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
集市的喧嘩聲仍在繼續,庭院之中倒是安靜下來。
東方離人終究沒接觸過醫藥,能打下手的地方不多,因為幫不上忙,此時站在了院子里,手持鳴龍槍,慢條斯理演練著槍法。
鳥鳥則靠在旁邊的躺椅上搖搖晃晃,時不時還假模假樣“嘰~”一聲,夸胖頭龍打的真好。
因為要保持恒溫,丹房里門窗都關了起來,爐子里亮著昏黃火光,煙氣則從屋頂的煙道里排了出去。
夜驚堂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著把蒲扇,仔細看著爐子里的火苗變化,因為沒表情的時候看起來相當冷峻,加之身板肩寬背闊,側影看起來還真像個專心煉仙丹的高人。
梵青禾把各種藥材研磨好,按照丹方,依次加入藥爐后,便在夜驚堂旁邊坐了下來,雙手捧著臉頰道:
“好了,現在就小火慢熬十二個時辰,等火候到了,再把雪湖花加進去,能凝珠就成了,藥量順序都分毫不差,肯定不會炸···...”
雖然話語輕松,但立體感分明的動人五官上,還是能看到些許緊張。
夜驚堂拉著小板凳往近坐了些,笑道:
“工序都沒出錯,即便不成,那也是張景林方子有問題,藥熬好等著看結果就行了,不用緊張。”
“我沒緊張。”
梵青禾轉頭看了看,又做出端莊女大夫的模樣,握住夜驚堂的手腕號脈:
“你怎么樣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其他都還好,就是感覺有點虛,沒什么力氣的。”
梵青禾仔細號脈,沒發現什么大問題,想了想道:
“你是不是餓了?”
夜驚堂笑道:“在這里蹲了半天,肯定餓了,要不你先看著,我去弄點吃的?”
梵青禾看了看爐子,便起身道:
“現在也沒啥事,我讓藥坊的叔伯來看火就行了,出去吃個飯吧。下午給鳥鳥說了烤魚,不帶它去吃,以后肯定不搭理我了······”
“嘰?!”
鳥鳥的聽力顯然很過人,捕捉到關鍵詞后,就在外面咕嘰了一聲,而后朝門口跑了過來。
夜驚堂見此也沒多說,稍微收拾了下,就和兩個姑娘一起到了外面的集市里。
東市是連貫東西的貿易市場,規模相當大,人口也多集中在這一片,因為談生意有宴客需求,附近便條美食街,里面除開酒樓,還有青樓賭坊等供人消遣的場合。
梵青禾所說的烤魚店,并非尋常街邊攤,而是個大酒樓,臨街的門面上,掛著塊“天瑯遺韻'的招牌,據說還是請某個大文豪提的字,附近人一般稱作天韻樓。
因為西海都護府地廣人稀,地價相當便宜,酒樓不只是一棟樓,后面還有一大片雅院,以供客人在房間里聚餐的時候,外面露天烤羊,也算是大西北的一種特色。
夜驚堂跟著梵青禾來到了處于鬧市正中的天韻樓,可以看到有很多南來北往的商賈在里面宴客,街邊幾乎停滿了馬車,四處可見推杯換盞的聲響:
“來來喝····..”
“王兄好酒量······”
梵青禾以前來過,倒是熟門熟路,和伙計招呼一聲后,便來到了后方的一間院子里。
院子布置的很有煙火氣息,中間擺著個大烤爐,旁邊堆著柴火木炭,看樣子還可以讓客人自己烤;而房間里則頗為雅致,桌椅茶榻等等都有。
夜驚堂雖然想親自烤羊體驗下,但只有三個人,花小半天時間烤個羊羔子顯然太麻煩,為此只是要了幾樣特色菜。
三人在屋里落座,等待不過片刻,酒樓的管事,就讓伙計抬著個大銅盤進來,里面擺著條香氣四溢的大魚,目測足有三尺來長,還有些許小菜。
等到菜放下后,酒樓管事笑顏詢問:“三位客官要喝什么酒?”
