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噠、蹄噠…
風雪呼嚎間,黑色駿馬飛馳過郊野,在雪面上留下一串蹄印。
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夜驚堂身著黑袍縱馬疾馳,腰后懸著螭龍刀,雙眸望著遠方江野。
既然是忽然集合,夜驚堂大略能猜到,在港口聚頭的殺手應該不少,如果碰上了估計很難打。
但此行出來,夜驚堂并沒有帶什么人手。
單刀赴會的原因,并非他這武安公調不動,而是出于對華青芷說的那句:
帶的人太多,我護衛不過來。
對于尋常人來說,多帶幾個幫手肯定更安全。
但夜驚堂不一樣。
最漂亮的女人和最快的刀,不可兼得,因為有了身邊人,就有了牽絆。
孑然一身的刀客,不一定是幸福的,但肯定是最強的。
一住m.quanzhifash
身無牽絆、手握一刀,只要心氣不散,世上何人殺不得?
蹄噠、蹄噠…
雪逐漸大了起來,黑馬噴出的鼻息,在寒風中形成了淡淡白霧,坐落于清江沿岸的偌大碼頭,也出現在了眼底。
江畔千帆匯聚,港口里停泊著女帝的寶船和南北兩朝的官船商船,密密麻麻的桅桿,如同豎起的槍林。
販夫走卒和車架在港口穿行,摩肩接踵,呵氣成云,在道路上縱橫交錯,自天上望去,便如同托舉葉片來回奔波的工蟻。
夜驚堂頭戴斗笠,停在了江畔雪坡之上,目光在難以計數的大小船只中搜索。
西城港的船很多,聚集的人恐怕好幾千,想找出幾個賊子如同大海撈針。
但夜驚堂并不著急,曹阿寧說被召集到了這里,光左賢王麾下就六個人,北梁朝廷那邊只會更多。
幾十號武夫遮掩的再好,身形體態也不可能和碼頭上的販夫走卒完全一樣,細心注意總能發現點異樣。
在茫茫人海中掃視不知多久后,夜驚堂微抬斗笠,注意到了從城門方向快步疾馳而來的一匹棗紅馬。
馬上坐著個管事打扮的人,模樣普普通通,但舉止不太正常,在港口外的江畔翻身下馬后,登上了一艘滿載貨物的商船,而后過了不到幾句話的時間,又重新出現,朝著京城方向飛馳而去看起來像是探子。
夜驚堂見此輕夾馬腹走下雪坡,半途又翻身下馬,把馬側黑布包裹的鳴龍槍取下來,放在江邊一艘無人看管的小船上,目光掃視商船周邊。
商船很大,上面有幾個看守坐在火盆旁瞎扯,岸邊還有幾個人坐在涼棚里,看似是腳夫船工,但目光各有方向,把周邊盯防的沒有死角。
夜驚堂如同尋常江湖客,在江畔車馬中穿行,距離尚有數十丈,就拉開了披風系帶,露出一身錦緞黑袍,同時以刀鞘,捅了下擦肩而過的驢子:
“嗝——嗝——”
幾聲受驚的驢叫傳出,有序的車隊也出現幾分混亂。
坐在涼棚和火盆跟前的幾名看守,警覺性奇高,幾乎同一時間轉頭,看向了從江邊路過的車隊。
但車隊跟前,除開卷動的風雪,哪還有那一襲黑袍的蹤跡!
夜驚堂左手按刀,站在商船合抱粗的桅桿之上,低頭看了看下面兩個還在看向岸邊的看守,確定沒打草驚蛇后,右手貼在了桅桿之上。
柳千笙的聽風掌,除開感知姑娘的興奮點,還有其他附帶作用,比如刺探對手位置。
夜驚堂通過桅桿微不可覺的震動,能感覺到浪潮的涌動、踱步的急緩、以及坐在椅子上抖腿的江湖痞氣。
船上有二十八人,甲板上七個,四明三暗,分布在首尾。
船艙里二十一人,坐的還挺整齊,為首中間感覺空著一個位置,有個人在最前方來回走動。
夜驚堂運用天合刀的法門仔細側耳聆聽,可以聽到若有若無的斷續話語:
“花翎怎么還沒來…再去催催…”
“若請了呂太清…”
夜驚堂聽到花翎不在,還有點小失望。
畢竟四圣家大業大,不能擅自孤軍深入,北梁能來云安的最強人就是花翎。
提前把這些人解決掉,花翎見勢不對肯定就跑了,以后再想堵上挺不容易。
夜驚堂聆聽良久后,又有探子從外面折返,匯報起他沒出城的情報。
而這些人因為主力沒抵達,目標也不明方向,顯然動了偃旗息鼓的意思。
夜驚堂沒等到花翎,也不能讓這波殺手散了,手指摩挲這刀柄銅環,見下面的老頭問起他在什么地方,開口回應道:
“在這。”
嘩啦啦!
