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腳步聲由遠及近。
霍知運按住刀柄屏息凝氣等待,很快?敲門聲便從門外響起:
“霍大俠?”
聽嗓音,是個十五六的小姑娘,霍知運微微皺眉,還倒是風月樓的丫鬟,開口道:
“什么事?”
“外面有人給您送了樣東西,是一張紙,您要不要看看?”
霍知運眼神疑惑,想想來到門前,側耳傾聽,確定門外只有一個人后,才解開門上的機關。
隨著房門打開,外面草木夜雨便映入眼簾,同時看到了立在門外的兩道人影。
人影一高一矮,都披著青色斗篷,面巾遮擋了容貌。
站在門前的人比較清瘦,肩頭扛著把五尺長刀,看起來是個女子;而側面的廊柱旁,還有個男子身影,腰間則掛著把劍,劍柄處有銘刻十二時辰的轉輪…
霍知運剛把門打開一條縫,便眼神驟變,想要迅速后撤拔刀。
便也在此時,距離尚有丈余的劍客,腰間佩劍已經出鞘,眨眼到了近前,三尺劍鋒直接點在了喉頭之上。
沙沙沙 房間內外瞬間死寂下來,只剩下細雨擊打枝葉的沙沙聲。
霍知運身形僵在原地,盯著近在咫尺的劍刃,連呼吸都已經停滯。
夜驚堂單手持著長劍,往前走入屋里,霍知運也隨之后退。
等進入房間后,折云璃便把門關起來,從袖子里一張紙,對比上面的畫像,詢問道:
“你就是霍知運?”
霍知運已經心如死灰,目光急急搜索周邊,尋找破局之法,同時說道:
“都是誤會。往日得罪之處,霍某愿意賠償貴派,這里是朔風城,在此地動刀兵,可壞了規矩…”
夜驚堂確定是目標客戶,手指滑動護手處的轉輪:
“手染二十多條人命,今天你活不了。你能在她手下撐過十二聲,我給伱留個全尸。”
霍知運眼見這‘龍王’要開始計時了,連忙抬手:
“慢。我可以拿消息和貴派換,這消息價值連城,只要青龍會能把往事一筆勾銷,我可以當人證,幫你們賣個大價錢。”
折云璃已經準備擺開拔刀式,見狀眨了眨眼睛:
“什么消息?”
夜驚堂也做出聆聽之色。
霍知運根本不是這龍王爺的對手,現在更多是拖延時間,只要城主府的人過來,青龍會必然不敢再動手,當下倒也沒啰嗦:
“霍某原名霍青,本是南朝游俠…”
“鐵蘭刀霍青?”
霍知運一愣,蹙眉道:
“女俠聽過我的故事?”
折云璃察覺自己好像不太專業,又迅速擺出冷冽模樣:
“我青龍會人脈遍天下,鐵蘭刀霍青的名號自然聽說過,你十二年前不是死了嗎?”
霍知運著實沒料到青龍會消息網這么大,連南朝十幾年前的人物都知道,他開口道:
“非也。霍某本是浪跡江湖的游俠兒,十二年前在云夢澤的賭檔混跡,結果欠了周家一筆銀子,約定一個月還上,但實在籌不到,當時的掌門周懷禮,便讓我辦件事兒清賬,事成還給我一萬兩賞銀…”
夜驚堂都宰了周懷禮一年多了,如今還能聽到這癟三的爛事兒,心底頗為稀奇,詢問道:
“讓你辦什么事?”
“殺個人。”
霍知運繼續道:“我本以為是去殺什么高手,結果詢問才發現,要殺的竟然是老劍圣孫無極的親孫子…”
“千鶴山莊少主,是你下的手?!”
霍知運察覺兩人氣氛不太對,但還是硬著頭皮道:
“孫老劍圣雖然早已不在江湖,但這名聲無人不知,他的孫子,整個江湖誰敢動?但霍某欠了周家銀子,不去就得拿命還,最終只能聽從…
“此事是因為千鶴山莊的少主天賦太高,周懷禮怕水云劍潭被壓住,才買兇殺人,結果我辦完事,把‘靈機’劍帶回去交差的時候,周懷禮竟然還想滅我口,好在我留了心眼,逃了出來…
“此事是江湖絕密,只要透漏給水云劍潭,他們肯定不計代價給封口費,要我看少說能賣十萬兩。周懷禮已經死了,只要我活著,就有人證…”
折云璃聽見這秘事,已經是怒火中燒,恨不得呸一口,但又覺得不符合專業殺手作風,便眼神微冷等著。
夜驚堂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厚顏無恥之徒,稍加沉默后,抬手撩開斗篷:
“你可知我是誰?”