夜驚堂摁著已經按耐不住的鳥鳥,還沒說話,坐在旁邊的東方離人便詢問道:“夜白頭有沒有?”
“呃·····.”
管事表情一僵,賠笑道:
“夜白頭這東西,朝廷的大官能被賜一杯都算幸事,市面上哪里找的到整壇的。南朝那邊的“仙人跪',東家倒是從沙州弄來了幾壇,方才有豪客訂了一壇,幾位若是要的話,我去和東家商量商量,就是這價格,肯定比南朝那邊高點······”“拿一壇過來吧。”“好嘞客官。”
管事連忙轉身出了門。
梵青禾一聽又要喝'烈女愁'之類的酒,怕自己酒后亂來,晚上又跑去幫夜驚堂推棒棒,心底自然緊張起來,輕聲道:
“我還得煉藥,不敢多喝······”
夜驚堂知道梵青禾在擔心什么,他要占便宜,明著來就行了,犯不著把梵姨灌醉后親親摸摸,當下笑道:
“小酌兩杯罷了,自家人吃飯,又不會勸酒。來吃菜吧,這魚聞著確實香。”
東方離人坐在夜驚堂右手邊,等伙計把酒拿過來后,給夜驚堂和梵青禾倒了了一杯,三人舉杯一飲而盡,而后便開始吃起了飯。
梵青禾昨天晚上干過很羞人的事情,席間不太好意思說話,只是悶頭吃東西。
而東方離人在梵青禾沒下水的情況下,不好意思表露自己已經被惡棍欺負過了,也是保持著威嚴女王爺的神色。
夜驚堂坐在兩個姑娘中間,瞧見這場面著實有點好笑,左右幫忙夾菜,聊著些無關閑話免得場面太冷,剛聊沒兩句,忽然覺得不太對,抬眼望向了外面的院子。
東方離人正在喂鳥鳥吃魚,見狀轉頭看了看:
“怎么了?”“噓~”
夜驚堂抬起一根手指,仔細側耳聆聽,可以透過夜風,聽見不遠處的某間院子里,傳來些許交談話語:
“······不是李某不幫忙,雪湖花這東西,華兄也知道,不說活株,哪怕掉兩片葉子,王爺都得給歸檔入庫、妥善保存,等候朝廷處置······”
“最近不是有野株嗎,這些尚未記錄在冊,具體收上來幾株,還不是王爺一句話的事情······”
“唉,這話就不對了,王爺向來性格剛正,豈會因為野株尚未記錄在冊,就拿去私用······”
梵青禾聽到若有若無的話語,微微皺眉,湊近幾分道:
“聽口氣,好像是左賢王府的管家李賢,以前冬冥部給左賢王府上貢,還被他刁難過幾次······”
東方離人知道那個'華兄',應該就是昨晚在天瑯湖撞見的那個中年人,蹙眉道:
“華青芷也在那邊?能和左賢王的管家接觸,可不像是尋常商賈之家的小姐···
常言宰相門前七品官,王府的管家,確實不是尋常商賈能高攀的。
夜驚堂倒也不在意這些,只是好奇那邊在談論什么,當下無聲無息站起身,來到了院子里仔細傾聽起來······
天韻樓的后方,一間可以容納二十多號人一起吃飯的大院子里。
院中的烤爐生著烈火,上面架著只羊羔,已經烤成金黃色往下滴著油,周邊露臺擺著幾張桌子,坐的是華府的護衛,和左賢王府的些許私衛。
旁邊的房間里,門窗都開著,桌上擺著各色山珍海味,還有個老樂師,在旁邊拉著二胡。
左賢王府的大管家李賢,坐在主位上,幾杯酒下肚,已經喝的是面色微醺。
華俊臣則坐在旁邊,不停倒酒,還從跟班手中接來一個錦盒,輕嘆道:
“西北天寒,李兄又是文人,常年在王府操勞,可得注意身體,這兩根老參···
見華俊臣準備送禮打點,李賢微微抬手為難道:
“真不是李某不幫忙,如今南朝女帝御駕巡邊、天瑯湖上還有群狼環伺,王府忙的焦頭爛額,李某能過來,就已經是王爺敬重老太師,不想冷落了華兄。
“但雪湖花活株,李某確實沒辦法,王爺每次有急用,都得上書朝廷···...”
