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病人
許純良并不是一個精神疾病的專家，中醫看待精神方面的疾患也和西醫理念不同。
在中醫看來，精神病的發生與人體臟腑功能失調、氣血運行不暢、情志內傷等因素有著極其密切的關系。
所以中醫治療精神病通常從整體出發，強調辨證論治，通過調整臟腑功能、疏通氣血、平衡陰陽來改善癥狀。
許純良雖然沒有專業系統地學習過西方現代醫學知識，可畢竟在醫院工作過那么久的時間，對西醫理論有了一定的認知，正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許純良來此之前仔細研究過孟京來提供的病歷，總體來說這份病歷參考價值不大，對病因并未進行詳細描述，后續治療，嘗試過多種手段，甚至都請神婆看過。
中醫看病講究個望聞問切，這四個字絕不僅僅是針對患者而言，也包括患者平時生活的環境，傳統的中醫都懂得探索天人之間的關系。
所以許純良下車伊始就發現孟婧媛居住的地方有些特別，在司機小陳的眼中，這次孟京來是不是找了一個偵探，他們并不知道，許純良在沒有見到患者之前已經將他們觀察了一遍。
許純良進入先天境界，觀察力方面實現了飛躍，普通人在他眼中幾乎沒有秘密可言，他可以通過對方的呼吸心跳甚至表情舉止推斷出對方的心理狀態。
孟京來雖然表面上對自己誠意拳拳，但是內心深處對許純良并不信任，請許純良過來的原因是汪家的推薦，估計也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態度。
司機小陳對許純良的到來非常警惕，應該說從許純良來到這棟別墅，見到所有的人都對他充滿警惕，雖然他們掩飾得很好，但是真正的態度仍然從細節中暴露了出來。
今天當值的護士叫何蓓，三十五歲，照顧孟婧媛已有十年，在進入孟婧媛的房間之前，許純良提出和她單獨談話，理由是了解病情。
孟京來提供了書房給他們。
許純良進入書房內，發現書房的窗簾也緊閉著，里面一片黑暗，他想去拉窗簾的時候，何蓓將燈打開。
雖然室內有了光明，可許純良仍然繼續走向窗簾，將窗簾拉開。
外面的光線不好，書房并非南向，今天又是陰天，從窗口向外面望去，可以看到茂密的山林。
“這窗簾很久沒清洗了，臟！”
許純良瞄了一眼家具，書桌一塵不染，椅子干干凈凈，剛才拉開窗簾的時候并沒有灰塵，窗簾還帶著洗滌劑的味道，分明洗過不久。
許純良坐了下來，向何蓓道：“坐。”
何蓓沒有坐下：“我待會兒還要去記錄病人情況。”
許純良道：“這么多人照顧一個，工作應該不算繁重吧？”
何蓓道：“我只負責護理上的事情，我們三人輪班，通常是上十二小時歇二十四。”
許純良道：“薪水方面應該挺高吧？”
何蓓本以為許純良會詢問病情，沒想到一開始都是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她點了點頭，沒什么好否認的，她目前的薪水已經超出了京城絕大多數的護士。
許純良道：“據我所知你是在這里干的最久的一個，十年了？”
何蓓點了點頭：“其實我們三人最短的也有七年了，相差不遠。”
許純良道：“過去應該還有照顧她的護士吧。”
何蓓繼續點頭。
“你認識嗎？”
何蓓搖頭：“我來的時候她們就全部辭職了，您如果想了解相關的資料應該去問孟總。”
許純良道：“我也就是隨口一問，對了，孟婧媛的病情在這十年內變化大不大？”
何蓓道：“一直都不好，反正從我來這里做護理工作的時候，她就已經神志不清了，連家人都不認識，整天瘋瘋癲癲，不是哭嚎就是亂罵。”
“生活方面完全不能自理嗎？”
何蓓被他問得一愣。
許純良道：“比如說吃飯如廁方面。”
何蓓道：“完全不能自理。”
許純良之所以這樣問是想確定孟婧媛還有沒有羞恥心，還有沒有起碼的理智。
何蓓道：“許先生，你很特別，和別的醫生不一樣。”
許純良道：“我不是醫生。”
何蓓又愣住了，不是醫生過來干什么？孟京來明明說是請了一位醫生過來幫忙診治啊。
許純良道：“這些年孟家請了不少名醫吧？”
何蓓點了點頭：“尤其是我剛來的那兩年，整天都有名醫專家過來，可每次都抱著很大的希望，最后全都失望而歸。”
許純良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對自己壓根沒抱希望。
