也許是因為諸多星辰顯現,星辰上有風吹來,吹散了厚重的云霧。
原本黑暗籠罩的夜晚,反而有月色透出,緊接著一輪明月在天上云霧中若隱若現。
星稀河影轉,霜重月華孤。
天上的孤云稀月,令許多人都覺得今日的夜晚蕭瑟而又孤寂。
盛姿從十里長寧街走來,最終也不曾見到陸景。
舞龍街上的那棵槐樹在這冬日中,越發顯得寂寥。
甚至站在舞龍街口,遠望著悠長的街道,還在怔然出神。
南禾雨和持星將軍站在那巨大槐樹的枝干上,望著盛姿的背影。
此時的盛姿發著呆,有些不知所措。
葉舍魚望著盛姿,臉上的白星面具上,星星點點的光彩還在不斷轉動。
“不惜深夜趕來,又孤寂而蕭瑟的站在這舞龍街口,你看…你南家小姐不曾珍惜的人物,總也有人迫切的惦念著。”
葉舍魚語氣有些可惜:“只是…陸景先生這一遭給他人抓住了把柄,原本他雖然是一介白身,卻頗有聲望,又是十三皇子少師,論及地位倒也有些。
只是現在…兩條天龍之爭,他已經與李家有了血海深仇,七皇子也絕不容許有這樣的天驕,站在他的對立面。”
南禾雨腰間千秀水此時此刻顯得越發平靜,就連微風吹過劍鞘,都不曾發出任何聲音。
她也遠遠看著有些慌亂的盛姿,耳中還回蕩著葉舍魚的話。
良久之后,她卻微微搖頭:“當時我心有執念,不愿意被拘束在玄都中,也不愿意身上帶著家族的枷鎖。
時至如今,不曾與陸景先生成婚一事,我仍然不后悔,我劍心之所以有愧,是因為我作出決定之后,又優柔寡斷,不曾擔起這樁事中應該擔負的責任。”
“而陸景先生所修行的劍意惶惶如大日之光,烈烈如扶光之焰,我站在他的角度卻并不覺得他是沖動出劍…如果他不出劍殺人,我反而會覺得詫異。”
南禾雨想到這里,不由低下頭來,想起冰峰上陸景刻下的四行文字,想起那四行文字中所夾雜著的鋒銳劍氣。
劍氣沖天,其中夾雜著希望,又夾雜著一往無前的銳氣。
他人看不懂,南禾雨那顆羽化劍心,卻能清楚的感知到。
“不論沖動與否,陸景先生面臨的劫難,終究十分沉重…而他如今去了皇宮,玄都李家想要以律法殺他,等到天亮之后,京尹府開案,就會上呈太玄宮,讓京尹府赤獅進宮拿人。”
“如今,李雨師帶人前去圍殺陸景先生這件事,反而并無多少證據了。
反倒是陸景持劍走入舞龍街,劍斬李雨師的事,被舞龍街上不知多少將軍,不知多少下人看見。
七皇子與玄都李家,必然要解決這件事情,置陸景先生于死地!”
葉舍魚說到此處,語氣中的可惜越發明顯了:“我在玄都許多歲月,以我的年歲,尚且不曾看到過如同陸景先生這般出彩的少年。
他身上自有清正之氣,容貌、天質自不必多言,又有可稱天才的天賦,只是可惜…這樣的人物,卻終究躲不過權力的傾軋。”
南禾雨默不作聲,又遠遠看到原本呆呆站在舞龍街口的盛姿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轉身離去,步伐匆匆。
她想了許久,又轉身看向太玄宮:“陸景先生前往太玄宮,也許并非僅僅只是想要短暫避一避災禍。”
“明日便是…殿前試,卯時初,參加元神、武道兩試的修士,便會入朝面圣,可京尹府開案、上呈太玄宮,等待太玄宮內務府批閱,總需要一些時間。
陸景先生…也許是想要以殿前試破局。”
持星將軍先是微微頷首,旋即又微微搖頭,她認認真真看向南禾雨,詢問道:“便是得了優勝又如何?雖說得了殿前試優勝,便可向圣君提請,可他終究犯下大案,想要讓圣君在朝堂上赦免他的罪過,并不容易。
你我皆知大伏律法如何,可既然此事已經擺到了臺面上,終究要給玄都李家一個說法。”
“而且…陸景先生天資不凡,可他卻身受重傷,元神大虧之相尚且不曾被彌補。
他自身劍意自然玄妙,可就算劍氣玄妙,能夠引動喚雨劍,可以他如今的元神,想要掌控三品的寶劍,只怕極難。”
南禾雨側頭看著太玄宮,看了許久,忽然轉過頭來,望著持星將軍道:“其實,陸景先生刻在冰峰上的四句文字與我而言有著不小的裨益,在那之后他也曾出言指點我。
如果他與我相爭…”
南禾雨話語至此。
葉舍魚瞬間明白過來:“伱想要讓出喚雨劍?”
