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當空,黃岐鎮上燈火星星點點,哪怕已經入了夜,老街上依舊可以看到來往行走的江湖人。
蹄噠蹄噠 大黑馬從鎮口進入,餓瘋了的鳥鳥就自個飛出去,找起了還開著門的客棧酒樓。
梵青禾摟著男人騎馬,一路上基本上都在胡思亂想,眼見地方到了,便翻身下馬,整理有些亂的裙子,左右打量鎮子:
“都大晚上了,怎么人還這么多?”
夜驚堂被摟了一路,也談不上心如止水,牽著馬走在前面。解釋道:
“江州門派都集中在蕭山郡一帶,行當多數為船幫和打兵器,年底了都得清賬訂來年的貨,黃岐鎮作為蕭山郡門戶,人自然少不了。”
梵青禾所在的冬冥部,是搞藥材生意的,對兵器行當了解不深,但也并非一無所知,對此疑惑道:
“尋常江湖門派,又混不到皇商的位置,單純打造兵器的話,生意應該沒這么大吧?”
夜驚堂笑道:“單做江湖人生意,自然做不到這么大。但大魏尚武,書生出門都得配把劍,江州遍地書生,每人一把都不是小數目。
“武人用兵器,講究個精心保養,一用十幾年;而年輕書生則不然,大部分時候都是當裝飾撐場面,只求好看漂亮能搭配衣服,三天一換都不稀奇。蕭山郡的門派,大部分利潤都是來自于這些冤大頭,一把尋常鐵劍,能弄出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的劍鞘…”
梵青禾聽到這些,算是明白了意思,想了想評價道:
“這不就和范家鋪子一樣,巴掌大的布料,隨便裁幾下,染幾個不一樣的顏色,就敢賣幾十上百兩銀子,偏偏還有冤大頭…”
梵青禾說到這里,忽然覺得不太對,又道:“我沒說你哈,是妖女非拉著我去那種地方買東西,你若不是為了賠我衣裳,應該也不會當這種冤大頭…”
我怎么不會?
夜驚堂聽到這類比,忽然發現自己不該嘲諷那些追風逐雅的冤大頭書生郎,人各有所好罷了,又笑道:
“其實也談不上冤大頭,銀子掙來總是要花的,千金難買心頭好,只要梵姑娘喜歡就不虧。”
梵青禾確實挺喜歡那些做工精致的小衣裳,但被夜驚堂看見云遮霧繞的奶奶后,心里就有些不敢面對,今天光給三娘她們選了些羞死人的款式,她自己則很保守買了件不怎么露的。
梵青禾也不好和夜驚堂聊這些,更不好說喜不喜歡,便岔開話題道:
“銀子還是要用在刀刃上,你家里面全是武人,道行還都不低,就算不打打殺殺,光是藥浴、兵器、武學秘籍這些,也不是小數目…”
彼此閑談幾句后,來到了客棧外,夜驚堂把馬匹牽向馬廄。
梵青禾則踏上臺階,詢問道:
“伙計,開兩間上房,還有吃的沒?”
店小二從門口的小凳上起身,正想招呼,聽見這話一愣,打量了下孤男寡女、共乘一馬、大晚上到跑過來住客棧男女,想了想道:
“姑娘實不相瞞,最近鎮上來的人多,各家客棧都快住滿了,兩位要不擠擠?”
擠擠?
梵青禾覺得這話簡直離譜,常年行走江湖,倒也不靦腆,直接道:
“我一個女人,怎么和男人擠?快去開房間,他又不會偷偷給伱賞錢。”
店小二也算實在人,毛巾搭在肩頭,笑道:
“這可說不準,我看這位公子就像是爽快人…”
夜驚堂把馬放下,瞧見此景有些好笑,來到跟前道:
“進去吧,店小二開玩笑罷了,不必當真。”
梵青禾感覺店小二看人真準,不過這話顯然不好和夜驚堂說,當下只是把猴急鳥鳥逮起來,相伴上了樓梯…
另一側,江州城。
夜驚堂離開時,已經差人回去打了招呼。
晚上不用圍剿大惡棍,水兒算是松了口氣,跑回國公府探望好徒弟和太后去了。
駱凝待在陳家大宅,總不能抱著三娘磨鏡子玩,老在外面不著家,難免也會讓相公不滿,為此起床后,就回到了江州碼頭。
已經入夜,碼頭上行人漸少。
駱凝身著青衣頭戴帷帽,如孤身走江湖的清冷女俠,進入客棧后,直接上了二樓。
因為腦子里琢磨著如何降服狐妖的事兒,駱凝并未注意其他,但將要走到門口時,卻聽見里面傳來:
“師父,我穿著好不好看?”