嚓嚓嚓——
話音落,千帆匯聚的江畔,氣氛猝然一凝。
甲板上下的幾名看守,驚的齊齊從椅子上彈起,拔出了藏著的兵刃,先是左右打量,繼而才錯愕看向上方桅桿。
夜驚堂走出兩步,站在了橫桿之上,低頭看向甲板,任由風雪掃著斗笠和衣袍,取出黑衙牌子朝向江畔:
“黑衙辦事,閑者退散。”
江畔茫然的販夫走卒,瞧見黑衙官差忽然掏牌子,臉色便是一白,知道這里有匪賊,十有八九要死人,當即丟下物件,朝著江岸遠處跑開。
踏踏踏…
江畔腳步聲如悶雷,商船上下卻死寂無聲。
船艙之中,大部分人都已經起身,握住了隨身兵刃。
沈霖單手負后,臉色極為陰沉,著實沒料到夜驚堂跟個鬼一樣,莫名其妙就出現在了這里。
司空盛依舊坐在椅子上,稍顯渾濁的雙眼望著沈霖,意思是問打還是撤。
徐野棠則是從椅子旁拿起佩劍放在膝上,抬眼望著上方甲板,手指輕扣著劍柄,也在等著眾人的意思。
沈霖耳根微動,聽著江畔的腳步,可以確認并沒有大隊人馬合圍。
雖然這里沒有布陣,但陣法陷阱這東西,對夜驚堂也沒啥大用。
眾人本來的打算,就是下午去五里鋪伏擊夜驚堂,所有人都準備周全。
如果只是夜驚堂一人,憑借在場高手,顯然不是沒有勝算,如果交手途中花翎趕來,那就是十拿九穩:而一但四散而逃,夜驚堂逐個擊破,至少得死一半。
沈霖稍加思量,眼神冷了下來,微挑下巴。
司空盛和徐野棠見此,同時站起了身!
夜驚堂站在桅桿之上,憑感覺觀察艙室里的風吹草動,等待不過一瞬,就見下方貨物堆炸開,同時數十顆黑珠擊穿甲板,如同密集雨珠朝著天空傾瀉。
颯颯颯——
嗆啷——
半空之中刀光一閃!
飛速跑開的販夫走卒,尚未看清具體景象,便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氣勁壓來!
商船上方的寂靜風雪,沿著中線朝兩側飛旋,裹挾著一道雪亮寒芒,在瞬息之間掃過了合抱粗的通天桅桿。
卡啦——
一聲爆裂脆響。
收起的帆布四分五裂,桅桿頂端在蠻橫刀風中化為碎屑,余勢不減向下橫劈,瞬間將桅桿下半部分劈為兩片,徑直砸入甲板。
轟隆!
