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世間云動,皆有蛟龍吞吐之。
陳山骨還站在那村落廢墟中,站在被陸景扶起的墓碑前。
他睜大眼眸,注視著盤旋在天空中的那條白龍。
因為與他結伴而行七八日的陸景前輩,騎上了那一匹始終跟在他們身后的白馬,
他腰間那兩把神秘的刀劍終于出鞘,有如炸響的春雷一般斬去了兩條蛟龍。
那兩條蛟龍中的一條,就在不久之前,還曾經展露龍屬威壓,那等狂暴的力量令 他心生驚懼,令他氣血凝結,幾乎無可戰勝。
但是幾個瞬息之前,陸景前輩仰身抬頭,拔出腰間長刀,便如同斬去兩根頭發一般,須臾中就斬去了這兩條蛟龍的龍軀。
一縷縷先天氣血夾雜著那等渾厚的武道精神,閃耀出雷光,依然纏繞在兩頭蛟龍的尸體上。
蛟龍之血灑落,滲入干涸的大地與河道。
而陸景前輩…卻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那把名為呼風的寶刀已然歸鞘。
取而代之的,則是那一把喚雨劍。
喚雨劍如若春雨,綻放出來的劍氣卻又如一座座高山。
百余座高山林立,陳山骨便越發看不懂。
「太玄陸景…陸景前輩原來這般出名?」
陳山骨還在發怔。
尺素劍光瞬息而至,落在他的身旁。
陳山骨轉過頭去,眼中閃過些許驚喜之色,剛要與尺素說話。
懸浮在尺素身旁的那把銀色長劍,卻在莫名的顫抖,甚至奔涌出縷縷劍光,光照四野!
「這…」
陳山骨有些不解。
尺素伸出手來安撫著肩頭的長劍,眼神卻始終落在天上白龍,以及那白馬上的陸景身上。
「九道神火凝聚成了一朵,灼灼燃燒于元神,不久之后便可映照星光…」
「腰懸一刀一劍,大環龍雀呼風,那雪白名劍喚雨…原來我之前聽說的太玄京少年魁首,竟然是他?」
尺素喃喃自語。
她來自燭星山,平日里不理會世間許多事,可偶爾還是能聽聞天下事。
按照尺素憊懶的性格,向來不愿意理會這些消息,如今能記起陸景的名頭,則是因為提及陸景名諱的,乃是數月之前前來燭星山的道宗宗主大人百里清風。
尺素從未見過百里清風這般盛贊一位少年,而且那少年還出身太玄京。
「尺素前輩,陸景前輩是否極為有名?難道真就是出生自太玄京豪門大府?」
陳山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方正的臉上露出幾分崇敬之色。
原本陷入思緒的尺素醒轉過來,先是點頭,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搖了搖頭。
「這太玄京少年魁首陸景的身世倒有些特別,他出生自大府,卻也不算豪門,只是頗有些銀兩。
他是一位不得寵的庶子,據說那大府不待見他,又差點成了豪門贅婿,一路行來倒是坎坷頗多。」
「只是一年前,他以十六七歲之身嶄露華光,一鳴驚人,不僅成了書樓的先生,還成了當時有名的修行天驕,劍道天才。
時至如今,太玄京修行中人,大約都已經知曉了他的名頭。」
尺素神識流轉,陳山骨腦海中就好像有人低語。
他呆愣片刻,望向陸景的眼神便越發崇敬了。
「陸景前輩待人溫雅,平日里說話也自有一股讀書人的氣質,卻不曾想他竟然是書樓的先生。
而且…他在十六七歲的年紀展露華光,這般想來,如今的他豈非只有十八歲?」
陳山骨心 中這般想著,旋即又想起陸景曾與他說過的那句話。
人若持之以恒前行,終有鐵臂鎖蛟龍之日!
「陸景前輩拔刀斬蛟龍就如同斬草,這些蛟龍也并非不可敗。」
白龍盤旋于空,白發龍王付云期駕馭著云霧,龍頭上,照夜傲立,陸景右手仍然握著呼風刀。
喚雨劍劍光陣陣,召來大雨。
一時之間,此處河道上風雨大作!