霍知運抬眼瞧見冷面閻羅般的俊美面容,微微一愣:
“閣下是花面狐?”
夜驚堂瞬間無語,又左手輕翻,取出一塊牌子:
“孫老劍圣是開國功臣,卻分文不取歸鄉,太祖曾交代,只要大魏在一日,便保孫家一日富貴。
“十二年前,千鶴山莊少主在走訪途中遇刺,你可知多少人為此丟了烏紗帽,多少差人跑斷了腿?
“雖然孫老劍圣講究江湖事江湖了,周懷禮已死便不再追究周家罪責,但這案子朝廷得結。你可還有什么要說的?”
霍知運看到南朝的官差腰牌,起初還茫然了下,但聯系到冷峻男子的面容和氣勢,一個夢魘般的名字,便出現在了心頭…
霍知運臉色瞬間慘白,雙膝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你是…”
夜驚堂松開轉輪,宛若判死御令的聲響,出現在了死寂房間之內。
聽到這聲音的人,從來都沒人能活過十二聲,為此也可以說,只要轉輪聲響起,壽命就開始了最多不超過一分鐘的倒計時。
如果換做青龍會掌門來,或許尋常人還會生出幾分僥幸。
但這聲音出現在夜驚堂手中,那就是最純粹的無力和絕望,無論你如何掙扎、做出什么反應,都改變不了‘閻王讓你三更死’的結局!
霍知運盯著夜驚堂的面容,神色已經呆滯,完全不知道此時該做出何種反應,或者說潛意識里知道,此時無論做什么,都已經沒了意義!
轉輪聲有序漸進,夜驚堂并未動手,而是往后退出一步,讓開了位置。
折云璃向來嫉惡如仇,但也不會去砍一個發呆的木頭樁子,當下只是雙手握刀,等著霍知運回神。
忽然換了對手,霍知運思緒又重新凝聚,他知道今夜活不了,但作為武人,面對一個半大姑娘,心底總能升起‘死也要反咬一口’的膽氣。
在回神瞬間,霍知運眼底便涌現出沖天殺氣,右手微抬,腰刀出鞘半寸。
但也在此時,面前刀光一閃!
嗆啷——
折云璃全力爆發,后發而先至,五尺長刀瞬間出鞘,靠著無與倫比的爆發力,未等霍知運出刀,便從霍知運上半身斜著一掃而過。
噗——
血水飛濺,后方墻壁上當即出現一條血痕。
轉輪聲也在此刻驟停。
霍知運完全沒料到,這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的女子,爆發力強悍到這一步,手里握著只拔出一半的佩刀,眼神滿是錯愕不解,而后上半身便斜著往側面滑去。
夜驚堂在長刀掃過瞬間,便已經停住了轉輪,同時把小云璃眼睛捂住,以免接下來的血腥場面,落入云璃眼底。
折云璃一刀得手,還來不及看戰果,就眼前一黑,當下只能雙手持刀豎在身前,等了片刻后,才疑惑開口:
“死了沒有?”
“這能不死?以后砍人,記得砍腦袋,斜著砍腸子流一地,嚇到人怎么辦?
“你還說我?你那次不是把人打個稀碎,收尸都得用鏟子…”
夜驚堂并不想云璃一個小姑娘,變得和他一樣殘暴,當下捂著云璃的眼睛,來到里屋找了塊布,把變成兩截的尸體蓋住。
折云璃被抱著走來走去,心里還有點怪怪的,等到蒙眼的手拿開后,才抬起長刀,準備在墻上刻下字跡,免得青龍會事后不給錢。
但兩人還沒開始忙活,外面的過道里,就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朝著房間走來,沿途還能聽到對話:
“霍大俠就在里面?”
“是,一直在等著,邢公子今天點哪個姑娘?”