華俊臣嘆了口氣道:“家女的情況,李兄也知道,這事情再難辦,我這當爹的也得想辦法不是······”
“唉,華小姐的情況,李某看在眼里,若是有辦法,豈會不幫,但雪湖花由王爺做主,李某一個管家,哪里能擅自處置······”
華青芷坐在輪椅上,本來在院中的大爐子旁,看廚師烤羊羔。
聽見這些言語,華青芷眼底閃過幾分無奈,轉頭道:
“綠珠,這里煙火氣大,推我出去走走。”
綠珠感覺羊羔都烤好了,好香,現在走怕是不合適。
但小姐想散心,她饞嘴怕是不行,當下還是推著往院外走去。
院子外就是過道,圓月自空中灑下銀色光輝,很是幽靜。
咕嚕咕嚕······
華青芷坐在輪椅上,行過院子的圍墻,來到了可以看見月亮的拐角處,抬眼望向星空。
綠珠趴在輪椅靠背上,低聲嘀咕道:
“一個破管家,還真把自己當人物了,老爺若不是有求于左賢王,哪里會和他客氣。小姐放心,左賢王府就算不行方便,老爺私下里也能把藥材收齊。”
華青芷并不著急找齊花株,畢竟王神醫說過,用市面上有的藥材也可以,無非康復要三五年而已。
見綠珠出言安慰,華青芷搖了搖頭,柔聲道:
“雪湖花的野株,不過是點個頭的小事罷了,爺爺若還在朝中,左賢王府豈會推辭半句,給不了十株,也會給一兩株維護情分。
“現在口氣這么硬,話里話外把王法擺在前面,無非是因為我華家離開朝堂多年,顏面沒往日大了。”
綠珠輕嘆道:“要我說,老太師當年就不該主動告老還鄉。”
華青芷對此還是搖了搖頭,作為華家的嫡孫女,家里什么情況她很清楚。
當年她爺爺掌權,是先帝在位的時候,君臣之間有默契,自然位高權重。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隨著先帝病危,她爺爺和太子之間,就變成了'帝幼臣強',偏偏太子還不是個能隨意拿捏的軟弱君主。
她爺爺當年若不主動告老還鄉,以當今圣上的手腕,哪里會留華家安安穩穩到今日。
她爹想讓她嫁太子、世子,便是因為梁帝心思難測,怕老太師有朝一日駕鶴西去,華家沒了扛大梁的人物,連個能在朝中說上話的人都沒有。
這些事情不好公開談,華青芷也沒和綠珠講,只是看著天空的月亮,心里暗暗琢磨。
但還沒琢磨多久,墻壁拐角處,忽然循序漸進響起一道嗓音: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嘶~······”
聲音本來清朗富有磁性,從耳邊響起卻又不顯突兀,聽起來就像是個才學滿腹的翩翩佳公子。
但一句詩尚未念完,忽然又倒抽了口涼氣,似乎是吃疼所致。
華青芷和綠珠齊齊轉頭,明顯一愣。
等到反應過來,綠珠眼中就顯出幾分驚喜,直接把小姐往拐角后推。
而華青芷則滿是意外,回頭看向院落,顯然是怕被發現后,引出大亂子。咕嚕咕嚕~
不過眨眼間,輪椅就被綠珠推著轉過了拐角,看到了過道岔口的另一側。
而兩道人影,也就此呈現在了月色下。
身著黑袍的俊公子雙臂環胸抱著佩刀,靠在墻壁上,姿態看起來瀟灑而俠氣,剛才應該是看著月亮在念詩,不過現在已經變成了不茍言笑。
而身材傲人的英氣女俠,站在黑袍公子旁邊,眼神微瞇看起來有點兇,手還放在黑袍公子腰上,等到她倆轉過來,才松開手,淡淡“哼~'了聲。
“夜公子,靖王殿下,你們······”
華青芷臉頰上滿是意外,本想起身行個禮,但又覺得場合不對,回頭看了看,又望向兩人,眼神詢問—你們怎么敢跑這里來?