「武道與元神同修…」
大龍將站在龍宮前,身后龍蟠陣引動的血色霧氣不斷升騰,籠罩了他可怕的軀體。
他看著已經慘死在河道中的兩條蛟龍,皺眉搖頭道:「天下間蛟龍之屬不少,但這般被你斬了兩條,終究有些可惜。」
「不過,我在太沖海就聽人說過你的名字,據說你行事頗為沖動,向來不管不顧,當時我還不以為然,只覺得天驕之輩有幾分氣性算不得什么。
可現在,若非你身后還有人護持于你,否則你便是太蠢。
我太沖海還不曾前去尋你,你竟然膽敢…自投羅網。」
大龍將聲音隆隆,真龍鼻息噴涌而出,便如若火焰一般。
他兩道如若月光一般的眼神,卻四下游梭。
陸景抬頭仰望著站在天空中的大龍將,他感知到大龍將的眼神,神色便如同剛才那般晦暗,只是徐徐說道:「大龍將接著說話的時間,武道意志四布,神相入眸的目光也籠罩四方。
無非是拖延一些時間,看一看我是否獨身前來。」
大龍將微微挑眉,身上的氣血殺機越發旺盛,五道神相出現在他身后。
這五道神相,皆為龍身,有一條龍頭上長著獨木,另一條骨骼剛硬,鳴出玄鐵之音…
「陸景,你雖然映照斬龍臺,可獨身一人也敢來問罪于我?斬了兩條蛟龍,難道就覺得你已經無敵于世了?」
大龍將人身朝前踏出一步,五道神相若隱若現,龐然無匹的氣血力量便如若實質一般。
「兩條蛟龍?」
陸景微微搖頭,眼中閃出清亮,話語也極不客氣:「大龍將難道不知,便是龍子我也斬過。」
「存心求死?」
大龍將聲音如若雷霆,卻見他腳步微動,云霧遮天蔽日下,空氣中充盈的氣血都滾燙起來。
澎湃的真容氣血凝聚在一起,一種天下獨尊的武道精神凝聚而出!
然后…便是一拳!
這一拳凝聚龍力、陽剛氣血、武道精神,便如同洪水決堤一般洶涌,如同山岳一般厚重。
云霧也因此而卷動,便如同是大災降世。
修成五道神相的真龍,速度也快到了極致,他大踏步而來,有若流星。
下方的陳山骨還不曾反應過來。
付云期下意識想要降下龍身,躲一躲這可怕的一拳。
卻見白馬上的陸景神念微動,照夜名馬馬蹄一踩,渾身氣血翻騰,流暢的肌肉如流水一般動了…
下一瞬間,那白馬便宛若飛天一般,迎向天空中的云霧。
「既然是獨身一人,也想為這條白龍出頭?」
「我乃太沖海大太子麾下寧海大龍將,你對龍屬不敬…」
寧海大龍將聲音咆哮于空,化為颶風。
而他的身軀也步步緊逼,悍然之間一拳轟落。
身騎白馬的陸景卻探出手,喚雨劍化為流光落入他的手中。
廣寒印烙印在喚雨劍上若隱若現。
叩神八音炸響鏗鏘之音,消磨天地的颶風。
當真龍氣魄浩大降臨。
上斬龍臺的光芒霎時間直落而下,照耀在陸景身上。
光芒與劍光相融,陸景…
劍氣起璧山!
這一刻,陸景本身幾乎與劍氣相融,他手中的喚雨劍蕩漾著劍氣,纏繞在陸景身上。
陸景遞出了一劍,劍氣起璧山,升起一輪東君大日,映照扶光!
劍光四射而出,斬在了寧海大龍將鐵拳上,噴涌出陣陣火花。
武者近身,陸景左手拔刀,呼風刀宛若一道雷霆一般,狠狠斬落。
寧海大龍將眼眸開合,神相熬煉之下,他似乎看透了陸景開蜀道的刀氣,身軀微側,左手手指彈在呼風刀上。
呼風刀春雷刀意瓦解,失去了一往無前的氣魄,寧海大將軍冷哼一聲,腿腳上的肌肉隆起,右腳猛然彈出…
這一腳中充斥著絕倫的武道精神又有恐怖的體魄、氣血加持,能夠踩碎大地。
陸景雖然已經修成先天,可若這一腳踏在陸景身上,陸景瞬息便會暴斃,絕無一絲一毫的生機可言。
可恰在此時。
陸景劍光沖天,原本盤旋于周遭的一百零八座劍氣山川突然間融為一體。
喚雨劍脫手而出,飛上虛空融入于這一道完美的璧山,直落而下。
此時此刻,陸景眼中光芒綻放。
斗星官之命下,陸景精準地感知到寧海大龍將氣血涌動之規律!
