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搖了搖頭:“許先生,我心中沒有門第觀念,更不認為我們喬家高人一等,純良和小雪也的確是郎才女貌,可人活在社會中,不可能不受到社會的影響,他們這樣的婚姻我見多了,多數是不會幸福的,我們這樣的家庭太復雜,承受的壓力也太大,如果你我互換位置,我寧愿我的孫子活得輕松一點。”
許長善道:“可純良是真心喜歡小雪的。”
喬老道:“我覺得小雪也是真心喜歡純良,但是她比純良更為理智,她清楚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也清楚她和純良繼續發展下去,純良將會面臨怎樣的壓力和困惑,所以她才會選擇放手。”
許長善望著喬老:“她跟您說的?”
喬老搖了搖頭:“她當然不會說,可我一手將她帶大,對這個孫女我還是了解的,我覺得小雪選擇分手反倒是她喜歡純良的表現。”
許長善嘆了口氣道:“既然喜歡又為何一定要分開呢。”
喬老道:“小雪和純良都不是想不開的人,他們能夠處理自己的事情,我們這些長輩其實不用為他們操心了,其實到了咱們這種年紀,應該能夠理解兩個相愛的人未必能夠走到最后,他們的結合也未必會幸福。”
許長善猶豫了一下又道:“假如以后他們有可能復合,您會不會同意?”
喬老微笑道:“我從未反對過。”
連丁四都看出了許純良有些心不在焉,驅車來到傳染病院的新址地塊附近停好車。
王方田對照了一下許純良復印的規劃圖:“沒錯,就是這地方。”
三人下了車,丁四憋了半天,先去找個小樹林放水,這貨最近有些尿頻。
王方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許純良讓他過來就是讓他從專業的角度來評估一下這塊地。
許純良感覺這地兒有些熟悉,辨認了一下,很快確定地塊正西就是老礦區的工人村,地塊正南是青山礦,現在那里已經被評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過去他跟爺爺過來義診,也是在青山礦的舊址第一次遇到了喬老。
王方田沿著崎嶇不平的小路往前走,許純良沒有跟他過去,站在原地等著丁四。
丁四放完水出來,點了一支煙,湊了幾口,來到許純良身邊:“這地兒我熟,青山礦,過去咱們東州產煤的時候紅火過一陣子,可現在煤都挖完了,有本事的都走了,剩下的要不沒能耐,要不就是老弱病殘,周圍什么配套都沒有。”
王方田在不遠處跟種地的老頭聊上了,這片地雖然批給了傳染病院,但是他們遲遲沒有開工建設,所以附近工人村的老百姓紛紛過來開荒種地,因為缺少規劃所以種的雜亂無章,有種菜的,有種玉米的,還有在里面種小麥的。
許純良和丁四來到近前,許純良也跟著搭話道:“老人家,我聽說這兒不是要建設傳染病院嗎?”
老頭警惕地望著他們,丁四趕緊抽出一支煙遞了過去,老頭接過夾在耳朵上,丁四又遞給他一支還幫他點上。
老頭抽了口煙瞬間放松了警惕:“傳染病院?是有這事兒,不過建不成!”
許純良笑道:“怎么建不成?我可聽說市里都批了。”
“市里批了就能建成啊?咋不到市中心去建?俺們這邊還住著那么多人呢,弄個傳染病院過來干啥?污染我們的環境,要把病都傳染給我們嗎?”
老頭用力抽了兩口煙,警惕性又上來了:“你們干啥的?”
許純良道:“我開工廠的,看看附近有合適的地沒。”
王方田道:“這塊地還算不錯,不過西邊是工人村,我估計真正開工建設的時候會受到阻撓。”剛才的情形他也看到了老百姓對傳染病院非常排斥。
丁四道:“廢話,擱誰家門口建傳染病院也不樂意啊。”
許純良指了指遠處的青山煤礦:“去那邊看看。”
丁四本想回去開車,許純良提議走過去,剛好全面考察一下這一地塊。
三人頂著太陽邊走邊聊,都出了一身的汗。
王方田道:“這塊地面積可真不小,傳染病院只是一個專科醫院,需要這么大規模嗎?按照他們的初期設計圖完全是按照大型綜合醫院來的。”
許純良道:“現在大家都在謀求發展各醫院都在走大型化綜合化的道路,中醫院和婦幼保健院都是專科醫院,但是他們在建新院的面積都不小,規模要遠遠超過傳染病院。”
丁四道:“醫院都建這么大有那么多病人嗎?”
許純良笑道:“商場更大,你見里面有幾個顧客?”
丁四撓了撓頭道:“是那么回事兒,這些事也輪不到我們操心,我干建筑工程的,蓋得越大對我好處越多,許院長,以后這邊工程您可別忘了我。”
許純良道:“我現在是院辦主任,伱別瞎稱呼。”
丁四笑道:“就您這能力,當上院長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王方田指了指前面:“那邊怎么還有墳頭啊?”