“好看,那老板娘眼光倒是不錯…”
“嘻嘻明明是我身段兒好…”
“哼…”
師慈徒孝的話語傳入耳中,駱凝眼底顯出笑意,緩步走到門口,推門打量了一眼。
房間里點著燭臺,白衣如雪的高冷美人,在床榻上腰背筆直盤坐,看起來是在練功。
小云璃只穿著藕色薄褲,露出纖細腰肢,上半身則是款式新穎的肚兜,淡青色的肚兜,上半部分掛在脖子上,下面則到南半球邊緣便戛然而止,恰到好處的包著尚在發育的軟團,雪白肩背和腰臍全部能看見…
駱凝瞧見這種款式的肚兜,自然相當熟悉——她第一次在范家鋪子買的,就是這種款式,區別無非她的由半透薄紗制成,隔著布料都能看到小西瓜;而云璃則是不透光的款式,表面還繡著小鴛鴦。
駱凝只有被小賊糟蹋的時候,才會穿這種款式的小衣,瞧見此景自然一驚,迅速把門推開。
“呀!”
正在照鏡子的云璃,聽見開門聲驚得連忙抱住胸口,回頭發現是師娘,又松了口氣,還在原地轉了一圈兒:
“師娘,怎么樣?好不好看…”
淡青色的鴛鴦肚兜,在燭光下泛著光亮色澤,有流光溢彩之感,看起來并不妖氣嫵媚,反而透著幾分清純靈動。
但駱凝先入為主,總覺得這肚兜云璃穿著不合適,她把門關起來,走到跟前詢問:
“這是誰給你買的?”
小云璃可不知道這是師娘戰袍同款,很是實誠的回應:
“嘻驚堂哥給我買的。”
駱凝本來還想裝一下,聽見這話直接繃不住了,抬手把云璃轉過來:
“夜驚堂?!他給你買小衣?”
折云璃眨了眨眸子,覺得師娘應該是誤會了,又連忙解釋:
“也沒有,今天梵姨去逛街,在挑衣裳,被我和師父碰到了,隨手也給我挑了幾件,驚堂哥付的銀子。那,這是給師娘的。”
折云璃說著,從小包裹里取出一個做工精美的荷包,遞給駱凝。
駱凝雖然沒見過這樣的包裝,但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她看了都面紅耳赤的東西。她把荷包拿過來,放在一邊:
“多大人了?還讓你驚堂哥花銀子買這些,羞不羞?”
“唉,我想自己買的,驚堂哥直接就把銀子付了…”
“行了,快去睡覺吧。”
折云璃知道師父師娘要就寢了,當下也沒打擾,把裙子穿好,而后拿著小包裹出門:
“我回鏢局了,我給萍兒也買了件兒好看的,她肯定喜歡。”
駱凝都不知道說什么好,等云璃離開后,才露出稍顯嚴肅的臉頰,望向不管事的白錦:
“你怎么回事?帶著徒弟出門,怎么能讓夜驚堂幫忙買這些東西?”
薛白錦不動如山,平靜道:“他樂意,云璃也喜歡,我還能攔著不成?你平時和他在一起,就穿這些?”
駱凝紅唇微動,沒好意思承認,在旁邊坐下來:
“怎么會,三娘喜歡穿這些,你…嗯?”
駱凝正想岔開話題,忽然發現妝臺鐵锏的旁邊,還放著個荷包,和剛才給她那個一模一樣。
駱凝眼底顯出幾分異色,抬手拿過來:
“你也買了這種物件?”
薛白錦被云璃塞到手里后,連看都沒看,回答也坦誠:
“夜驚堂陪女子買衣裳的時候,順道送我的。”
“他送你?”
駱凝剛被前前女友背刺,發現還沒離婚的前任說這話,眸子里中自然顯出復雜和狐疑。
薛白錦和駱凝情同姐妹這么多年,豈會猜不透她眼神的意思,轉過頭來:
“你瞎想什么?”
駱凝感覺白錦這直來直去的性子,應該不至于背著她偷男人,更不會這么快就倒了,略微琢磨,不免震驚小賊的膽識。想了想問道:
“你沒打他吧?”