爆響聲中,船上堆積囤放的雜物化為碎末,甲板瞬間被撕開一條半丈寬的破洞,連帶下方桌椅都四分五裂。
而艙室里的二十余人,確實不是凡夫俗子,幾乎是在司空盛動手的瞬間,已經各顯神通撞出艙室,躲開了泰山壓頂般的恐怖刀芒。
轟隆——
啪啪啪——
寂靜江畔響起震耳欲聾的爆響。
激射而出的黑珠,被刀鋒攪散又在半空集體炸開,化為一朵朵黑霧,幾乎遮蔽的商船上空。
而大船也在數十名武夫橫沖直撞之下千瘡百孔,人影四散,如同爆破船只炸出了二十余道鬼影。
夜驚堂只是一眼,就分辨出了曹阿寧等人所在位置,余者皆敵,自然不用顧忌其他,一刀出手劈碎甲板,身形便驟然下墜砸在船頭。
咚——
悶響聲中,碎屑橫飛的大船,船頭下沉船尾翹起,硬生生彈起了往后拉開距離的幾人。
夜驚堂左手刀送入右手,雙腿借力猛然繃直,身形變化為一道黑色鐵線,眨眼從船頭拉至船尾,沿途腰斬兩名躲閃不及的北梁武夫,刀鋒直指沈霖。
颯——
沈霖是頭目,但武藝并不算很高,在沒有排兵布陣的情況下,不說正面遇見夜驚堂,遇到仇天合都是一個照面暴斃。
但在場這么多幫手,顯然也不是瞎子。
夜驚堂快若奔雷一刀連斬兩人,尚未抵達沈霖面前,就見一個清瘦老者,無聲無息落在沈霖面前,橫卷身上斗篷。
嘭——
只聽氣勁爆震,灰色斗篷瞬間在老者面前轉成圓形,煙霧飛揚,遮蔽了前方所有視野。
夜驚堂完全能從粉霧中穿過去,但心頭卻察覺不對,在清瘦老者動手剎那,雙腳便猛踏地面,整個人便沖天而起。
下一刻。
咻——
一柄無光黑劍,從煙霧中穿出,帶出刺耳劍鳴,從夜驚堂立足之地一穿而過,閃至劈出的甲板縫隙中,又不見了蹤跡。
劍客速度之快,船上九成的人都根本看不清。
夜驚堂看清了劍客,但也只看到一個黑衣蒙面的人從腳下一閃而過的影子,似乎一身武學全練在瞬間爆發力上,其他暫且不論,這一劍著實快的離譜。
雖然只是一次交手,但夜驚堂還是通過黑珠和奔雷快劍,認出了兩人是北梁的‘黑翅蛾’司空盛和青機閣‘劍鬼’徐野棠。
而下面的高手顯然還遠不止這些。
夜驚堂刀勢被斷,飛身騰空瞬間,落在隔壁船上的三個武夫,便齊齊出了手。
三人身形各有不同,左用勾爪,右持環形飛輪,居中使一桿月牙青龍戟,只看兵器就可以確定是北梁的馬氏三雄,北梁雪原殺出來的狠人。
夜驚堂剛剛騰空,馬老三手中兩把勾爪已經投手而出,如同炮錘,直擊夜驚堂腳踝。
而老二則往前疾馳,取下兩把飛輪,激射而出,在空中飛出縹緲曲線,切向雙臂,同時躍起墊肩。
老大名為馬震邦,武藝在船上可能排不進前三,但也跌不出前五,一腳重踏老二肩膀,整個人便如鷹擊長空躍起,青龍戟往上刺夜驚堂下盤。
颯——
夜驚堂眉頭一皺,發現北梁為了殺他,確實下了血本,就這種合擊,武魁之下恐怕沒一人頂得住。
眼見勾爪飛輪襲來,夜驚堂身形驟然一輕,腳尖輕點飛輪側面,未見絲毫著力,整個人像是被風吹出去的柳葉,橫向拉向港口。
陸截云的獨門功夫‘燕山截云縱’,有‘凌波碎水不沾身’之稱,雖然沒啥戰斗力,但拉扯能力幾乎無解。
馬震邦尚未近身,夜驚堂已經橫向飛出去十余丈,到了不可能摸到的距離。
但讓人沒料到的是,下方馬老二再度丟出一枚飛輪,直接送至其腳底。
馬震邦都沒低頭,便右腳重踏飛輪,借力橫向沖出,青龍戟再刺夜驚堂胸腹。
颯——
夜驚堂瞧見這配合,眼底明顯閃過訝色,因為腳底無處借力,便以刀尖輕點刺來的青龍戟,整個人再度往后飛馳。
颯颯颯——
馬老二在船上飛奔,全力擲出飛輪當踏板,同時接住被踢回來的飛輪,配合無瑕,硬是讓騰空的馬震邦沒落地,橫向在空中追出去數十丈。
而其他人顯然也沒閑著,北梁人從來不怎么講武德,若是不會幾手暗器,都不好意思在外行走。
沈霖從徒弟手中接過書箱背在身上,飛身疾馳,往天上射出銀針;其他方向同樣飛來飛刀鋼珠甚至石灰包。
叮叮叮叮叮…
港口內的人見勢不對四散奔逃,船堆之上破空聲不斷。
夜驚堂借力飛躍,幾乎是在天上穿插,想找機會往前給馬震邦一刀,但意外發現這群人確實是高手,暗器看似雜亂無章,但都丟在他前方,完全不給他借力前踏的機會。
颯颯颯——
不過眨眼之間,夜驚堂已經飛出去百丈,到了港口附近。
眼見馬震邦青龍戟再度刺來,夜驚堂也不再拉扯,單腿上踢,踢中前方月牙刃,整個人幾乎直角下落,砸向下方小船。
但也在此時!