南禾雨微微思索,旋即搖頭道:“陸景先生的元神自有玄奇,他明明元神大虧,元神上布滿裂痕,卻仍然能夠突破境界。
也許以他自身元神,也能承載三品寶物。”
東宮。
朱雀仍然一身青紅二色的長袍,站在殿宇中。
太子禹涿仙正低頭寫字。
仔細看去,他寫的卻是陸景曾經寫給他的“學道須猛烈”五字。
朱雀望著自己身軀前方一丈之地,不曾抬頭直視太子,道:“陸景先生底蘊厚重,我在他身旁清晰看到他捏碎一枚寶石異寶,引天上天官星降神而來,殺出一條血路,又前往舞龍街,殺了李雨師。
只是…陸景先生成于自身的氣性,卻也同樣敗于自身氣性。
他劍道以及胸中正氣,俱都來源于他一身猛烈氣性,也正因如此,舞龍街上他也被自身的氣性裹挾,不得不劍斬李雨師。”
朱雀說說自己的理解,語氣中還夾雜著清晰的感嘆,眼眸中頗有敬佩。
太子和陸景飲茶時,朱雀曾經在太子身旁斟茶,當時的朱雀還不明白太子為何要對陸景那般客氣。
可今夜之后,朱雀心中才明白…
陸景能夠修出那道扶光劍氣,并不是因為運氣,也不是因為傳承,靠的是自身那一口真材實料的中正、勇猛氣魄。
“這樣的人物,若是不遭此難,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可越是如此…七皇子、玄都李家、褚國公府則越是容不下他。”
不知不覺間,朱雀在太子面前,竟發出這樣的感嘆。
太子臨摹陸景文字,又拿起紙張吹干上面的痕跡,仔細端詳著自己寫就的猛烈二字。
他一邊看著,一邊隨口道:“無論天資如何,氣性一物,總需要磨礪。
陸景之所以能修出這般中正勇猛的氣性,與他在九湖陸府的遭遇脫不開關系,以徹頭徹尾的白身斬去許白焰、獨身走一遭舞龍街面對諸多將軍威壓鎮壓也讓他的氣性越發圓滿。
此事雖然是大劫,若陸景能夠不死,以他那一身劍氣,雖然僅僅只是化真修為,尋常神火虛境,只怕遇到他的劍意,都要退避三舍。”
朱雀聽到太子這般評價,眼中不由露出現驚異。
神火九重,每三重一個元神大關。
神火虛境,便是指神火一重至三重。
陸景雖然殺過大至比丘這等的神火一重,也就是虛境入門強者,可終究靠的是其他底蘊。
他只憑借自身修為,自然無法和神火虛境爭鋒。
畢竟…
修行一道,第五境和第六境之間,有著莫大鴻溝,并非輕易就能彌補。
元神第六境,九重神火之間也同樣如此。
“只是可惜,陸景所遭遇的這樁劫難,確實有些困難。”
朱雀心中這般想著。
太子則是放下手中的紙張,腦海中突然閃過二字。
書樓…
又想起高坐在帝位上的圣君。
“陸景一旦憑自己越過這一劫難,在這太玄京中以他一身扶光劍氣,即便是南禾雨、北闕龍王三太子,都不可與他相提并論。”
此時的陸景正在槐時宮中。
即便已是深夜,炎序皇子和璃蕓女官并未休息。
炎序皇子就坐在陸景對面,那稚嫩的面孔上滿是緊張和擔憂。
這向來堅強成熟的年幼孩童,此時眼中滿是淚水。
“先生,我現在就去竹中闕見七皇兄。”
炎序皇子道:“我也不知為何會鬧成這般樣子,可我與七皇子一母同胞,我去求他開恩,也許這件事情還有…”
“炎序皇子。”
陸景寬大衣袍遮住軀體,與炎序皇子一樣,跪坐在軟榻上,喝了一口璃蕓女官斟來的茶水,望著炎序皇子道:“天龍之爭,乃是大勢之爭,而我如今已經站在七皇子對立面,李霧凰不久之后便是七皇子正妃,少柱國李觀龍是七皇子強有力的支撐。
所以當我與李雨師之間有了嫌惡的那一刻,七皇子就絕不可能因任何事與我交好,否則就代表著他會與玄都李家生出隔閡。”
“炎序皇子今日便是去求了,也無濟于事…更何況…這太玄京中,并非只有七皇子有人格,我陸景同樣也有人格…就好像我曾聽到坊間傳聞,許多人評價我與南國公府之間的糾葛,說是南國公應該按照禮數,招我為婿,不應讓我入贅,以此保全我的尊嚴,讓南國公府錦上添花,讓退婚一事不至于讓南國公府丟了那般大的臉面。”
“可是這樁事里,那些如此評價的人們,想到了南國公府的抉擇,也想到了南國公府的臉面,覺得這樣一來,便能解決我與南家的糾葛。
可他們卻唯獨不曾想過我的想法!
南國公府說讓我入贅我就入贅,說要召我為婿,我就立刻同意,去南國公府當女婿?
他們想要召我為婿,總要問一問我的意見,所以依照那些人的想法,是覺得我不應當有我自己的想法,南國公府提出來我就要答應?”
陸景小聲地講述著,語氣卻十分平靜,一字一句好像是在教授炎序皇子什么道理。
炎序皇子低頭細想了許久,這才點頭道:“南老國公大約也是想到這些,如果想要讓先生做他們的女婿,就要問過先生的意見。
可陸景先生卻有可能不答應,正因有了這樣的顧慮,南停歸才會手持婚帖,想要先將先生迎入府中再說。”
“先生此時與我說這些…想來也因為你心中自有不屈,在七皇子一事中,同樣不愿妥協。”
陸景凝視著炎序皇子:“往后等你開府,御下迎賢之時,也要明白…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他日若你站在云端,不要覺得站在云端者就不會引起他人的怒意以及恨意,更不要覺得你身份貴重,天下人就要全然按你的意來。”
小小的炎序皇子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有聽懂,只是眼中更加煩憂起來。
“可是…先生,等天一亮,京尹府…”
陸景看著十分擔憂的炎序皇子,笑道:“不必擔憂,許多事等事到臨頭,才能夠下定論。”
“明日,自有明日的恩澤。”
禹炎序十歲的面容上,清晰的閃過愧疚之色。
“先生,我在諸多皇子中最為勢弱,您乃是我之少師,可今夜有人要圍殺于你,我起不到絲毫助力。
如今你身陷險地,還不忘教我開府待人之道,我卻只能…”
禹炎序說到這里,不再繼續說下去,而是站起身來,轉身走入自己的寢宮中。
大約過去十幾息時間,并不高大的禹炎序雙手捧著一把長劍,徐徐從宮中走出。
“先生,以我的年歲,還無法輕易出槐時宮,明日先生無論做何打算,還請先生拿我這柄槐時劍前去!