薛白錦閉上線眸子,沒有回答這無聊問題。
駱凝見夜驚堂還能出去辦事,心里估計是沒挨打,挨打肯定也不算重。
她好奇之下,又把荷包打開,取出里面的布料查看。
布料薄如蟬翼、輕若云霧,雖然荷包不大,但裝的東西還挺多。
首先是件紗衣,朦朦朧朧如白霧,兩側衣領合不上,袖子也寬大,穿在身上肯定是坦胸露乳,御寒遮羞都做不到,可以說只是裝飾品。
而里面還有塊搭配的白色小肚兜,雖然不透光,但下半部分根本沒收緊,算是搭載胸口,依照白錦的尺寸,穿著大概能從正面看到若隱若現的南半球…
薛白錦在床上盤坐,氣態很高冷,但眸子卻睜開了一線,打量著鑒賞小衣的凝兒:
“世風日下,這種意義不明東西,竟然也能鋪面里光明正大的賣。”
駱凝知道這些東西不正經,但確實挺好看。她稍作遲疑,看向身材極好的白錦:
“買都買了,你不試試?”
薛白錦作為山下無敵的女武圣,豈會穿這種騷里騷氣的物件,回應道:
“你喜歡拿去穿即可。”
駱凝拿去穿給夜驚堂看,倒是沒什么,但衣服是根據體態裁剪過的,她身材苗條纖長,和白錦、女王爺等葫蘆精不是一個類型,穿上肯定不合適,當下又把衣服認真疊好:
“我豈會穿這些東西…只是這衣裳貴,買都買了,總不能扔了。你先留著吧,等你那天也有了心上人,可以穿給情郎看。”
薛白錦武藝太高天賦太好,這世上能讓她以平輩待之的男子,以前只有老頭,根本沒得選;現在倒是有個差不多的年輕兒郎,但顯然已經被凝兒捷足先登。
眼見凝兒忽然說起婚事來了,薛白錦閉上眸子道:
“我至少活一百二十歲,練過長青圖,百歲過后依然青春常駐,六十歲再考慮婚嫁之事也不遲。這衣服撐不過三年五載,留之無用。”
駱凝知道長青圖能讓人青春永駐,她到現在都和云璃一樣粉粉的,白錦和她一樣,確實不用著急,不過六十歲過后未免還是太久。她勸道:
“別光想著習武,如果遇到順眼的男子,還是要考慮下…”
“你該多操心云璃。”
駱凝聽聞此言,眸子里顯出三分糾結,暗暗嘆了一聲,倒頭靠在了枕頭上…
黎明之前,客棧里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大廳里店小二的呼嚕聲。
二樓廂房中,夜驚堂靠在枕頭上和衣而眠,不知不覺進入夢境,隨著時間推移,身上又漸漸出現了幾分燥熱。
夜驚堂自幼習武打底子,日日練武的習慣已經刻入骨子里,哪怕睡夢中依舊是如此。
如今體魄已經錘煉到堅若磐石,還有天瑯珠、鳴龍圖加持,打拳演練早已經沒了實際意義,哪怕他沒有刻意去改變,習武路數還是逐漸由外轉內,開始打磨起胸腹間那一口氣。
習武和世間大部分學問一樣,越是站得高的人,心底便越是謙遜。畢竟山下人只能看到山巔,而山巔之人,卻能看到整片天地,感受到自身在天地間到底有多渺小。
夜驚堂自從離開紅河鎮,遇到的挫折不少,但無一例外都硬淌了過去。
隨著放翻幾個武魁,在大魏江湖的位置越來越高,他距離‘天下第一’這四個字越來越近了,甚至覺得江湖不過如此,天花板也不過是踮踮腳就能夠到的距離。
但自從在西側港,鬼使神差用出那神經刀的一劍后,他便發現眼底的江湖忽然變了。
就好似忽然一劍捅穿天花板,出現了一個破洞,他看到了后面真正的天空。
雖然肉眼可見,但彼此卻隔著讓人絕望的距離,哪怕只是抬頭看了一眼,都能銼掉巔峰武夫縱橫江湖一輩子錘煉出來的傲氣。
凡夫俗子仰望日月星空,在感嘆遙不可及之后,便會打消與天公試比高的念頭,老實做人。
但他偏偏和世間所有巔峰武夫一樣,發現自己有一條通天長梯,可以登上去。
而這條梯子,就是胸腹間那口說不清道不明卻必然存在的‘氣’。
夜驚堂不清楚這條路有多遠,世上已經沒人能教他,也不知道這條路該怎么走。
為此他只要閑下來,就開始暗自琢磨,怎么才能讓胸腹間這口氣更壯一點;就好像是在肺腑之間開辟出了一片空地,種上了參天大樹的幼苗,小心嘗試,用所有可能的方法,讓這棵樹安安穩穩成長起來。
平日里苦思冥想,很難抓住那種感覺,而睡著后迷迷糊糊夢游太虛,身體無意識跟著感覺走,反而有種如魚得水之感。
幔帳無風而動。
夜驚堂閉目熟睡,就好像在房間里的一塊熾鐵,讓整個屋子都干燥了幾分,正在神游之際,隔壁忽然傳來細微動靜:
踏、踏、踏…
衣物摩擦,以及腳步小心翼翼挪動的細微聲音。
夜驚堂睜開眼眸,思緒隨后清醒過來,先是看了看還在飄動的幔帳,而后轉眼望向墻壁。
隔壁就是梵青禾的房間,剛才到客棧,讓掌柜煮了兩碗蔥花雞蛋面,兩人吃了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之后一直沒動靜,他也不知什么時候就睡著了。
眼見隔壁也傳來鬼鬼祟祟的動靜,夜驚堂心底難免警覺,稍作遲疑,開口道:
“梵姑娘?”