咻——
劍鳴再起。
隔壁船只的窗戶炸開,徐野棠手持無光黑劍,身形如同一道黑色閃電,抓住機會以奔雷之勢刺向夜驚堂落點。
而以超凡身法迂回的司空盛,甩手拋出幾顆黑珠,恰到好處在徐野棠前方炸開,遮蔽了突襲軌跡。
如果這招對尋常武夫用,在捕捉不到對手的情況下,遇上這種離譜快劍,基本上沒反應過來就得暴斃。
但夜驚堂顯然不是普通人。
夜驚堂單手持刀雙眸靜如死水,平靜盯著眼前的一切,每一片雪花的飄動軌跡,都捕捉在眼底。
徐野棠以奔雷之勢撞入黑霧,方向驟變,等再度沖出時,已經到了正前方,一劍直刺喉頭。
鐺——
金鐵交擊的爆響。
夜驚堂身處空中,手腕輕翻便挑開了即將貼身的黑劍,順勢一刀抹向對手脖頸。
而徐野棠走的是一擊必殺的路數,顯然想過突襲失敗后的對策,劍鋒受阻同時,腮幫子便鼓起。
“咻——”
一根鐵針從面罩后吐出,直刺近在咫尺的夜驚堂右眼。
夜驚堂練筋骨皮三圖,但顯然練不到眼睛,見此刀鋒上抬挑開飛針,同時一腳踹出。
嘭——
雖然只是無處借力的隨意一腳,但肉體爆發力依舊恐怖。
爆響聲中,徐野棠身體瞬間化為弓腰的蝦米,后背衣袍炸裂,如同炮彈砸向后方商船,直接洞穿數層艙板。
砰砰——
而夜驚堂也以同樣速度,往后飛入停滿船只的港口,尚未落地,便雙腳重踏后方桅桿。
巨型桅桿劇震上方橫桿當空崩斷。
夜驚堂借力往前飛馳,身形比徐野棠明顯快出很多,眨眼已經返回飛出的小船。
因為兩人速度都快的匪夷所思,馬震邦被往上踢了一節,此時都還沒完全落地。
眼見夜驚堂瞬息折返,馬震邦瞳孔一縮暗道不妙,抬起青龍戟舍命前刺,想要以攻代守。
但夜驚堂在天上使不上力,他靠著兄弟協助能過兩招,而在地上,他一個中上游宗師,根本就沒有招架的資格。
夜驚堂迅捷奔雷,帶起的強風掀翻了所過之處一切雜物,未等青龍戟刺出,已經從馬震邦身側一閃而過。
颯——
血光飛濺。
追擊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雙手持長戟的馬震邦已經當空折斷,上下部分身體分開飛向各處,中間潑灑出一片血霧。
“大…”
馬氏兩兄弟見狀目眥欲裂,但尚未來得及把話喊出,刀光已經來到近前。
颯颯——
夜驚堂單手持刀,在兩艘船上來回,刀光畫出了一個三角,帶飛兩顆頭顱,又回到了腰斬馬震邦的原地。
夜驚堂本來的目的,是想回去撿回鳴龍槍,結果一路被打倒港口才落地,顯然是低估了對手。
不過影響也不大。
夜驚堂腳步落地瞬間,螭龍刀已經歸鞘,同時右手抬起,抓住了尚未落地青龍戟!