槐時劍乃是大匠造為我打造,自有其珍貴之處,乃是一柄三品寶物。
可這把槐時劍自從入我手中,卻從來不曾出鞘,倒是讓這把寶劍蒙塵。
今日先生有難,炎序無以為助,唯有以這柄寶劍為贈,希望先生能夠得脫厄難。”
禹炎序雙手捧著寶劍,遞到陸景身前。
陸景看著這般青褐色的槐時劍,望向炎序皇子的眼神,越發柔和。
這許多日子以來,陸景不止一次看到過禹炎序十分愛惜的擦拭著這一柄槐時劍,有時這小小的孩子,還與這柄劍竊竊私語。
可陸景卻沒想到,這般愛惜槐時劍的十三皇子,竟然會將這把劍拱手相送,這讓陸景頗為意外。
炎序皇子看到陸景不接,又道:“先生曾經教我仁愛,先生自為我少師以來,也傾囊相授,教我良多,其中雖有圣君之命,我卻也能感知到先生話語、文章中對我包含的期許。
先生自有期許,炎序總要報師恩…”
他這般低語。
一旁的璃蕓女官低著頭,很想要提醒炎序皇子…
陸景此時的元神頗多裂痕,就算陸景先生受了這把三品寶劍,也只能當做一柄鋒銳的菜刀,無法以元神祭煉,無法以此催發先生那玄妙無比的扶光劍氣。
可這位始終陪伴在炎序皇子身旁的女官,看到炎序皇子憂慮而又期待的眼神,就不再多說什么。
陸景聽到炎序皇子這番話,探手接過寶劍。
這柄三品寶劍落入他的手中,只覺其中一道道鋒銳的劍氣此起彼伏,浩大的元氣儲存在其中,又有種種神秘的力量穿行于劍身,讓手持這把槐時寶劍的陸景,元神在剎那間都變得凝實厚重許多。
三品寶物…確實不凡。
尤其是這一柄寶劍,出自大伏大匠造手中。
“這把寶劍,哪怕是在三品寶物中,也稱得上頂尖。”
陸景右手落在劍柄上,輕輕一動,銀白色的劍身就映照出一道劍光,原本有些昏暗的殿宇,因為這銀色光輝,而變得燦亮。
炎序皇子看到始終晦暗的槐時劍,落入陸景手中便迸發出這等光輝,眼中終于有了些神采。
而陸景拔劍出鞘,手腕一動。
數道劍氣噴涌而出,落在身前的桌案上。
璃蕓女官眼神不由一滯,炎序皇子也低頭看向桌案。
只見桌案上,陸景數道劍氣,刻出一個文字來。
——“骨”!
“修行一道,自有其韻,劍之一道,自身的劍意也要有自身的骨,修行劍道若只是想要求一個平庸,倒不必講究許多,練劍便是。
若是想要得一個大成,要找到自己的骨。”
陸景收劍回鞘,將槐時劍遞給炎序皇子。
炎序皇子抬頭,有些不解。
陸景搖頭笑道:“這柄劍并不適合我,我雖然不曾見過大匠造,可看到這柄劍,就知道大匠造鑄造著槐時劍,并非是隨意為之。
他看透了你的心性…這是一柄仁義之劍。”
禹炎序還想再堅持一番,陸景持劍的手,又朝前幾寸。
禹炎序思索幾息,終于從陸景手中接回槐時劍。
“既然是仁義之劍,自然是適合先生的…為何…”
“我前路坎坷,且不論我心中仁義與否,我想要走過劫難,就需要更加磅礴浩蕩的劍。
而你不同…炎序皇子,你如今端坐于槐時宮,只需仔細修行,認真讀書,心中持仁義良善,往后自有所得,不必在乎其他磨難。”
陸景話語至此,又對炎序皇子行禮道:“時候已經不早了,皇子與女官自去休息,明日清早,我恐怕不能再教授炎序皇子,就準皇子一天假,讀書之余,可臨摹著桌上的骨字。”
炎序皇子站起身來,向陸景行了一個弟子禮,又深吸一口氣,抬頭強笑道:“先生,你身上自有諸多不凡,不凡者多遭劫難磨礪,卻總能遇山越山,遇水渡水,總能參破眼前迷霧,得見世界之真!
炎序還在槐時宮中等你,這桌案上的骨字看似簡單,看在炎序眼中,卻有諸多疑難,還望先生回來教我。”
炎序皇子話語至此,又轉身離去,一路前行,還時不時轉頭看向陸景。
璃蕓女官看著炎序皇子,起初有些不解,突然又明白過來…
自從娘娘逝去,在這廣闊的槐時宮中,尚且幼小的十三皇子便獨身坐在宮中。
除了她這位隨身女官之外,極少見其他人。
國子監那些先生前來,多數只是各司其職,又礙于皇子的身份,教授起學問來上來刻板,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唯獨陸景來了槐時宮之后。
炎序皇子才多了一位朋友,也多了一位真切關心他、教導他的長輩。
正因如此,炎序皇子才會這般敬重陸景先生。
陸景所教授的“仁愛”二字,也被炎序皇子認真記在心中。
“生而大丈夫,莫要扭扭捏捏,炎序皇子,往后我還會教你,仁愛之余也要有些霸道之勢才是。”
陸景看到炎序皇子這般模樣,又出聲提醒。
而這話語里…好似又是一種承諾。
他還會回到這槐時宮中,還會繼續教授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聽到這番話,低頭細想,又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寢宮而去。
璃蕓女官又為陸景添茶,恭恭敬敬向陸景行禮。
“璃蕓就在殿外等著,若先生有所需要,輕喚我的名字便可。”
“璃蕓女官也去休息吧。”陸景聲音柔和:“我讀一讀十三皇子珍藏的典籍便是。”
璃蕓女官低頭想了想,也并未堅持。
槐時宮前殿中,就只剩下陸景一人。
陸景坐在桌案前,讀了好一陣書,讓自己心緒越發平靜。
這才轉頭看向殿宇之外,虛空中那若隱若現的月亮。
“迎戰蕭樓將軍、李雨師,以及諸多強者,無論如何都是兇象,天官降神石這等珍貴的奇物,也因此戰而消耗。”
“可是天官降神之后,我修行得以突破,扶光劍氣越發熾盛如陽,強盛無比…還有…趨吉避兇命格之下,許多收獲。”
迎戰李雨師以及諸多強者,讓陸景收獲一道兵骨命格,這道命格乃是璨綠命格。
一應刀劍寶物落入陸景手中,則威能大盛…
除了這一道璨綠命格之外,陸景還收獲二百命格元氣。
而舞龍街上,陸景玄檀木劍出鞘,殺了李雨師…
當趨吉避兇命格流轉,陸景就察覺到,舞龍街前,陸景不殺李雨師,反倒是大兇之兆。
陸景一身氣性將因此而崩解,扶光劍氣、春雷精神俱都會消散于虛無。
這就意味著…陸景最大的依仗都將化為塵煙,消失不見。
自身強盛才能在這世道下活得久遠一些,若陸景身上沒了扶光劍氣,沒了春雷精神,修為戰力哪怕仍然稱得上“不俗”二字,卻已經不算真正的蓋世天驕!