夜驚堂方才就站在這里,聽院子里的閑談,興之所至還想裝一下,被笨笨打斷施法,心頭稍顯尷尬,輕聲道:
“昨天場合不對,沒和華小姐打聲招呼,沒想到在這里又碰上了。方才聽華小姐閑聊,過來是準備找藥材?”
華青芷昨天親眼瞧見夜驚堂砍了幾十號人,此時到了面前,卻感覺不到半點兇神惡煞,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態,都如在云安時一樣陽光而隨和,反差感大到她都懷疑,昨天那個把整個車隊嚇破膽的黑衣閻王,是不是面前這個俊公子。
聽見夜驚堂的話語,華青芷柔聲回應:
“在云安的時候,王神醫給開了方子,用雪湖花的花株能立竿見影,但用尋常藥材也能完全恢復,無非時間長點,藥材的事情也不是急。”
“是嘛····..”
東方離人站在旁邊,略微打量幾眼,詢問道:
“你是北梁華老太師的孫女?”
華青芷估計兩人都看出來了,也沒隱瞞:
“確實如此,上次去云安,是不想太引人注目,并非刻意隱瞞。”
東方離人見華青芷承認,若有所思點頭。
湖東道的華家,雖然當前不在北梁朝中,但幾百年世代積累,在湖東道名望很大,算是世家大族的領頭羊。
雖然華家暫時和大魏扯不上關系,但東方離人知道姐姐的野心,萬一有朝一日打入了湖東道,總得找幾個在北方有名望的大人物,來恭迎他們的皇帝陛下順利抵達燕京不是。
華家這種源遠流長的大世家,只要肯帶頭做表率,下面的小世家乃至文人,肯定就借坡下驢歸順了,遭遇的抵抗會少很多。
為此確認華青芷的身份后,東方離人自然起了拉攏的心思,開口道:
“本王與你還有局棋沒下完,也算是有幾分交情。既然左賢王給不了你,本王給你,你要多少?”
華青芷很聰明,聽見這話,稍顯無奈搖頭: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視靖王、夜公子為友人,不是因為兩人的身份,也不希望兩位因為華家,對我另眼相待。
“尋常藥材也有用,我不著急,是家里怕耽擱太久,錯過了嫁人的歲數,殿下要是現在真幫我找齊了,我恐怕該更發愁了。”
夜驚堂見華青芷不是急缺,略微頷首,轉而道:
“這幾天城里可能不太平,華小姐和令尊,最好還是別亂走動。我身份不便,實在不宜久留,就先告辭了,日后有緣再會。上次在京城未曾道別,現在也算是補上了。”
“啊?”
華青芷見兩人說兩句話就告辭,明顯有點遲疑,不過這里是西海都護府,兩人跑進來,都不知道冒了多大風險,確實不該在這里多耽擱。見夜驚堂帶著女王爺轉身,她想了想又詢問道:看書溂 “公子剛才那首詩沒念完吧?后面是什么?
東方離人腳步微頓,望向夜驚堂。
夜驚堂剛被笨笨拾掇一頓,要是繼續,指不定以后就沒法進被窩了,當下回頭一笑:
“打個岔倒是忘了,往后若有機會見面,再告訴華小姐。”
華青芷聽見這個說法,哪怕心里癢癢,也并不著急了,微微頷首:
“來日再會。”
夜驚堂抬手擺了擺,而后便轉入了拐角,不見了蹤跡。
綠珠站在背后,一直都不敢說話,此時才低頭道:
“就這么走了?”