許純良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地塊里面分布著五座墳頭,看樣子有年月了,他用手機拍了照,這估計都是以后的隱患。
三人溜達到青山礦門口,看到有運建筑材料的工程車進出,許純良來到傳達室扔給看門的老大爺兩盒煙,表示想進去看看。
那老大爺叮囑他們幾個注意安全。
許純良循著上次的記憶來到七英雄墓附近,果然看到那里已經修起了路,里面的陵園進行重新整修,還專門立了一塊紀念碑,對七英雄的事跡進行了詳細描述,許純良一看紀念碑上的字體就認出是喬老所書。
丁四道:“我在東州這么多年都不知道這里有個烈士陵園。”
王方田道:“得虧傳染病院那塊地沒把這里劃進去,不然也得吐出來。”他在工地現場發現了工程介紹,看了一會兒,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呼道:“純良,陵園的綠化范圍跟你們醫院地塊有重疊啊。”
許純良湊過去看了一會兒,沒看懂,王方田把具體重疊的地方標記出來,按照陵園的規劃,會有一條道路從傳染病院北邊經過,這條道路規劃的地方已經到了傳染病院獲批的地塊內,而且七英雄烈士陵園以后會從青山礦區遺址獨立出去,正對傳染病院的地方還會開一個北門,也就是正門。
如果許純良自己來肯定發現不了那么多問題,但是王方田這個專業人士來現場勘查了一下,發現的問題可不止一處。
按照傳染病院的規劃,他們的正門是向南開的,也就是說醫院的大門和烈士陵園的大門將來要門對門。
丁四道:“醫院大門朝南開,有病無錢摸進來,陵園大門又講究個坐南朝北,這下相沖了。”
王方田點了點頭道:“丁總還是懂些建筑風水的。”
許純良心中暗忖這件事恐怕有些麻煩,七英雄陵園的修整擴建肯定是喬老在背后起到了作用,別說占了傳染病院的規劃用地,就算人家把這塊地收回都有可能。
不過許純良并沒有因此打退堂鼓,他和梅如雪分手的事情讓他對喬家產生了不小的怨念,喬家有什么了不起?真以為你們能一手遮天嗎?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丁四熱得滿頭大汗,提議去工人村吃飯,他知道那里有家牛肉湯館生意非常火爆。
三人回頭取了車,等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了,牛肉湯館生意果然如丁四說的那般火爆,到了地方居然沒位子了,來都來了,他們決定在現場等一會兒。
正等座位的時候,聽到有人叫許先生。
許純良聞到一股魚腥氣,轉身一看,卻是周猛,上次陪爺爺過來的時候就遇到周猛,還給他母親治了病。
周猛聽說許純良是過來吃飯的,馬上去里面跟老板說了一聲,沒多久,那店老板把自己喝茶的房間給騰了出來,平時這間房可不對外。
周猛念著許家的恩情,主動表示這頓飯必須自己來請。
丁四看到周猛魁梧的身板兒,心說這貨要是去工地搬磚絕對是塊好材料。
許純良詢問了一下周猛母親的狀況,周猛笑道:“我老媽現在身體別提多好了,這不,前兩天我給她報了個旅游團,她去南皖旅游了,得下周才回來。”
老板親自進來上菜,都是大盤子大碗,份量比市區可大多了。
許純良道:“你今兒沒上班啊?”
周猛搖了搖頭道:“老黃歷了,我辭職了,本來也是編外人員,沒啥可惜的,我現在做點小生意。”
許純良道:“販魚?”
周猛不好意思地笑了:“聞出來了?”
丁四樂道:“別說許主任,我也聞出來了。”
周猛不安地搓了搓手道:“我今兒下了早市沒來及洗澡,失禮了。”
丁四道:“別這么說兄弟,我喜歡聞這味兒,來,咱哥倆走一個。”
三人提前約好回去王方田開車,所以丁四才敢敞開了喝。
周猛安排得是老玻汾,本來丁四車里有酒,可許純良沒讓他拿,這也是出于對地主的尊重。
周猛喝酒也如同名字一樣,端起玻璃杯一口氣就干了。
丁四笑道:“老弟海量啊。”
周猛道:“我喝酒跟喝水似的,沒啥感覺。”
丁四道:“你這販魚收入怎么樣?”
周猛道:“湊合吧,比我當護林員收入高多了,不過我們附近那菜場快取締了,聽說市里要在我們這片兒規劃高鐵東區,估計干不幾天了。”
丁四也是草莽出身,對周猛的體格性格都是異常欣賞,主動提出如果周猛想找工作自己可以幫他解決。
周猛短時間內倒是沒有離開礦區的打算,畢竟已經習慣了母子相依為命。
中午幾個人都喝得很開心。
許純良惦記著爺爺,偷偷給高宏堂打了個電話,讓他聯系一下爺爺,沒多久高宏堂就給他回話了,讓他放心,已經跟許老爺子聯系上了,不過明顯能夠看出他不高興,打算多留他在京城幾天,好好開導一下。
許純良斷定爺爺是背著自己去找喬家了,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難過,感動的是爺爺為了自己如此付出,難過的是爺爺這么大的年紀還要向喬家低頭示好,許純良心中暗暗發誓,從今以后再也不會讓爺爺受這種窩囊氣。
許純良回去之后將這次發現的問題整理了一下,先反饋給了嚴回意。
嚴回意聽他說完,又看了現場拍攝的照片,不禁愁上眉頭:“也不知道他們一天到晚規劃什么籌劃什…什么?這么多問題都沒有發現,還信誓旦旦地要…要年底開工…這么多問題不解決,怎么開工?”
許純良笑道:“嚴院,您跟我說句掏心窩子話,您是不是對建設新醫院沒興趣啊?”
嚴回意道:“也…也不是沒興趣,我也想把新醫院建起來,可…可現實情況擺在這里…就說潘…潘俊峰,整天嚷嚷著要立足長遠,建設…建設…五十年…一百年都不過時的新醫院,錢呢?僅靠著國家撥款最多也就是把傳染病專區建起來,他們規劃中…中的綜合病房樓根本沒可能,照我說,與其貪多嚼不爛,還不如把錢…錢都集中到一個地方,我們把…把傳染病的本職工作做好了就不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