“待會再說,你先下去吧…”
“是…”
夜驚堂微微轉頭,覺得男子的聲音有點耳熟,似乎在哪里聽過。
折云璃見有人來了,眼神詢問夜驚堂還要不要刻字,結果不曾想夜驚堂直接把她摟著,悄然拖進了臥室…
因為房間內動作太快,風塵樓內又滿是嘈雜,屋里的動靜,并沒有驚動外面的客人。
老鴇兒把貴客迎到雅院門外后,便躬身告退。
而身著公子袍,面容年輕俊美的邢公子,則搖著折扇,走向了門口。
邢公子全名為邢柏生不過江湖人一般都是稱其外號——花面狐!
要說邢柏生的生平經歷,放在江湖上也算得上傳奇——草根出身,靠色相和口活,逛遍雪原各大豪門后宅,后來膽大包天,把注意打到北云邊頭上,被逮住還沒死。
而后就是一飛沖天,跑到了燕京,先伺候梁帝姐姐,又伺候梁帝老娘,最后甚至跑進了御書房,差點得手了明神圖。
如果不是運氣不好,在開密室的時候撞上個同行,被黑吃黑什么也沒撈著不說,邢柏生也稱得上一戰成名。
不過雖然任務失敗,但最后邢柏生還是逃出了燕京。
已經招惹了梁帝,邢柏生根本沒活路,只能回到了朔風城求庇護,目前擔任著朔風城的執事,處理些門派事務。
而此時邢柏生到風塵樓來,自然是因為此次邀請的客人霍知運,遇到了一點小麻煩,需要請朔風城出面解決。
邢柏生搖著折扇來到門口,見屋里黑燈瞎火沒動靜,便在門上敲了敲:
“霍大俠戒心怕是太重了,這是朔風城,哪有人敢在此地放肆…”
房間里并未傳來霍知運的回應,稍等一瞬,反倒是傳出一個年輕姑娘的聲音:
“邢公子快進來吧,霍大俠給您準備了驚喜呢。”
“哦?!”
邢柏生聽到女子的聲音,折扇便是一頓,眼神滿是意外:
“聽聲音就是個小美人,霍大俠倒是客氣了,這里是朔風城地界,幫客人處理些麻煩,是邢某分內之事…”
說話之間,邢柏生推開了房門,搖著扇子進屋掃了眼,結果抬眼就發現,地上躺著個人,用布蓋著,周邊烏黑一片。
雖然光線昏暗看不太清,但邢柏生也算老江湖,只是一眼就看出是烏紅血跡。
邢柏生眼神驟變,當即便想后撤逃遁,但背后卻傳來一聲:
房門關上,邢柏生迅速回頭擺出應敵之姿,卻發現門后根本沒人,還想左右尋找,脖子上便傳來了冰涼觸感。
邢柏生身體猛的一僵,面如死灰,緩慢抬起雙手:
“女俠饒命在下只是個跑腿的,和霍知運毫無關系,冤有頭債有主,女俠聽聲音就知道俠義心腸,可不能亂殺無辜…”
夜驚堂站在背后轉輪劍架在邢柏生肩膀上,給身邊的云璃示意。
折云璃方才已經聽夜驚堂偷偷吩咐過,此時學著師娘,擺出清冷恬淡的女俠模樣,開口道:
“我問,你答。只要配合,可以留你一命。”
邢柏生腦袋都在人家手上,此時自然配合:
“女俠放心,只要是我知道的,必然知無不言。”
“北云邊在不在城主府?”
“在。女俠犯了這么大的事兒,城主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要不你把我放了,我當你沒來過,霍知運的事兒我來擺平,他身上銀子歸我即可。”
折云璃繼續問道:
“江湖傳言,北云邊身懷奇遇,似和海外仙島有關,此事是真是假?”
邢柏生聽見這話,眼神明顯閃過一絲疑惑,想了想道:
“女俠想打城主府的主意?”
“不該問的別問。”
邢柏生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在下江湖混號‘花面狐’,名聲女俠想來聽說過,在朔風城做事,純粹是無路可走被迫如此。我看女俠武藝高強,若是有意的話,咱們可以合作…”
夜驚堂聽到這話,頗為意外,給云璃使了個眼神,折云璃便詢問道:
“你想怎么合作?”
邢柏生一聽有戲,當即回應:
“我以前來朔風城,就是聽說了海外仙島的傳說,想看看能不能偷到長生果,只可惜被逮住了,被迫去了燕京替城主偷東西。
“從燕京回來后,我一直在暗中注意這些,目前推測,最有可能放長生果的地方,城主府最上面的云閣。云閣后方是禁地,不準任何人入內,里面即便沒有長生果,也肯定有其他東西…”
折云璃聽完后,又繼續道:
“你意思是,我們合謀把東西偷走?”
