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昌泉在綜合考慮之后決定將大哥的遺體在莒州當地火化,他抵達京城之后并沒有馬上回家,即刻乘車前往莒州,代表葉家見大哥最后一面,然后親自帶骨灰回京。
可當他將這個決定告訴林思瑾的時候,林思瑾卻讓他不用過來了,她決定護送葉昌源的遺體來京,必須要讓老爺子和女兒見到葉昌源最后一面。
林思瑾讓葉昌泉不必有太多顧慮,此次護送遺體返京不會占用任何的公共資源,由他們的干兒子許純良安排,利用冷藏車將葉昌源的遺體護送回京。
林思瑾交代葉昌泉留在京城做好葬禮的準備,掛上電話,看到許純良安排的冷藏車已經抵達了救援中心。
冷藏車原本是長善醫院用來運送救災物資的,其實以許純良的關系完全可以調來一架直升機,但是考慮到葉昌源就是直升飛機失事,還是選擇陸路運輸,時間上雖然要遲一些,可更為穩妥,感情上也更容易接受。
丁四來到許純良面前,向他匯報,已經安排了二十輛摩托車,八輛汽車沿途護送,在他看來葉昌源這么大的干部,又是許純良的干爹,場面上肯定不能馬虎。
許純良搖了搖頭,表示不用任何任何車輛護送,他和林思瑾都坐冷藏車前往,他們事先已經統一了意見,盡量低調進行,不給政府增加麻煩,這次即便是私人行為,也不想動用太多的人力,希望更多的人和車輛留下繼續抗震救災,災區更需要他們的幫助。
莒州當地的領導過來慰問,林思瑾連敷衍的心情都沒有,最后還是許純良以干兒子的身份過去接待了一下。
一切準備停當之后,他們馬上出發,從莒州到京城大概六百多公里的路途,正常的情況下七個小時左右能夠趕到,可現在是非常時期,莒州境內道路橋梁多處損毀,他們不得不繞行離開,估計要比原定時間多三個小時。
許純良也將自身情況向所在的臨時醫院進行了匯報,院長常保慶給他開了綠燈,主要是市里也打了招呼,許純良是葉昌源的干兒子,現在他代表救援中心指揮部護送葉昌源的遺體回京。
許純良望著身邊的林思瑾,在他的印象中干媽少有這樣沉默過,過去他一直以為他們夫妻倆分居多年,感情早已寡淡,現在看來兩人之間的感情遠比外界看到的要深。
許純良從口袋中取出那張全家福遞給了林思瑾,林思瑾接過那張染血的全家福,眼圈紅了,迅速轉向車窗,望著窗外,此時窗外又飄起了雨。
京城也在下著雨,葉昌泉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父親的房間。
葉老并未關門,葉昌泉在門前叫了聲爸,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父親疲憊的聲音道:“我在呢,進來吧。”
葉昌泉推開房門,看到父親穿著軍裝端端正正坐在桌旁,他的面前擺著一本翻開的相冊。
葉昌泉道:“爸,我聽清雅說,您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都沒休息?”
葉老嘆了口氣,合上相冊:“睡不著,總覺得你哥還會回來,對了,你怎么回來了?為什么沒去莒州?”
葉昌泉將林思瑾和許純良護送葉昌源的遺體回京的事情說了。
葉老點了點頭,葉昌泉此時方才斷定,父親內心深處是無比期望見到大哥最后一面的,嫂子的這個決定無疑是正確的。
葉老道:“殯儀館方面準備好了嗎?”
葉昌泉道:“已經安排妥當了,關于靈堂的地點您看…”
葉老道:“設在家里,不需要太隆重,也不能太過簡單,你大哥是因公殉職,組織上應該有一個明確的態度,追悼會讓負責民政的譚新民出面主持。”
葉昌泉道:“好的,我明白。”父親的這番話就意味著大哥的葬禮要正式辦理,由民政一把手主持,而不是減災委的負責人,證明父親對減災委的工作安排產生了一些看法。
葉老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掃了一眼電話,向葉昌泉道:“從現在開始,我的一切電話伱來接。”
許純良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周書記的電話,周書記已經得知葉昌源因公殉職的消息,作為葉昌源曾經的搭檔,多年的好友,他不可能無動于衷。
許純良在得到林思瑾的首肯后,把情況告訴了周書記,周書記表示他馬上就和妻子一起前往京城。
許純良掛上電話,向林思瑾道:“干媽,干爹的葬禮您有什么想法?”