“呀!”
叮叮咚咚 先是一聲驚叫,繼而是桌椅被碰倒,瓶瓶罐罐落地的聲音,而后還有到抽涼氣的動靜:
“嘶…”
夜驚堂感覺情況不對,當即飛身而起半空抓住螭龍刀,從窗口躍出在從隔壁窗口撞入,幾乎一瞬間就來到了屋里…
稍早之前。
長夜漫漫,客棧內鴉雀無聲,只有極遠處的巷弄間,隱約還能聽到勾欄小嬌娘嬌喉婉轉的琵琶曲:
“紅袖輕搖花蕊動,淡月疏燈,照見愁千種誰把芳心傳與儂,夜深吹徹玉簫送…”
梵青禾和衣躺在枕頭上,已經睡了一覺,但又醒了,側耳聆聽著江州小調,總覺得這曲子不太正經,但又意外的切合意境。
中午出來時,梵青禾還心驚膽戰,怕夜驚堂帶她逛街,給她買衣裳后,晚上就開始圖窮棒見了。
哪怕夜驚堂解釋清楚了是誤會,她還是有點不放心,到客棧就把門關了,還握著幾根針,準備等夜驚堂摸進來,就把他制住。
結果可好,等了老半天,夜驚堂真就睡過去了,半點沒過來查房的意思,唯一能聽到的異動,只有調皮搗蛋的鳥鳥,飛到了對面巷子里的老鼠洞口口,嚇唬鼠鼠一家老小。
梵青禾不知什么時候睡了過去,午夜夢回醒來,發現夜驚堂還是沒什么異動,便明白夜驚堂確實沒用強的心思,前幾次可能真是誤會。
想通這點,梵青禾心里舒服了很多,畢竟在她心中形象完美的夜驚堂,本就該是如此,以后可以安安心心留下來,不用整天擔心被摸摸親親了。
但不用擔心夜驚堂往屋里摸,這日子似乎突然又無聊了起來。
梵青禾知道自己這種反應有毛病,但細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女人嘛,害怕被男人惦記,更怕沒男人惦記,此乃人之常情,她也是女人,會產生這種古怪想法不是很正常。
為了打消心中雜念,梵青禾起身來到了桌前,從隨身皮夾里取來藥瓶、銀針,開始全神貫注制作暗器打法時間,以便辦事的時候有備無患。
梵青禾把銀針探入小瓶內,待銀針慢慢化為黑色,便插在皮夾外層,剛制作了七八根銀針,目光忽然望向了放在皮夾旁邊的荷包上。
荷包是今天剛買的新衣裳,梵青禾其實覺得很好看,但沒穿上試過。
女人總是好奇愛美的,買了新衣裳不穿上試試,和夜驚堂買了新版俠女淚不看沒區別,心里肯定癢癢。
梵青禾側耳傾聽,見隔壁呼吸均勻沒任何動靜,便悄悄站起身來,打開荷包從里面取出了衣裳。
范家鋪子的衣物,用料雖少,但成本確實不低,用的是獨家研制的飛云紗,桌面那么大塊輕紗,疊起來可以在掌心握實,展開沒有任何折痕,還幾乎沒有重量,主打的就是穿了和沒穿一樣。
梵青禾把荷包里的衣物取出來,可見是兩件衣物組成的一整套小衣,她按照今天在布莊看到的樣子,輕手輕腳把衣服穿起來,然后站在銅鏡前打量。
衣服上半身很是清涼,僅以紅色肚兜包住團兒,中間還貼心開了條橢圓口子,能清晰看到兩團兒之間的風景。
白皙腰腹一如既往完全顯露,能看到肚臍和馬甲線,而再往下,則是件紅裙。
紅裙是斜裙,右側裙擺直至腳踝,而左邊則是斜著高開叉,一直開到腰側,前后裙甚至沒法在臀側合攏,而是以金環銜接,漂亮是漂亮,但只要稍微走動,基本上前后都能一覽無余。