“喝——”
雷霆爆喝聲中,九尺青龍戟當空化為半月,抽向了前方停泊的密集船只。
而依舊抓住兵器的半截身體,在青龍戟辟出的剎那,便被撕扯的四分五裂,化為碎肉血霧,裹挾飛雪往前狂涌。
轟隆——
驚天動地的震蕩聲中,江畔眾人只見港口里猝然砸入一條無形龍蟒。
漫天風雪被牽動,落地瞬間前方小船便炸為粉碎,沿線船篷沖出一條丈余寬的長槽!
追擊的眾人,也就徐野棠和司空盛能跟上節奏,余者不過是剛追到附近。
眼見大魏槍魁全力一記黃龍臥道劈過來,十余人齊齊色變,往左右飛撲躲閃,但依舊有四五人來不及躲避,被碎屑血霧吞沒,直接砸入船堆之間。
咚咚咚——
這一下聲勢太大,停泊的密集船只,從中被沖出一條空白水面。
船只被左右擠開,彼此相撞,碰撞聲一直綿延道了港口邊緣。
夜驚堂一槍過后,沒有絲毫停頓,整個人再度沖出,殺向司空盛。
司空盛知道輕功身法,不可能拼過夜驚堂,根本不跑,而是雙手前甩,拋出數枚黑珠。
夜驚堂不等黑珠炸開,已經在飛馳途中,旋身橫掃,氣勁當即卷飛十余枚黑珠,連帶推平周遭一切。
轟隆——
黑珠同時炸開,在周邊炸出一個黑色圓環,卻沒起到任何遮掩作用。
但司空盛顯然也不是遮掩視線,僅僅是阻斷攻勢而已。
在夜驚堂旋身掃開黑珠同時,清瘦身影已經無聲飄過船只,身法鬼魅剎那摸到附近,袖中探出數根白絲。
白絲由雪蠶絲編織而成,頂端有配重,激射而出直接套中青龍戟月牙刃,雙手同時猛抖。
衣袍震蕩,原本軟綿綿的白絲,在暗勁加持下化為軟鞭帶動青龍戟,又傳遞至雙手。
夜驚堂本來還想強行把司空盛拉過來,劇震傳來,卻感覺如同被劍雨華的風波棍彈了下,虎口瞬間發麻,兵器差點脫手。
嘿?!
夜驚堂眼底顯出驚訝之色,當下也不含糊,右手持戟猛拽,棄槍同時左手拔刀。
嗆啷——
無與倫比的爆發速度,讓司空盛尚未躲閃,刀鋒已經閃到丈余開外。
這一刀斷聲寂都不能說無傷規避,更不用說司空盛。
司空盛昏黃老眼閃過驚悚,雙手微抬,卻已經是在無謂掙扎。
但就在此時!
劍鳴聲再起。
徐野棠無愧青龍會頂尖刺客的名聲,隱匿刺殺的本事,比燕州二王專業太多。
夜驚堂剛剛躍過兩艘船只之間的空隙,下方水面便炸開,無光黑劍如同憑空出現的鋼釘,直接釘向小腹氣海。
夜驚堂瞳孔一縮,身在空中難以騰挪,當即棄刀劈向前方司空盛,右手指尖夾住黑色般的劍尖,凌空旋身就是一記鞭腿當空抽下。
轟隆!
恐怖氣勁在兩艘船只之間的縫隙爆發,兩側船身當場被刮碎,港口水面出現了個碗狀凹陷!
徐野棠水平極高,但輸在了功力上,再多經驗技巧獨門絕學,面對全力爆發的武魁也是花架子。
一記鞭腿抽下,徐野棠往上突襲根本沒機會躲閃,尚未臨身,面巾已經被震了個粉碎,露出不過三十出頭的臉頰。
那雙鋒芒畢露的眼睛,尚未顯出懼怕,眼前便是一黑。
嘭——
沖出水面的上半身,被鞭腿當空抽碎,未曾看清軌跡,已經洞穿幾丈深的水面釘入下方淤泥,消失的無影無蹤,水花也在此刻激蕩向半空。
轟隆!
司空盛躲不夜驚堂突襲,但飛刀顯然接得住,側身躲開飛旋而來的螭龍刀,便想拉開距離。
但夜驚堂走江湖以來,難打的架打多了,但手這么黑的交鋒,真是第一次碰見,當下也是被打出了火氣,旋身一記鞭腿過后,無光黑劍已經落入右手,半途長吸一口寒氣!
“嘶——喝!”