而且就算陸景不殺李雨師,也并不意味著七皇子、玄都李家,會就此停手,不再對付他。
就像他方才和十三皇子所言…
天龍爭斗,爭奪的乃是大勢,七皇子絕不容許一個與他有殺身之仇的天驕存活于當世。
而陸景殺李雨師,卻是吉象…
“舞龍街前殺了李雨師,無論是我的春雷精神,還是我的扶光劍氣,都有莫大進精…
尤其是扶光劍意威能大增,氣性所至,又有頗多明悟,不久之后,應當能夠衍生出第二道劍意來。”
吉象當頭…又有殿前試機會近在眼前,再加上陸景對于自身劍意、精神,本來就頗多自信,陸景才會義無反顧,佩劍進這太玄宮中,想要在九死一生中奪一奪生機。
“這吉兆之下,也有所獲,并無什么元氣,倒是有一道明黃機緣。”
“璨綠命格兵骨,三百命格元氣,一道明黃機緣…此乃我之諸多所獲,莫說其他,光是一道璨綠命格,就算得上所獲甚厚。”
“而加上之前的命格元氣積累,也已經能夠提升匹夫之怒命格。”
陸景心念閃動。
他腦海中,諸多光芒映照之下,一道道白色流光融入明黃色的光團中。
明黃命格匹夫之怒在剎那間崩碎重組,化為了璨綠命格!
“君子之怒…”
陸景眉頭微跳。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
璨綠命格,去除限制,去除時效,于敵五步之內,自身氣血大幅度提升、肉體強度大幅度提升,武道玄功威能大幅度提升(自身武道境界修為越強,加成幅度減弱)…
當匹夫之怒蛻變為君子之怒,陸景周身氣魄變得更加深邃。
而他體內的氣血也已轟然而動!
剎那間,陸景氣血流通的速度變得越發熾盛,九神持玄法不斷流轉,其中帶著一道道春雷精神的氣血,變得越發熾盛。
陸景所構筑出來的氣血雪山,變得越發高聳,氣血流轉間,透露出浩大威嚴。
“雪山之后便是大陽…有九神持玄法,又有春雷精神,我距離武道大陽已經不遠。”
陸景長出一口氣。
抬眼看去,卻見天上的月亮竟然變得越發皎潔,比起之前不知清晰了多少。
而這月色下,許多人都在努力。
南禾雨、持星將軍就在這深夜中,站在太玄宮之前,等待著宮門大開,去那太乾殿之前,見一見圣君威嚴,也看一看陸景是否真就能締造些奇跡來,讓圣君開口,保全性命。
盛姿先是匆匆回來府中,求自己的父親,太樞閣次輔嘆了一口氣,答應盛姿,會為陸景求情。
在這之后,盛姿又寫下一封信件,遞入宮中仙游公主處。
仙游公主親派自己的轎子出宮,迎接盛姿入宮。
而此時此刻養鹿街、空山巷中…
裴音歸見陸景未曾歸來,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擔憂起來。
她自然知曉陸景殺了這繁華太玄京中,立于最高處的家族之一的公子,也知曉陸景入了太玄宮。
她不知陸景會被如何處置,心中只期盼著…陸景先生能夠安然歸來。
“此心安處是吾鄉。”
“凜冬散盡,星河長明。”
“…愿籠罩在先生身上的凜冬也盡快散去。”
空山巷另外一處小院中。
十一先生和青玥坐在院中。
原本刺骨的寒風,此時卻好像因十一先生的存在,不曾入這小院里。
青玥捂著自己的心,皺著眉,與還是宮中的陸景一般,抬眼望著天上的月亮。
月色灑下清輝,照在青玥身上。
“公子也應該在看月亮。”
沉默良久,青玥忽然站起身來,走入主屋,說道:“往日里一旦有月亮出來,公子總會讓我磨墨,他好親自畫一幅明月圖。”
“今日不知公子去了哪里,若是他突然回來,又想要作畫,無人給他磨墨,總歸掃了他的興致。”
青玥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可聽在面色如霜的十一先生耳中,卻還帶著微微的顫抖。
十一先生并不曾和青玥說什么。
陸景也不曾和青玥說什么。
可不知為何,青玥好像感覺到了什么,眼中隱隱有淚光浮現,原本就有的心悸,也變得越來越嚴重了。
十一先生看到青玥的模樣,手腕輕轉,一縷桃花香氣飄散而去,落入青玥鼻腔之中。
青玥心悸的毛病,卻并無絲毫好轉,她強自支撐著身體,不斷磨墨,卻一語不發。
十一先生有些詫異…不過心悸而已,她這位天下有名的名醫,竟然無法藥到病除。
“世上唯有心病最難醫。”
十一先生明白過來,看到嬌弱的青玥,不知為何向來心硬如鐵的她竟生出些惻隱來。
“我只是來見陸景,陸景今日不歸…想來是…”十一先生難得開口。
青玥轉過頭來,對十一先生強笑道:“您是書樓的先生,來看公子也是應當的。
公子今夜不歸,也許是去了蒔花閣聽曲,也許是和其他幾位先生一同討論學問,青玥不懂這些,只是怕慢待了先生。”
青玥呼吸越來越急促。
十一先生不動聲色,一道神念轉瞬即逝。
青玥身體霎時間軟了下來,似乎失去了意識。