“不然呢?兩國交鋒,能露面打個招呼,已經是把我當朋友,只希望往后天下太平,能又再會機會吧。”
“肯定有。夜公子這么厲害,就算打仗,我估摸也是他打進湖東道,到時候···
···哎喲~”
華青芷抬手在口無遮攔的綠珠頭頂輕敲,又回望一眼后,才坐著輪椅,回到了院子里······
天韻樓的酒局結束,夜色已深。
華俊臣沒能討要到雪湖花,神色有點郁悶在送別李賢后,便帶著閨女和護衛,回到了不遠處的店面里。
而面色微醺的李賢,帶著四名護衛,來到了停放在街道側面的馬車旁,把裝有老山參的盒子,隨意丟到了隨從手里:
“就拿兩根老山參打點關系,便想換十株雪湖花,真是在湖東道養尊處優慣了,以為自己臉大,忘記了這是誰的地方。若不是看華太師資歷老,我都懶得見他······”
護衛接住盒子,恭敬道:“確實,萬寶樓金銀千千萬,這出手也寒酸了點,接下來怎么辦?”
“華俊臣從王府拿不到,肯定會私底下收,和下面招呼一聲,嚴查,等他實在找不到門路,自然會再上門······”
李賢說話之間,登上了馬車,剛剛彎身進入馬車,忽然發現光線昏暗的車廂內,有一道影子。
李賢尚未瞇眼看清,就發現脖子上,多了一道刺骨冰涼。
李賢酒意瞬間清醒,能在王府當管家,明顯是個聰明人,刀已經架在脖子上,開口喊外面的護衛來不及了,稍作沉默后,還是進入了車廂,吩咐道:
“你們先退下,我歇歇醒會酒。”
外面的四名護衛,沒聽到車廂里有任何異常氣息,自然領命退去。
李賢被刀架著,在車廂側面坐下,余光可見坐在車廂中的人,是個頭戴斗笠的江湖人,身材頗為勻稱,單手舉著雪亮長刀指著他。
“這位壯士,李某不過一介管家,錢財有些,但都放在王府,身上帶的不多,壯士若是求財·····.”
夜驚堂并未抬頭,從懷里取出一摞銀票,放在李嗣身側:
“我為雪湖花而來,坦誠告知,這些都是你的。若想隱瞞的話,我也可以換個法子問。”
說話間,夜驚堂又取出一個小瓶瓶,彈開蓋子,把其中的紅色粉末,倒了點在刀身上。
西疆本就產藥材,李賢作為王府的管家,其他東西可能不熟悉,但各種罕見藥材確實見太多了,只是聞到略顯刺鼻的味道,就分辨出了是“焚骨麻'的粉末,臉色當即白了幾分,略微抬手:
“壯士,李某只是管家,雪湖花放在邢獄,由王爺親自看管,我接觸不到···
“昨天晚上,有高手在天瑯湖劫了護送隊伍,左賢王什么反應?”
“我這些天也沒見過王爺,并不清楚 ······且慢!”
李賢剛說兩句,就見旁邊的刀客,略微傾斜刀鋒,藥粉往下滑落,他連忙抬手連大氣都不敢出:
“王爺什么反應,李某真不清楚,不過今天早上,刑獄那邊派人過來,吩咐喂飽馬匹、整理衣物,似是王爺準備出門,其他我真不知道了。”
氏······
夜驚堂可不覺得左賢王在當前關頭,敢離開刑獄半步。
如果是隊伍被劫,氣急敗壞出城追殺他,左賢王昨天晚上就該出去了。
不走的話,就該寸步不離在刑獄守著,這提前吩咐王府準備,算得上意料之外的消息。
“可知什么時候走?”
“這個不清楚,我只是管打理王府內務······”
夜驚堂仔細盤問片刻,確定這管家沒說謊,為防管家失蹤引起左賢王府警覺,他也沒殺人滅口,把銀票推過去,便收起刀,無聲無息離開了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