梵青禾昂首挺胸站在銅鏡前,覺得下面如果加一件配套的蝴蝶結小褲就完美了,但她今天實在沒好意思開口買那種東西。
裙子下涼颼颼,梵青禾都不敢亂動,把白色薄褲套上試了下,結果發現不倫不類很別扭,又褪了下來,連不搭調的繡鞋都脫了,轉而戴上了自己的紅色面紗,再度打量:
嗯…美的不要不要的…
梵青禾看著鏡子里的異域美人,可能是來了興致,還蓮步微移,在屋里轉圈仔細欣賞怕隔壁的夜驚堂聽見,動作還極為小心翼翼。
但可惜的是,她還是太低估了夜驚堂現在的聽感。
梵青禾正孤芳自賞之際,忽然就聽到隔壁傳來男子聲音:
“梵姑娘?”
兩人房間相臨,夜驚堂的床就在墻邊上,兩人隔著木板墻,也就離了丈余遠,說是聲音從身邊響起也不為過。
梵青禾措不及防,驚呼了一聲,手忙腳亂抱著胸口就想往床鋪上鉆,結果不小心蹭到旁邊桌椅,擺在桌上的瓶瓶罐罐頓時被震倒,往地上摔去。
梵青禾隨身攜帶的藥物可都精貴,見此反應極快,用腳勾起掉落的藥瓶以免摔碎。
但她剛才弄毒針的時候開小差,瓶子就沒蓋上,這一勾,黑色藥液便灑出了幾滴,落在了腳背上,又連忙把腳抽開,也是這一瞬耽擱…
嘩啦——
客棧窗戶直接被撞開,一道人影快若奔雷的飛進來,眼神銳利如鷹隼,迅速掃視房間一圈兒,然后又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梵青禾渾身一震,眼睜睜看著夜驚堂手提佩刀落在面前,臉上都來不及驚慌,直接顯出了無地自容的窘迫,連忙蹲下抱住膝蓋:
“你你你…你不許看!”
夜驚堂飛身躍入窗戶瞬間,已經看到了身材傲人的梵姑娘,穿著從未見過的新款衣裳站在屋里,還抬腿勾起個瓶瓶,白花花一片。
大長腿倒是其次,最驚人的還是紅色布料包裹的胸襟,中間竟然故意開個低領,雪膩之間深不見底…
夜驚堂本來靜若死水的眼神,瞬間化為錯愕,急急落地轉身關上窗戶:
“那什么…你怎么了?”
梵青禾抱著膝蓋,用手遮擋小腿之間的空隙,都不敢動,正想催促夜驚堂出去,又看到了腳上的藥液,便想用裙擺擦掉。
但她身上的衣物,看起來布料少還沒實際用處,價格可不低,沾上毒藥可就全毀了,又左右尋找。
夜驚堂雖然背對著,但還是聽出梵青禾捏住裙擺又遲疑的動作,回頭瞧見地上的瓷瓶和灑出來的藥液,心中微驚,連忙把袖子扯下來一塊,蹲下來握住腳踝,擦拭沾在腳尖上粘的藥液:
“這是什么東西?”
梵青禾本來蹲著,被握著右腳一拉,自然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左手撐地,右手捂住胸口,抽了抽腿,臉色漲紅道:
“我沒事,我有解藥,還練過浴火圖,毒不死自己,我自己來就行…”
夜驚堂擦去腳上的藥液,發現沾染的白皙肌膚,出現了紅痕,知道梵青禾浴火圖練的太淺,不及時處理還是會遭罪,迅速抬手從桌上取來皮夾:
“解藥是哪個?”