林思瑾道:“按照常理應該是由葉昌泉出面,我和你爸只有一個女兒,你是我們唯一的干兒子,所以我打算讓你和葉昌泉一起來主辦。”
許純良心中一怔,雖然他考慮過這樣的可能,不過葉家畢竟不是尋常人家,他們來往的階層非富即貴。
林思瑾道:“葉昌泉畢竟是體制中人,許多事情他顧忌甚多,我和清雅都是女人,這種場合沒有太多的發言權,義子和兒子是一樣的,我想把你干爹風風光光的送走。”
許純良點了點頭道:“干媽,我明白了。”林思瑾應該是考慮到她和葉家之間的現實關系,她需要一個代表自己,能為自己發言的人出面處理問題。
許純良把這件事告訴了爺爺,許長善聽說之后也是心中難過,他表示自己會過去出席葉昌源的葬禮,不但他自己要過去,他還要讓所有的兒女一起過去。
前來葉家吊唁的人絡繹不絕,減災委的一把手也到了,本想當面向葉老表達安慰和歉意,但是葉老以身體不適為由留在房間里,外來的一切接待都交給了葉昌泉。
葉老不需要安慰,也不會接受任何人的道歉,他只知道自己的兒子永遠不會回來了。
喬如龍這次前來葉家帶有一些有投石問路的意思,從爺爺那里得知,葉家很可能將葉昌源去減災委的這筆帳記在他們喬家身上,喬如龍對兩家的現狀也頗為無奈。
記得有人說過,大多數的仇人都是從朋友變成的,喬如龍雖然和葉清雅已經離婚,但是他并不希望喬葉兩家因為誤會而反目為仇。
喬如龍來到葉家看到已經布置好的靈堂,和兩旁擺放的花圈花籃,他先瀏覽了一下代表的單位個人,發改委、減災委…許多重要部門都在第一時間送來了花圈,甚至連他所在的華投也送來花籃。
由此可見,葉老還是有相當的影響力。
現場幫忙的人并不算多,這只是剛剛開始,接下來的幾天才會是驗證葉家朋友圈的時候。
喬如龍也帶來了花籃,此時一身黑衣的葉清雅過來接待,他們這個階層的葬禮既沒有披麻戴孝也沒有孝子下跪之說,喬如龍主動向葉清雅伸出手去:“清雅,節哀啊!”
葉清雅跟他握了握手,然后迅速放開。
喬如龍能夠感覺到她對自己的逃避和抗拒,望著葉清雅蒼白的俏臉,嘆了口氣道:“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吩咐。”
葉清雅回了他簡單且冷漠的三個字:“不需要。”
喬如龍點了點頭,向葉昌泉走了過去,他又和葉昌泉握了握手:“葉叔,我爺爺聽到這個消息非常難過,他本想第一時間過來陪葉老的,是醫生不讓他過來。”
葉昌泉道:“讓喬老保重身體要緊,如龍啊,去磕個頭吧。”
喬如龍心中一怔,他并沒有想過要給葉昌源磕頭,可葉昌泉的提議又不是毫無道理,畢竟他曾經是葉昌源的女婿,一個女婿半個兒,作為前女婿,他去給前岳父磕頭倒也說得過去。
這時候林思瑾和許純良到了,葉昌泉顧不上喬如龍,趕緊迎了過去:“嫂子,您回來了。”
林思瑾點了點頭,她和許純良已經將葉昌源的遺體安置在殯儀館。
林思瑾來到眼睛已經哭腫的女兒面前,母女二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許純良從喬如龍身邊經過,來到靈堂內,向葉昌源的遺像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然后上香燒紙。
喬如龍原本已經打算給葉昌源磕頭,可看到許純良來了,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其實他并不恨許純良,不久前許純良還幫過他,如果不是許純良出手,齊爽母子可能已經遭遇了不測。
喬如龍決定離開,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是個多余的人,從葉清雅到葉昌源,甚至在場的每個人都對他表現出排斥。
看來爺爺說對了,葉家將葉昌源的死歸咎到了他的身上。
喬如龍離開的時候,遇到汪正道和汪建成父子一起過來。
因為濟世醫療投資有限公司轉讓的事情,汪建成和喬如龍之間鬧得有些不愉快,汪建成到現在仍然沒有來得及出手他所占的百分之十股份,而喬如龍卻已經全身而退。
雖然心中有了芥蒂,可表面上還是顯得非常熱情,汪建成叫了一聲如龍哥。
喬如龍也跟汪正道打了聲招呼:“汪叔,您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