「去!」
陸景神念閃過,他的神火元神跳出真宮,眨眼間握住喚雨劍,操控璧山,狠狠斬落。
「嗯?」
寧海大龍將踩出這能夠踩塌大地的一腳,原本以為勝券在握,可這沖霄一劍,配合恐怖的斬龍氣機,讓寧海大龍將無端心神搖曳。
就似乎看到斬龍臺上被斬去的龍首堆積成為山岳。
「斬龍臺亂我心志,陸景區區神火,便是有斬龍臺相助,又豈能勝我?」
寧海大龍將怒哼一聲,軀體中氣血燃燒,武道意志充斥周身上下,又鎖住腦海。
剛才那一腳一往無前,踩在了陸景劍氣上。
鏗鏘!
寧海大龍將腿上血光綻放。
喚雨劍上的劍光也眨眼消散,陸景遍布于其上的神念也破碎而去。
「要殺太玄京少年天驕,豈能心生猶豫?」
大龍將眼神冷漠,借助強烈的沖擊朝后退去,轉瞬間化為龍身。
一時之間,天上云霧沸騰,雷霆大作。
一條足有三四十丈的真龍,穿行于云霧中。
一聲咆哮,驚天動地!
「陸景,你如何問罪于我?便是大伏朝廷都不曾問罪于本龍將,那我,何罪之有?」
這既是質問,也夾雜著天下獨尊的武道精神,想要擊潰陸景的意志。
「你今日埋骨于此,正好落入這龍蟠陣中!」
這聲音落入陸景耳朵中,令陸景頭暈目眩。
可須臾間,大明王焱天大圣浮現于腦海,金光照耀,陸景再歸清明。
他身上先天氣血屢屢波動,照夜身上也有氣血涌動,注入他的軀體。
陸景手持著呼風刀,喚雨劍飛來,陸景從照夜上跳上劍光。
而照夜卻奔騰在云霧中,迎向從龍宮中涌出的許多妖魔!
陳山骨深吸一口氣,身上骨骼爆炸鳴響,也朝河道奔行而去。
尺素本來吃驚于陸景少年之身,卻可以與神相境界的寧海大龍將打的難分難解,眼見陳山骨要去殺妖,她臉上也露出些許笑意。
「如今大頭都被陸景擋了去,正好殺一殺這 些為禍人間的妖魔。」
尺素劍光飛起,元神中八道神火閃出輝光,她的青衣飄散在云間,如同碧水,也如河流,劍光灑落之間,便是一片片碧波蕩漾。
「大伏朝廷…不曾問罪?」
陸景看著天上巨大的龍首,看到龍眼中的譏嘲。
他神念四散之間,不由看到龍宮下無數的枯骨。
「太玄京中無數自詡深謀遠慮,自詡為國為民,可河中道遭遇大災,朝廷賑災無力。
河中道妖魔遍地,便是崇天帝親自冊封的太沖海龍宮中,也有大太子前來,布下血陣。
如今我問罪這寧海大龍將,大龍將卻有恃無恐。
大伏朝廷在有意的放任。」
陸景劍光疾飛。
天上的風雨卻越發狂暴。
絲絲縷縷的元氣,夾雜在那風雨中,斬落下來。
引風神通!
召雨神通!
陸景元神在半空中手捏印決,口吐咒言!