十一先生看似緩步前行,卻又在眨眼間來臨青玥身旁,托住青玥的身體,將她放在床榻上。
她做完這些,就坐在一旁,也如同青玥一般望著天上的月色。
上一次看月不知是何時?也許是在那桃山上。
轉瞬間幾息時間過去。
青玥睫毛微動…
十一先生更加驚異,卻又看到青玥睜開眼睛,床沿支撐的軀體坐了起來。
“你如何醒了?天還未亮,再睡…”
青玥搖頭:“要給公子磨墨。”
十一先生怔然,良久之后,她也站起身來,對已經下床的青玥道:“我來幫你。”
卯時初。
一身青衣,脖頸之間還有一道青龍印記的青龍君,已經有幾位貂寺接引,來臨太先殿之前寬廣的殿宇之前。
太玄宮自然恢宏無比。
太乾殿作為朝會所在,自然要容納文武百官,而殿前那偌大所在,白玉為磚,又配上明珠點綴,又有十八根華表上,篆刻著一種種瑞獸。
五方龍宮中,除去天龍位格的中央龍君之外,其余四方龍王,甚至不曾被雕刻于其上。
此時此刻。
各方朝臣俱都已經入了太乾殿中。
太乾殿前方,卻懸浮著一道閃爍的金光。
金光閃爍間,隱約可見一柄白色的長劍,懸浮在天空中。
那長劍周遭云霧升騰,又有諸多水汽浮現。
一股股沉重的威壓從長劍上迸發出來,彌漫著這廣大的殿前玄臺。
此乃殿前第一試,元神之試。
太乾殿中門庭洞開,其中文武百官,俱都望著殿外玄臺。
可從外朝殿宇中看去,卻只能看到一片朦朧。
而這廣大玄臺兩側,一座座頗為遙遠的宮闕上,也站著許多人。
盛姿、仙游公主乃至太子妃,都在這些宮闕中,為珠簾所遮掩,遠遠注視著殿前玄臺。
除此之外,這宮闕中…尚且有冠軍大將軍之子徐行之,又有那褚家那位自南召而來的少年客卿相過河!
除他們二人之外,太子、七皇子麾下,想要參加武道之試的人們,都注目于殿前玄臺。
此乃元神之試,他們則在旁觀戰。
當殿前玄臺前方,那巨大的門庭洞開。
一身青衣的青龍君、面色冷漠的李知云、持星將軍葉舍魚…乃至南禾雨俱都緩步走來。
太乾殿中一道的目光照耀而出,落在他們身上。
這些目光中帶著探詢,帶著沉思。
偶然間,如云霧累積之中有一縷日光照耀,透露出大陽輪廓!
步入殿前玄臺的人們剎那間腳步都不由微微一頓…
因為他們感知到…那殿宇中朱一位不世的存在,連同諸多腳踏云端者,正在凝視著他們。
而此時這諸多天驕之輩,卻不由左右四顧…
遠處宮闕中的盛姿也頻頻望向門庭處:“怎么不見…陸景?”
她語氣中充滿擔憂,一旁的仙游公主側著眼睛看了盛姿一眼,搖頭道:“據說陸景元神大虧,如何能夠擔得起三品寶物之沉重…他不來,也是對的。”
盛姿卻道:“他若是不敢來,就絕不會在太樞閣之前榜上添名,就算陸景元神大虧,擔不起三品寶物之沉重,也會將此行試作磨礪,絕不會不敢前來。”
仙游公主想了想,又想起她從陸景手中得到的那一幅畫,畫中劍氣鋒銳,正氣如虹,心性無雙,確實不像是會臨陣脫逃的人物。
二人旁邊的安慶郡主,卻望向另外一座宮闕上,閉目沉思的冠軍大將軍之子徐行之。
她從不曾見過徐行之,可不知為何,當徐行之出現在她眼眸中,安慶郡主卻猛然想到自己曾經夢到的黑暗宮闕,讓安慶郡主頗為疑惑。
“這徐行之身上仿佛有一股邪氣…可這位冠軍大將軍之子,卻似乎在死死壓制著這邪氣。”
安慶郡主腦海里,突然閃過這等念頭。
此時此刻,陸景正站在槐時宮不遠處,皺眉看著眼前一位老人。
準確來說,眼前這位老人似乎并不是真身,身上卻縈繞著澎湃的氣血,就好像是一座如同宮闕一般龐然的熔爐,正在灼灼燃燒。
他身著一身褐色鎧甲,身上毛發旺盛,背對著陸景。
這老者背負雙手,卻可見到他其中一只手竟然只剩下白骨!
“既是有罪之身,又如何能去參加殿前試?”
陸景正在思索。
那老者蒼老的聲音傳來,繼而緩緩轉過身。
這老者面容黝黑,一只眼已然不存,只有一團空洞的黑暗。
一道傷疤從右邊額頭直至下巴處,猙獰而又恐怖。
“似這等的武道強者,只要不死,即便不可言滴血重生,補齊斷肢卻不在話下。
可這老人右手已然化作白骨,一只眼睛瞎了,臉上又有著恐怖刀疤…”
陸景心中思索,又向那老人行禮:“褚國公。”
眼前的老人正是大伏三位國公之一的褚國公。
褚國公曾經獨身應戰北秦六尊銅鼎神人,卻不曾身死,,被天下人稱之為“扛鼎國公”。
他一生崢嶸,得封國公之位,受天下人敬佩。
陸景從未見過褚國公,可這位國公面目與褚野山有二三分相似,再加上這里乃是大伏皇宮,能夠氣血化身前來,攔住陸景的…除了褚國公之外,又能有何人?
褚國公背負雙手,臉上的疤痕就好像是一條斷去龍足的真龍,呼嘯氣血,讓這槐時宮周遭都生出氣血了。
他就這般望著陸景。
陸景直起身來,道:“國公,罪責與否,自有京尹府捉拿于我,于庭上裁斷。
如今我并非有罪之身,國公何等身份,難道要攔我去殿前試?”