“明天就是英雄宴,城主會在山腳的廣場上受封,二當家也會去,城主府內沒什么人。我到時候把云閣附近的護衛托住,女俠進去偷東西…”
折云璃也不傻,對此道:
“我憑什么信你?你是北云邊的人萬一你設局,讓我自投羅網怎么辦?”
邢柏生嘆了口氣,坦誠道:
“女俠可能不知道我干過什么事。我受北云邊脅迫,去燕京皇宮偷東西,為了混進皇宮,和當朝長公主以及老太后…唉,實在一言難盡。
“得罪了當朝皇帝,朝廷肯定不能讓我活,我為此才只能躲在朔風城,給北云邊辦事。而如今北云邊忽然受了招安,成了朝廷的封疆大吏。
“殺人放火的事兒,梁帝可能既往不咎,但當他便宜爹的事兒,梁帝豈會善罷甘休?
“我如果不盡快走,若是等東窗事發,少說也得被凌遲車裂。本來我這幾天都打算走了,但又想走之前再干一票,所以才和女俠說起這些…”
夜驚堂聽見這些話,還真沒懷疑邢柏生。
畢竟邢柏生干過什么人,他最清楚,到現在還沒事,只能說明梁太后嘴嚴,沒敢把事情告訴梁帝。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萬一哪天東窗事發,梁太后或許沒事,但邢柏生這面首,死法之慘烈可能超出人想象,北云邊肯定保不住。
夜驚堂斟酌了下,把劍收起來,對著云璃微微頷首。
折云璃見此點頭道:
“我信你一次。若是明天過去,發現城主府有埋伏,你肯定活不過后天。”
邢柏生對此道:“護衛我會支開,女俠來不來我都會離開朔風城,只希望真得手后,女俠能講點道義,不要殺人滅口或黑吃黑。
“我上次在燕京,就遇到個黑吃黑的同行,我好不容易打開密室,結果回頭就被搶了,什么都沒撈著不說,還差點把命搭進去…”
邢柏生正說話間,發現背后傳出窗戶打開的聲音。
他小心翼翼回頭,卻見屋子里空空如也,早已沒了人影…
片刻后,風塵樓附近的一條暗巷里。
夜驚堂順著圍墻行走,望向城東的黑色群山,而城主府便修建在半山之上,層層疊疊燈火通明,最上方的巍峨建筑,便是北云邊所在的云閣。
夜驚堂思索著花面狐的話,暗暗謀劃明天的安排,還未完全想好,忽然聽到后面傳來腳步,繼而后背便是一沉!
撲通~
折云璃從風塵樓出來后,便按照專業殺手的習性,開始觀察后方,看有沒有人跟蹤。
等確認一切安全后,折云璃才撤掉了冷酷殺手的偽裝,蹦蹦跳跳跑到夜驚堂背后,一個小跳撲到了背上:
“嘻”
夜驚堂措不及防被肉彈沖擊,連忙把云璃腿摟住:
“做什么呢?姑娘家家要穩重一點…”
折云璃只是順利辦完差事,比較興奮罷了,下巴放在肩膀上,偏頭詢問:
“驚堂哥,我方才那一刀厲不厲害?”
“厲害,幾個月不見,刀法長進了不少。”
“嘿嘿,師父都說我長進快…”
折云璃自夸了兩句后,又詢問道:
“那花面狐怎么回事?他不會把大梁的太后和長公主給…”
夜驚堂被兩團酥軟貼在背上,心里著實有點怪,但也也不能把云璃丟下去,只能背著行走,無奈道:
“小孩子不要亂問。”
“咦你才比我大兩歲,你也不是小孩子?我還真沒看出來,那花面狐長的人模人樣,竟然能干出這種齷齪事,連太后和公主都敢一起…”
“咳,事情還沒辦完,聊正事。”
“哦。”
折云璃聽到正事,本想詢問下個任務,但馬上又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驚:
“糟了,我們好像忘記刻字了,青龍會不會不給銀子吧?”
“沒事。霍知運是青龍會的仇家,只要死了就行,不需要金主確認。不過下面兩個悍匪,就得留字跡了…”
“剛才是被花面狐打岔忘了,下一個是誰…”
“我看看…”
閑談之間,男女隱入暗巷,漸行漸遠…
順便點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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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請:m.bada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