須臾之間,十丈梵日法身乍現于天空中,梵日法身便如一尊怒目菩薩,睜開眼眸冷喝一聲。
「叱!」
一聲菩薩怒喝,寧海大龍將龍尾擺動,微微怔然,又瞬間清醒過來。
他龍牙森寒,破開云霧,一嘴將那梵日法身咬碎。
「爛陀寺的梵日法身頗為精妙,但你的修為卻太弱了些!」
寧海大龍將武道精神彌漫,也如同重錘一般,捶落在陸景腦海中。
「陸景!你太年輕了!尚且不知這天下許多生靈天生高貴,你也是其中的高貴者。
可你若是不想讓其他人更貴,就只能盡力變強。
你看這龍宮之下的白骨,不過都是為變強的道路添磚加瓦。
你可知道現在這世道下,多少人在修行血祭之法,你可知道這天上的血色霧氣又是如何來的?」
「你什么都不知曉,卻想要問罪于本龍將,著實可笑!」
一聲聲如同驚雷般的聲音響徹四野。
天上云霧卷動,河中道本多平原,哪怕隔了上千里距離,武道修行者遠望,元神修士駕馭神念,都可以清晰的看到這云霧展動,都可以感知到寧海大龍將絕頂的氣魄,以及陸景璀璨的劍光。
冠軍大將軍之子徐行之背負邪刀漫步在河中道,那邪道閃著赤紅色的光芒,冠軍大將軍之子原本冷靜的眼中,卻也時不時閃過一縷紅色。
徐行之也感知到遠處澎湃的氣魄。
「是呼風刀…」
邪刀閃動光芒,徐行之低頭思索:「這陸景又變強了。
也許不久之后,他便能超越我。」
他心中陡然閃過這般念頭,眼中閃過縷縷紅光。
徐行之似有所覺,深吸一口氣,閉起了眼眸。
當他再度睜眼,身后的邪刀赤色光芒已經消散,眼神也冷靜如常。
「他又要斬龍?只是…這條龍未免太強了些,以陸景的修為,即便映照了斬龍臺,也還不夠才是。」
「不論如何,天下多幾位陸景這般的天驕,才算是輝煌大世。」
徐行之眼中鋒芒畢露,他轉頭看了一眼邪刀,繼續前行。
另一處方向。
南禾雨行走在河中道里。
天上云霧間,突然有一道流光灑落,洛述白站在七尺玉具之上,懸浮在南禾雨不遠處,側頭看向天際。
南禾雨循著洛述白的目光朝前望去,眼中陡然閃過一絲驚喜。
「是陸景先生?」
可驚喜收斂之后,卻多了些擔憂。
「陸景先生怎么總是與龍過不去?」
洛述白看了一眼天上云霧,又轉過頭看上南禾雨。
南禾雨咬了咬牙,低著頭看著地面道:「既然前來游歷,陸景先生又與叔,兄長交好,也許我們可以…」
洛述白似乎渾然不在意,也不戳穿南禾雨此行的目的,笑著點頭。
可當他轉身,眼中卻有一縷落寞浮現,繼而消散于這漫天遍野的熾熱中。
「要快些…這條龍含著殺機。」
南禾雨千秀水閃爍其輝,飛天而去。
而那處龍宮上空,陸景運轉劍光、神通,寧海大龍將玄功烈烈,再配上龐然龍軀,可怕到了極致。
「少年人總想著改變著世間,卻不知世間之事并非是一人一刀一劍就能夠改變的!」
寧海大龍將龍爪揮動,砸碎陸景的劍光,軀體如若山岳,直直壓著陸景而去。
他哈哈大笑道:「便是強如四先生,最終也只能吐血而亡。
觀棋先生也只能端坐書樓,若是強行出手,免不了也要死上一遭。
陸景,想要改變這天下的強者太多,你雖有天驕之名,卻還排不上號。」
喚雨劍猶如流星,照耀出光芒,劃破長空。
陸景聽到寧海大龍將提及四先生、觀棋先生之名,微微皺起眉頭。
「四先生、觀棋先生想要讓天下變好,所以其中一人曾上天闕,卻又走下天關。
另外一人棄了一身風流,枯坐書樓十余年…
他們或漫長或短暫的生命中,曾奮力想要讓世界變好。
可是現在…河中道白骨遍地,妖魔興風作浪,龍宮下埋藏著萬千生靈的尸體,而在這之后,就大龍將竟還理直氣壯,覺得四先生、觀棋先生太過愚笨…」
陸景終于知道觀棋先生懼怕他看遍人間,便憎惡這人間的原因。
「改變天下太難,我與四先生、觀棋先生相比,便只如螢火。
他們尚且無法改變天下,我又如何能做到?」
陸景周身一百零八座劍氣山川再度聳立,面對寧海大龍將一句句含著武道精神,想要瓦解他意志的嘲諷之語,他始終一語不發。
直至此時。
當喚雨劍化過流光,再度落在他的身旁。
陸景的聲音才炸響于天地。
「改變天下不可為,但卻可以理一理入目之地,可以斬下你的龍首,毀去這龍宮。」
陸景氣魄越發渾厚。
他肩扛喚雨劍,手持呼風刀!