陸景神色鄭重,禮數周全,眼中卻無絲毫懼色,只是抬頭望著褚國公。
褚國公獨眼微瞇,上下看了陸景一眼,旋即點頭道:“李雨師死在你手上,倒并不算什么意外,年少卻不畏強,卻并非因狂妄不畏強,而是因心中氣性,審時度勢而為之…十七歲少年,頗為不易。”
陸景并不曾回應。
褚國公嘆了口氣,道:“多番風波下,你這樣的人才反倒要受殺身之禍,倒是令人可惜。”
陸景微微挑眉,輕聲道:“國公,在這太玄京中,你是攪動風云者,陸景受殺身之禍,也是褚國公府派遣強者所為。
如今國公今日前來,卻又覺得玄都風波與您無關,只怕不妥。”
陸景望著褚國公,就此開口。
褚國公化身前來,真身必然在太乾殿中。
而這里乃是崇天帝所在的太玄宮,其中也許有些隱秘的黑暗,但陸景卻絕不相信鬧出這番風波之后,光天化日之下,褚國公會在槐時宮前對他出手。
褚國公聽到陸景話語,倒也并不生氣,只是道:“站在云端者,不一定是攪動漩渦者,漩渦之上還有更大的漩渦,并不為我等掌控。”
褚國公說到這里,突然話鋒一轉,一道澎湃氣血轟鳴而來,壓在陸景身上。
沉重如同山岳的壓力就這般直直落在陸景身上。
只一瞬間,陸景悶哼一聲,元神都有些萎靡。
“我前來與你說這些,并非是在向你解釋什么。”
褚國公一只眼眸冷眼注視著陸景:“與我這般的人物往往都有些架子,覺得自己既然站在高處,就要有高處的風范,不該與小輩爭執些什么。
可我不同…我眼里揉不進沙子,陸景…你不是沙子,你是刺眼的金子,可是既然站在對立面,金子總比沙子更煩人些。”
陸景皺眉,卻并無什么舉動,只艱難抬頭,嘴角露出些笑意:“褚國公,這里是太玄宮,你今日明知殺不得我,也明知無法阻攔我前往殿前試,又何必如此?”
褚國公側頭:“你不怕?”
陸景答道:“身前的猛獸太多,我看的多了,也就不怎么怕了,國公此處并無茶水,你始終攔我,倒是顯得你小氣了。”
褚國公一身氣血威壓,轉瞬間就消失不見。
“七皇子執意想要殺你,是對的。”
褚國公看了陸景好一陣,這才嘆了一口氣,道:“即便我們所有人都知你是天驕,可你最開始走出陸府的時候,李雨師看低了你,我們老一輩眼里卻不曾看到你,覺得你只是一個少年。
我今日前來,倒也不是為了給你一個下馬威,那般小氣的事,我不愿做…
我前些日子聽野山說過,你身上有刺,我專程前來,就是想看一看你的刺,沒有讓我失望,卻讓我有些擔憂,讓我很想現在就殺了你。”
“所幸…你想以喚雨劍破局,只怕還不夠。”
褚國公這般說著,轉身朝著殿前玄臺走去。
陸景想了想,與他并肩而行。
“若你真的可以度過此劫,以后我還要讓野山小心些,我絲毫不懷疑你若有機會,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殺了褚野山。”
陸景一路前行,有褚國公在前,原本引路的貂寺只敢遠遠跟在他們身后。
“國公,你方才說…你也是被更大的漩渦裹挾,可是受裹挾為惡的人,也應當承擔責任。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覺得自己應該擔責,可每一片雪花俱都不是無辜的。
褚家與我已是死敵,如今國公也許覺得不曾成長起來的少年,并無什么可忌憚的。
可是,少年唯一不懼的便是歲月悠長,今日我見褚國公氣血之盛,便如同一座深海,浩蕩不絕。”
“修行之人總是慕強,陸景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與國公…論一論修行之道。”
褚國公聽到陸景這番話語,不由轉過頭來,他獨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你比少年時的陸神遠更強,少年盛氣之名,應當冠在你身上。”
“而且…我并不覺得褚家無辜,只是太玄宮中的局勢太過復雜,你此次不死,往后褚家與你之間自然還有較量。”
陸景臉上的笑容不由越發的燦爛了。
他哈哈一笑:“人們總是相信別人都是單純的壞人,自己則是復雜的好人!
褚國公,局勢復雜與否,我在這樁事中都是一個無辜者,希望國公能夠記得。”
自從南禾雨、李知云、青龍君、持星將軍…等等八位元神修士走入殿前玄臺門庭的剎那。
天上的喚雨劍猛然大放光明。
一道云霧襲來,暴雨立刻籠罩殿前玄臺。
暴雨如絲線,連綿不斷。
在場八位元神修士,在僅僅剎那間,就感覺到虛空中彌漫著重重劍意,又有濃烈的元氣化為了元氣沼澤。
青龍君走在最前,他脖頸、臉面上盤旋的青龍好像活了過來,盤旋在他周遭,替他遮風擋雨。
而其中重重的劍意,也被那盤旋青龍吞入口中!
李知云走在其后…一道萬云生玄之術薄發而來,云氣生霧,再生雨,在他周遭竟然同樣下起大雨,雨勢連綿,那喚雨劍凝結云霧下起的暴雨,竟然根本無法流入其中!
李知云修為比起青龍君而已,還要弱上許多…
可是這一刻他走在雨中,竟然比青龍君還要更加輕松許多。
就如同少柱國李觀龍所言,對于修持萬云生玄之術的李知云而言,這是一樁機會…
因為他極為適合喚雨劍!
而持星將軍葉舍魚則是更加直接。
她不曾修行劍意,一身的元神修為卻強橫無端,她周遭元氣凝聚,九重神火高照天地,隱約之間,九重神火似乎要合一…
這般絕頂修為,行走在這殿前玄臺上,竟然與李知云一般輕松!