許純良道：“這十年中你有沒有和孟婧媛交談過。”
“怎么可能，她神智都不清楚，我怎么和她交談。”
“她就沒說過什么？”
何蓓道：“胡言亂語算嗎？”
許純良點了點頭。
何蓓抿了抿嘴唇：“她說要殺了我們。”
許純良道：“她為什么這么恨你們？”
何蓓道：“不是恨我們，對所有人都這樣說，這樣吧，等會兒你見到她就明白了。”
許純良道：“除了你們和孟家人，還有其他人過來探望她嗎？”
何蓓道：“沒有，除了醫生定期來隨診沒有其他人過來探望，孟家應該不想讓外人知道，孟婧媛的狀況也不適合外人過來探視。”
許純良道：“平時照顧她的都有誰？”
何蓓道：“接觸她最多的是我們三名護士，不過患者發狂的時候，就需要其他人幫忙。”
許純良道：“明白了。”
何蓓看了一眼時間，表示自己應該去例行檢查了。
許純良提出和她一起過去，孟婧媛住在三樓，正常來說，三樓本應該是采光最好的地方，但是因為人為的遮擋，這里反倒成為光線最為昏暗的地方。
走廊燈光暗淡，讓人不禁生出一種壓抑感，孟婧媛的房間位于走廊的盡頭，方位處于別墅的西北角。
孟京來并沒有陪同他們一起進入孟婧媛的房間，來到三樓就停下腳步，向許純良道：“小許，你過去看看吧，我在這里等著。”
許純良看了一眼孟京來：“你害怕？”
孟京來苦笑道：“自己妹妹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許純良可以理解，孟婧媛瘋了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家人見到肯定不是滋味。
門是指紋瞳孔雙驗證，何蓓驗證通過后推開房門，房門厚重，不是普通的室內門，內嵌鋼板，子彈都打不透。
許純良感覺有些夸張，這是第一道門，又經過同樣的一道房門，才來到第三道門前，何蓓向許純良道：“這里隔音很好，外面聽不到她的叫聲。”
打開最后一道房門，頓時就聽到女人凄厲的嚎叫。
室內所有窗戶都封閉，微弱的燈光下，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女人，她的雙手被束縛在衣服內，雙腿也被皮帶束住，固定在椅子上。
女人頭發剪得很短，身材很瘦，瘦小的面頰顯得眼睛很大，總是在這黯淡的光線下，她的一雙眼仍然迸射出瘋狂灼熱的光芒，干涸的嘴巴竭力張到最大，毫無血色的脖子青筋虬結，仿佛一條條細小的青蛇在她輕薄的皮下蠕動，讓人不禁擔心，那青色的血脈隨時會突破她輕薄的皮膚。
看到許純良這個陌生人出現，她突然停下了嚎叫，雙目死死盯住許純良，就像一頭饑餓的狼發現了獵物。
何蓓停下腳步，雖然從事這份工作已經有十年，可每次見到孟婧媛她還是感到不寒而栗。
許純良向孟婧媛走去，何蓓忍不住提醒道：“小心！”
許純良道：“沒關系。”他繼續走向孟婧媛，雙方距離一米的時候，孟婧媛用力吸了吸鼻子，目光變得越發灼熱。
許純良來到她近前，隱隱聞到一股腥臭的氣息，這氣息分明來自孟婧媛的身體，氣息很淡，而且夾雜著沐浴液的清香，從孟婧媛的外表來看，照顧她的這些人一定勤于幫她清理。
孟婧媛吸氣的節奏越來越快，許純良伸出手看似要觸摸她的額頭。
孟婧媛突然張開嘴向許純良咬去，喉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隨之傳來何蓓提醒的聲音。
許純良出手很快，右手準確無誤地捏住孟婧媛的下頜，稍一用力，孟婧媛就被他控制住了，無法對許純良造成傷害，她的目光瘋狂而兇殘，涎液沿著唇角流淌出來。
許純良不緊不慢道：“牙齒真白，整齊，還有虎牙，你手上的傷疤就是被她咬的吧？”
這句話分明是說給身后何蓓聽的，何蓓下意識地攥緊了雙手，她戴著手套，許純良怎么會看到她手上的傷疤？這個年輕人果然非同一般。
許純良盯住孟婧媛的眼睛，迷魂術對這種高度精神分裂的病人是起不到作用的，因為他們的意識已經封閉，無法集中精神和外界交流。
在許純良的眼中，孟婧媛是一個病人，而在孟婧媛的眼中，或許他只是一個用來撕咬發泄的獵物。
許純良感受到來自孟婧媛的力量，他微微皺起了眉頭，真是奇怪，一個病了二十年的人，身體怎么還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