元氣橫空,春雷乍響。
喚雨劍、呼風刀上,各自有一道廣寒印閃爍光輝。
「斬我龍首,毀去龍宮?你可知我只需再攔你片刻,便有大太子來臨,摘下你的首…」
寧海大龍將龍身盤旋于空,鱗片上滿是劍痕,卻仍然有濤濤氣血夾雜著五道神相之力。
龍身如山,轟然砸下,便砸去了陸景的劍光,砸滅周遭的元氣,驅散了風雨。
可陸景眼神卻越發堅定。
只見他奔行于云霧中,照夜化作一道流光,追上他來,陸景縱身一躍,騎在照夜上。
照夜踏云直上,陸景黑衣飄動,呼風刀再度入鞘,喚雨劍卻大放光芒。
「前路多坎坷,一直以來,我修劍氣扶光,觀人間之景,看到橫亙于天地的山岳,也看到決堤的洪水,更看到累累白骨!
我既然已經死過一次,又來此世一遭,入了書樓,修了人間之劍,縱觀前路,不盼著改變天下,卻要昂首前行。
前路之坎坷,無畏也!」
景眼神灼灼,元神神火燃燒得越發旺盛,扶光劍氣也纏繞著元神神火變得越發濃郁。
他氣性通達,心中既已立志,劍光也變得越發晶瑩燦爛。
燦爛的劍光融為一體,逐漸有一縷萌芽乍現。
那是…一道劍魄萌芽!
魄者,劍意之凝聚也。
天下百兵百法,皆有其魄,能悟得其意者,鳳毛麟角。
南風眠養出一顆跋扈刀魄,跋扈刀魄大盛之下,他雖然只是照耀五顆古星,卻能持刀斬七星劍座!
重安三州虞東神養出一顆槍魄,敢以長槍射天狼!
冠軍大將軍養出拳魄,拳拳動春雷,天下修拳者,便只有大雷音寺長勝禪師勝他一籌。
而今日,陸景以無畏之心,養出一縷劍魄萌芽…
距離劍魄尚遠,但是當少年劍甲的命格出發,當斬龍士命格下,天上斬龍臺照耀光芒。
陸景持一顆無畏之心,策馬疾行于長空。
「既斬龍首,也養我無畏之心!」
陸景心緒堅定。
那一縷劍魄發出微光,喚雨劍的浮光劍氣光芒大盛。
寧海大將軍高昂龍首,正要以龍角相撞,口中亦有話語道出:「無心之下能遇到你,也算是功勞一…」
他話語未完,聲音戛然而止,眼中閃過驚懼。
「罪龍寧海,盤踞龍宮,奪原夏河龍宮寶座,構筑血陣,戕害萬民!
陸景乃是大伏執律,手中之劍便是執律之劍,劍刃雷霆便是執律雷霆。」
「請伏罪!」
陸景威嚴的聲音響徹天地。
哪怕隔著極遠的距離,此時河中道許多強者,也隱隱約約聽到陸景執律之音。
緊接著…
扶光冉冉升起,穿行于一百零八座劍氣璧山。
狂暴的劍光迸發而出,直去七八里!
大旱之地萬余天驕抬首。
便看到…
陸景一劍光寒河中道!
劍光直落,寧海大龍將未說完那句話,巨大的龍頭便與龍身分離,泛著些許金黃之色的龍血灑落下來,染紅了大地。
這一日,陸景身穿黑衣,身配刀劍,騎馬而來,斬去了一尊神相真龍。
早已因為力竭,而落于遠處山岳上的付云期,甚至已經沒有了抬頭的力量。
可此時的付云期仍然奮力睜開眼眸,尋找著獻珠的蹤跡,直至龍血灑落,落在他的身軀上,付云期終于恢復些許力量。
他也如陳山骨、尺素一般怔然抬頭。
直至劍光消彌,陸景站在云霧中,喚雨劍化作疾光歸入鞘中。
黑衣的陸景長發飄揚,神玉為骨,俊逸無雙。
如若翩翩貴公子一般的人物,斬下了大龍將龍首。
當大龍將尸體、頭顱墜落于河道,泥沙滔天。
陸景卻仍然纖塵不染,甚至看都不去看寧海大龍將的尸體一眼,眼神直落在以原夏河龍宮為核心的龍蟠陣上。
龍蟠陣煉化天上的血霧,也在煉化龍宮下的生靈血肉,進而化作一枚血珠,懸浮于其中。
有一只僥幸在尺素劍下生還的妖魔看到這一幕,竭力大喝道:「大…大人!服下了血珠,以你如今的修為,頃刻間便能映照星辰,踏入照星之境!」
尺素眼神一凝,就連陳山骨都不由張了張嘴。
神火入照星…何其難也?哪怕是名動天下的寶藥,都沒有這般效果。
這龍宮陣法究竟練了多少生靈,吸了多少血霧,才能有這般效果?