“只憑修為,以力破之,持星將軍近年來越發有厚重氣象。”
崇天帝的聲音被遮掩在那殿宇珠簾以內。
南老國公穿金戴銀,神色不動間,稱贊了一句持星將軍。
姜白石不通修為,但卻好像能夠看懂殿前玄臺的局勢,他臉上露出盈盈笑意,似乎并不在意喚雨劍的歸屬。
“原本修為強盛的持星將軍,與更適合喚雨劍的李家李知云,最有勝望…”
太子禹涿仙則突然看向南老國公:“只是,南家劍道天驕既然來此,這喚雨劍只怕已經有主人了。”
便如同禹涿仙所言。
殿前玄臺上,南禾雨卻如同閑庭信步,走得頗為輕松。
那連綿暴雨夾雜的劍氣靠近她,便有風雨襲來,瞬息間消失不見。
南禾雨漫步在雨中,好似不曾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壓力。
南老國公聽到太子的話,神色不改,搖頭道:“不是…還有一人嗎?”
太子搖頭:“喚雨三關,若僅僅只有劍意只怕還不夠,陸景先生的劍意自然稱得上鼎盛,可他修為卻太弱了些,而且…元神是否能承載三品寶物,也是未知。”
姜白石忽然皺眉:“陸景昨日已經進宮,為何不見其人?”
他說到此處,側著眼睛看了一眼褚國公:“國公,七皇子將要開府完婚,少柱國不日就要歸返,褚家乃是七皇子的母族,還要多多盡心才是。”
褚國公點頭,目光卻穿過殿前玄臺,直直落在遠處,好像注視著誰。
旋即他道:“我親自見了陸景,才發覺陸景元神倒是有些古怪。
只是…他依舊是化真境界,只憑劍意卻不知能否和少年人中修為絕頂的南禾雨相爭鋒。”
恰在此時,姜白石突然輕咦一聲,看向殿宇之外:“那…便是仙人虛影嗎?”
暴雨連綿之后。
諸位修士正在不斷靠近。
喚雨劍上空,卻有一道仙人虛影凝聚,仙人虛影剎那顯現。
便如若天威一般的玄妙明悟,就出現在他們腦海中。
“一道元神秘典…”
“喚雨經!”
殿前玄臺上八人,不知不覺間停下腳步,其余數人本來就在滂沱大雨中,僅僅走出極短的距離。
此刻這等玄妙的功法傳入他們腦海中,龐然的信息,連同對于秘典的諸多明悟,如若鋪天蓋地,讓他們的神念都為之麻木。
剎那!
就有四人吐出鮮血,元神也暗淡失光,完全昏厥過去!
“李知云觀想百氣,喚雨經這等玄妙功法,最為契合百氣之術,李家竟然有些希望。”
仙游公主眨了眨眼睛,對一旁的盛姿開口。
盛姿眼見南禾雨不斷靠近喚雨劍,卻始終不見陸景的身影,心中頗有些著急。
可同時又有些慶幸:“也許陸景已經找到他法保命…”
盛姿心中這般想。
也正在這時,又有人稟報,遠方一座宮闕門庭打開,繞過長城的宮墻,身著紅衣、面色蒼白的齊國太子古辰囂,卻緩緩登樓。
此時所有人停步,正仔仔細細體悟著那喚雨經!
古辰囂眼中露出好奇之色,注視著殿前玄臺。
旋即又看向玄臺門庭之外。
他好像看到什么,又隨意一笑,轉身走下樓去。
殿前玄臺上,南禾雨忽然睜開眼眸,似有所悟,繼續朝前走去!
而她位列第一!
“南禾雨羽化劍心果然名不虛傳,雖然她氣性有所瑕疵,但仍然是太玄京中絕頂的劍道天驕。”
竹中闕中,七皇子神色寧靜,手中又是一本法家典籍,他重瞳之中,似乎倒映著許多景象。
“國公…雖無阻攔陸景之意,可陸景好像不急不慢,竟然與國公如散步一般前往殿前玄臺,他好像來遲了。”
褚野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南禾雨是個意外,若無南禾雨,知云也許可得喚雨劍。”
一旁的云麾將軍道:“凡事皆有利弊,就比如…南禾雨前來,這看似簡單卻有三關的元神之試很快就要結束了,不過半個時辰,南禾雨已經走到最后一關。
若無南禾雨,陸景快要到了,以他的劍意也許還會生出什么意外。”
“意外?”七皇子嘴角露出些笑容:“那齊國太子,確實是意外。”
褚野山、云麾將軍彼此對視一眼,有所不解,剎那間,卻有一道神念席卷而來。
旋即褚野山忽然撫掌,笑道:“古辰囂竟然想要攔一攔陸景?
這確實是意外!陸景想要以殿前試破局,也許他心中覺得拿了喚雨劍,圣君會大赦于他。
且不論這等想法究竟是否會成為現實。
在這太玄宮中,其余所有人都不可出手,會影響局勢,會觸怒圣君威嚴。
唯獨古辰囂這與陸景有些仇怨的大齊質子,出手攔陸景,只是單純的因他瘋癲的執念,沒有代表任何一方勢力…
他出手攔陸景,圣君必然會責罰他…可他身為大齊太子,不染太玄京中的塵埃,又能有什么苛刻的責法?”
褚野山哈哈大笑:“只需攔住片刻,喚雨劍就與陸景無緣。”
云麾將軍深吸一口氣:“南禾雨拿到喚雨劍,總比持星將軍或者青龍君,拿到喚雨劍更好一些。”
“陸景是異數,南禾雨也是異數,以異數制異數…既有好處,也有壞處。”
古辰囂站在寬廣的宮中大道上,望著陸景走來。
陸景身旁的褚國公化身,已經隨風而散,消失不見。
大齊太子嘴角露出笑意,看到陸景靠近,笑道:“陸景先生,別來無恙。”
陸景仍然漫步前行,不曾回應這位大齊太子。
古辰囂臉上笑意不改:“我許久之前就曾經與你說過,這太玄京雖然廣大,可我們都在太玄京中,總能見面。
沒想到這一日,來的這么早。”
陸景看都不看古辰囂一眼,就好像古辰囂的聲音,不過是呱噪的蚊喃。
古辰囂也并不動怒,他紅色長袖大開,緩緩向陸景行了一個齊禮!