梵青禾單手掩住胸口,從皮夾上取出個綠色小瓶瓶,又單指彈開準備涂藥。
夜驚堂見這動作太別扭,又起身從旁邊拿來裙子,直接展開披在梵青禾身上,只露出小腿,而后蹲下來接過藥瓶,把清涼藥液倒在腳背上用手指輕柔涂抹。
梵青禾蓋上裙子,眼底窘迫頓時消散很多,抓著裙子遮擋身體,想了想又有點惱火道:
“你怎么又往我屋里跑?我又沒事…”
夜驚堂認真上藥,解釋道:
“我剛才聽到屋里有奇怪動靜,詢問一聲,你又驚叫,還叮叮咚咚抽涼氣,怕出意外才沖過來…你試衣裳說一聲就行,這么慌作甚?”
梵青禾此時細想,好像還真是她反應過激的問題,臉色發紅道:
“天都快亮了,我在屋里換衣裳,你睡得好好的,忽然說話,我能不被嚇到?你…你聽不出來?”
“我剛驚醒,連現在什么時辰都不清楚,也沒細想…”
夜驚堂說話間,還低頭吹了吹發紅的白皙腳尖:
“呼”
酥麻觸感傳來,梵青禾身體一縮,裸足微弓扭了扭:
“又不是燙傷,你吹什么?你…唉…”
雖然心頭十分窘迫,但瞧見夜驚堂認真幫忙的模樣,她也不好再怪罪,只是咬著下唇任由他折騰。
夜驚堂把藥涂抹均勻,眼看著紅痕緩緩消散,才松了口氣,抬眼正想看看腿上其他地方有沒有濺到,就發現…
梵青禾單手撐地坐著,右腿抬起送到夜驚堂手中,右手則抓住裙子護在胸口,自己視角看不到什么異樣。
而夜驚堂蹲在正面,腿抬起來,裙子肯定架起了個空洞。
斜裙起不到半點遮羞作用,順著腿一路往上,可見鼓鼓的雪丘,藏著一線粉…
夜驚堂眼神明顯頓了下,迅速偏開,又鬼使神差挪回來,然后又強行偏開。
梵青禾默默注意著夜驚堂關切的神色,發現那雙很俊的眸子,忽然愣了下,然后又開始來回忽閃,低頭看了看,而后便猛然反應過來,把腿抽回抱住膝蓋:
“你…”
可能是這段日子吃的虧太多,也不好說夜驚堂重話,窘迫羞急之下,硬是紅唇一癟雙眸晶瑩,給憋出眼淚了。
夜驚堂有些尷尬,眼見梵姑娘過于激動,都說不話來了,連忙抬手:
“別哭別哭…”
“嗚…”
可能是太羞恥委屈,這眼淚一出來,就根本憋不住了。
梵青禾把漲紅臉頰埋進膝蓋,雪白肩頭微微抽動,哽咽道:
“我…我招惹你了不成?…嗚…這都第幾次了…”
夜驚堂基本沒見過姑娘哭,此時也有點慌,挪到跟前想輕撫后背,結果一摸全是肉肉,又觸電似的縮回去:
“是我唐突,確實是不小心…”
“不小心又如何?”
梵青禾抬起漲紅臉頰:“我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三番四次不小心…你讓我自認倒霉不成?”
“怎么會…”
“那你說怎么辦?”
“我…”
夜驚堂張了張嘴,覺得再不男人點,就是不負責了,略微斟酌,試探性湊近些許。
梵青禾瞧見夜驚堂臉頰靠近,梨花帶雨的表情一呆,忽然清醒了幾分,往后一縮:
“你做什么?我可是你…你…”
夜驚堂動作一頓,順勢幫忙捋了捋耳邊的頭發:
“幫梵姨整理下頭發…要不你說怎么辦?錯在我,說什么我都認。”
梵青禾抽泣了兩下,呼吸稍顯急促,想說什么,但她不讓夜驚堂負責,又不好收拾夜驚堂,還能說什么?
紅唇囁嚅幾下后,梵青禾咬牙站起身來,把同時起身的夜驚堂往門口推:
“你回去老實睡覺,再冒冒失失往屋里跑,我給你下蠱你信不信?”
夜驚堂微微抬手:“明白,我以后不到萬不得已,肯定不往屋里闖。你別哭了我這就回屋。”
梵青禾咬著下唇也不說話,把夜驚堂推出門后,連忙把門關好,靠在門上想理清思緒。
結果低頭又看見了沒臉見人的打扮,無地自容涌上心頭,連忙跑回了床鋪,用被子把自己捂了個嚴嚴實實。
夜驚堂站在門口,也不好再多說廢話,側耳傾聽,確定梵青禾沒想不開后,才揉了把臉,回到了自己屋里…
本來九千字,刪了八百廢話。
晚上才起床,肯定沒了,明天還是盡力早點更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