付云期也遠望著陸 景,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道:「陸…陸景恩公,你拿了那血珠便趕快逃吧,那太沖海大太子…將要來此,若此時服下,就怕來不及煉化,反受其累!」
付云期相勸。
陸景卻直直凝視的那龍宮:「這血珠中,似乎蘊含著極其磅礴的力量。
血珠、龍宮、龍蟠陣相連,若服下血珠,血珠入體,往后血珠也會渴求血祭…」
陸景深吸一口氣,策馬前行,來到龍宮上空。
他緩緩抽出腰間的呼風刀:「想要毀去血珠,就要先毀去這龍蟠陣。
龍宮、血珠、龍蟠陣留一不可。」
看到陸景拔刀,付云期眼眸一動,連忙提醒道:「恩公!我原是原夏河龍王,被拘禁之時,也曾經寧海大龍將說起這血祭陣法。
恩公,你若出刀,那血珠炸開,恐受重傷!」
陸景動作一滯。
「留下血珠,被妖魔吞去,這天下便多了一尊不擇手段的魔頭。
留下龍宮與龍蟠陣,那太沖海大太子必然還會派遣其他龍將前來,繼續行血祭之事!」
「若是毀去血珠,我還有夫子杏壇作為依仗。」
趨吉避兇命格再顯!
吉:斬龍宮,摧血陣,天下清朗…
兇:不予理會,任憑龍宮尚存,血陣尚在…
大兇:吞服血珠…
他感知著腦海中的訊息,想起四先生刻在冰峰上的話,想起臨行前觀棋先生的話,想起自己的無畏劍魄,想起龍宮下那累累白骨,也想起前世的好光陰。
正因想起了這許多事,當趨吉避兇命格運轉,大兇之相的訊息流動,陸景在短暫的怔然之后,仍然拔刀。
下方的尺素與陳山骨也聽到付云期的聲音,又看到陸景還在拔刀…陳山骨便踏前一步,問道:「陸…陸景前輩!便是這河中道死再多人都與你無關,你又為何冒險?為何要拔刀摧龍宮?」
尺素眼神認真,也抬頭看著陸景。
陸景已經拔出呼風刀,聽到陳山骨高聲詢問,想了想便說道:「無他,只是看不慣而已。」
陳山骨身軀一顫,又問:「我說我親友葬身龍腹,你帶我前來這龍宮,也是因為…看不慣?」
陸景頷首:「龍屬食人,不可,陸景也是人…看不慣。」
他一邊說著,右手中的呼風刀隨意斬落。
「大丈夫生而為人,立于人間,豈能讓這蟲蛇作祟?」
轟隆隆!
龍宮崩塌,龍蟠陣陣陣瓦解,那凝聚了無數血祭之力的血珠瞬間布滿裂縫,繼而迸發出耀眼的光芒,又化作血色的浪潮。
浪潮中,煞氣遍布,化作一只龍頭,朝著陸景咬下。
陸景喚雨劍飛出。
龍頭散去,煞氣同樣散去。
陸景面色蒼白,身軀搖搖欲墜。
照夜馱著陸景,抬頭看了看遠處的云霧,眼眸中閃過一縷恐懼。
名馬有靈,長長嘶叫一聲,就朝著云霧相反的方向奔行而去。
尺素身軀一動,他的元神感覺到莫大的恐怖,連忙抓起陳山骨的衣領,劍光飛馳之間,就朝著遠方逃去。
付云期身上撒了寧海大將軍的龍血,恢復了少許力氣,他化作人身,也看到遠處的云霧,卻仍然走下河道,撿回了獻珠的兩枚貝殼。
他用身上的衣物仔細的擦拭了兩枚貝殼,不知收到了哪里。
這位白發龍王側頭看去,看到照夜已經化作流光,帶著陸景離開。
「我生于此,長于此,埋父親之骨于此,又成了此間龍王。」
付云期朝著陸景離去的方向一拜:「恩公救我,也殺了云期的仇人,云期身有龍王的職責,也有報恩之念,再加上獻珠已死…」
「之前恩公救我,現在容我來攔住那大太子,容我來救恩公。」
付云期走到寧海大龍將巨大的龍首、龍軀之前,再度化身白龍,數十丈龍軀盤踞于河道中。
這位讀了許多書的白龍,在這干涸的河道里,吃了同族的肉,飲了同族的血。
當血液遍布于他白色的龍身。
付云期嘆了一口氣:「這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