”陸景,你既為書樓先生,自有傳道授業解惑之責,本太子今日有事要請教你一番。”
許多人都已經注意到古辰囂所為。
“放肆!”
太子皺起眉頭,對于古辰囂的舉動十分不悅,他在殿宇中,卻又轉頭看向上首。
珠簾中,圣君卻不言不語,不知做何打算。
姜白石好像渾不在意。
南老國公皺起眉頭…在這位老國公心中,南禾雨既有此行,就已達成了她這孫女的目的,磨練了自己的心性。
這喚雨劍遠不如千秀水,若是真落入了南禾雨手中,反而并不算最好的結果。
褚國公低頭沉思,文武百官心中各有所思。
而此刻的南禾雨,也已經走到喚雨劍之下。
喚雨劍威勢綿延不絕。
那仙人持劍,仿佛感知到眼前的南禾雨…
便如雷火暴雨一般…
頃刻之間,仙人虛影已經手持喚雨劍,一劍斬出!
轟隆!
云霧頓生,劍氣朦朧。
喚雨劍劍身綻放出刺目的白光!
云霧拔山起,雨如決河傾!
就好像是能淹沒一切的暴雨,直直朝著然后與斬落而來!
喚雨三關,最后一關…竟然如此恐怖。
其中所夾雜的,元氣倒是其次,真正強盛的是其中的暴雨劍氣。
這道劍氣就好像是大河頓開,上升成云,化作云霧直斬而下!
仿佛要傾塌天地。
注視著殿前玄臺的眾人,齊齊色變。
就連太子之流神色都變的凝重起來…
他們從未想過,這三品寶物喚雨劍,竟然蘊含這等可怕的劍意!
“這喚雨劍中,難道還有什么隱秘?”有人這般猜測。
而原本的南禾雨,也已感知到陸景前來。
她原本想要信守本心,想要站在原地等一等陸景。
可當仙人虛影手持喚雨劍,一斬而下,其中可怕的劍意涌動…
南禾雨不由色變。
“這劍意竟然如此強盛?”
這喚雨劍第三關,并非修為之關,而是劍意之關!
南禾雨身后,藍色光芒頓起波濤。
三百道風雨劍意齊齊閃動,南禾雨氣勢猛然暴漲,充沛的風雨劍意便如若風雨堆積,又如同氣勢磅礴的江水被劍意卷起!
天上多出一片云海,狂風暴雨接踵而至。
風雨如晦之間,就有劍意盎然!
南禾雨目光凝重,不得不迎向那狂暴的喚雨劍意…
而那仙人持劍斬出…威能卻出乎她的意料。
劍意連綿,籠罩山河。
一重又一重的劍意到來,竟然在轉瞬間壓過一切。
南禾雨引以為豪的風雨劍意隱隱之間,竟有不敵。
“這喚雨劍定然有古怪!”
“看這等的劍意,只怕南禾雨也無法拿走這喚雨劍了。”
“仙人之劍果然名副其實,只是可惜南禾雨修為不夠,激發不出那傳天下的千秀水應有的威能!”
“這等元神之試,只怕無果了,殿前試…竟至于此?”
許多朝官神念涌動,竊竊私語。
而站在殿前玄臺之外的陸景,終于走到古辰囂身前。
古辰囂眼中血絲遍布,他咧嘴大笑:“先生,若我心中總有殺你的執念,應當…”
古辰囂話語未完。
身著白衣的陸景昂首屹立,突然間彈指。
卻見一道扶光劍意冉冉升起!
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
只是眨眼間,那道扶光劍意便飛升上天,沖入殿前玄臺。
這扶光劍氣就好像是太陽初升,萬物初始,散發出強烈的熾盛光芒,涌現出一股難以形容的金色霞光。
霞光飛騰,席卷而去…
穿越殿前玄臺時得遇暴雨,卻輕而易舉穿透暴雨。
又有喚雨經越過門庭,涌入陸景腦海中。
可那扶光劍氣竟然無絲毫停頓,好似朝暉染紅天際,狠狠落在暴雨劍意之上。
只一瞬間…
云霧開,朝陽明,云霧收斂,霞光滿天。
霞光落在仙人虛影上。
仙人虛影剛要探手再斬,卻被扶光劍氣完全吞噬,消失殆盡!
“扶光劍氣,也如人間劍氣,望以后烈烈劍氣能夠真正斬仙人。”
陸景思緒涌動…
此間所有人都望向陸景。
臉上往往還帶著…驚異不定。
就連始終胸有成竹的姜白石,眼中都閃過一抹異色。
南老國公越發沉默。
褚國公不語。
太子瞳孔微動…
南禾雨劍意落空,與青龍君、李知云、持星將軍等等諸多人轉過身去…
然后他們便看到陸景探出手,輕聲道:“敕令!”
原本懸空的喚雨劍在眾人目光中,化作一道流光,仿佛迫不及待的沖入陸景手中。
陸景一步不動,就站在殿前玄臺門庭之外,距離太乾殿還有著遙遠的距離。
喚雨劍入陸景之手,陸景右手撫過,握住白色劍柄,抽出長劍。
長劍寒光逼人,身前的古辰囂還未反應過來。
陸景望向古辰囂,答道:“匣中既有三尺劍,敢入吳潭斬龍子…太子心有執念,容我以劍氣來答!”
一時間,劍氣昂揚,肆意而出。
天外黑風吹海立,日光高照,又有暴雨如注。
重重劍意夾雜而來,化作無盡劍氣,斬向身前的古辰囂。
古辰囂氣血轟鳴,飛身而退,那大琉璃天輪也浮現在他身后…
卻依然有劍氣穿梭虛空而來,落在他的身上。
血光縷縷,長發頓落!
古辰囂紅衣成襤褸,披頭散發…若非自身強盛氣血,只怕他要被斬于此處。
遠處宮闕上,古辰囂身旁數位強者紛紛下樓,將要前來護持。
卻又聽一道厚重聲音傳來,響徹此間虛空…
“元神試優勝,陸景!”
“匣中既有三尺劍,敢入吳潭斬龍子…”
“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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