如果有人能看清,能發現夜驚堂整個人軀體幾乎鼓了幾分。
震耳欲聾的爆喝聲中,身體又恢復原狀,顫動的無光黑劍,瞬間繃直前指!
咻——
劍鳴聲如同九霄龍吟,瞬間壓下天地所有嘈雜。
不遠處的沈霖,只見滿天飛旋的風雪被洞穿,卻未曾瞧見劍影。
往后飛退的司空盛,從勢如青龍吐息的恐怖劍勢中,認出了這是劍圣孫無極的龍氣劍。
但認出劍招,他依舊沒看懂這一不似人間物的一劍,是怎么使出來的,更不用說提防。
司空盛堪堪抬起雙手,后背便已經炸出一片血霧。
嘭——
而后聚力一點的氣勁,在背后炸開,撕裂了桅桿帆布與船篷,又在露出的水面上帶出一條左右分開的水槽,往前蔓延,一直到港口邊緣,依舊有奔跑躲避的走卒,感覺到刺骨寒風鋪面而來!
一劍落天地徹底歸為死寂。
夜驚堂單手持無光黑劍,落在鶴立雞群的桅桿之上。
嗡嗡嗡…
無光劍鋒猶在顫鳴,靜立于風雪中的一人一劍,遠看去就好似忽然一步跳出人間,站在了九天之上,和腳下凡夫俗子徹底劃清了界限!
當然,這也確實是錯覺。
夜驚堂鬼使神差來了這么一記神經刀,雖然有了孫老劍圣的影子,但用力過猛把自己沖的頭暈,才落在桅桿上緩一下。
不過其他人可不這么想。
司空盛、徐野棠,以及勉強跟得上節奏的馬氏三兄弟,不過幾個照面就全部暴斃,其他人不說過招,能在刀劈過來前抬個手,都算厲害的。
瞧見桅桿頂端的黑衣閻王,展現出超凡脫俗的一劍后,又忽然停在桅桿上,余下之人自然覺得,這是不屑于對他們這些雜魚出劍,都手持兵刃僵立在了當場。
巔峰高手過招太快,說起來也就來回幾個照面。
而港口外圍,賈勝子遙遙瞧見此景,可謂面如死灰,眼見說要打頭陣的許天應,憑借超凡輕功,在船只之間來回橫跳,速度僅次于徐野棠,但跳了半天,就是沒沖到夜驚堂跟前,不禁吼道:
“你跳什么?倒是上啊!”
許天應火冒三丈,回頭道:
“這讓我怎么上?去送死不成?”
曹阿寧武藝平平,躲在后面理所當然,此時開口道:
“走。”
賈勝子距離夜驚堂百十丈遠,都覺得命懸一線,早就想跑了,見此做出含恨惜敗之色,掉頭就往外狂奔。
夜驚堂自然沒追,保持冷面閻羅的神色,持劍歇了一瞬,壓下氣息后,才偏頭看向了站在船頂的沈霖。
左賢王麾下六人一跑,周邊就剩三四個雜魚了,也想跑但是距離太近,根本不敢。
沈霖一直跟隨,本想保持距離以暗器干擾協助,完全沒料到夜驚堂武藝恐怖到這種地步。
眼見夜驚堂望過來,沈霖面白如紙,當即把背后書箱拋出,漫天飛針暗器撒向桅桿上的夜驚堂。
咻——
船堆之間黑光一閃!
無光黑劍破開風雪,瞬間洞穿沈霖胸腹。
本就不以正面見長的沈霖,剛把書箱甩出去,還沒來得及飛身后撤,就踉蹌了幾步,低頭茫然看向胸口:
“咳咳…”
夜驚堂都沒回頭,落在了司空盛的尸體旁,不緊不慢收刀歸鞘。
風雪在此刻寧靜下來。
充斥人群的岸邊陷入了無聲死寂,只剩下浪濤與風聲。
朝廷在西城港駐扎有水師,此時剛提著弓弩跑到岸邊,都是滿眼震撼望著夜驚堂,不敢做聲。
夜驚堂掃視一片狼藉的港口后,望向僅剩的幾個雜魚。
四個北梁武夫,放在江湖上也算高手,但已經嚇破膽,瞧見船上的黑衣閻王望過來,當場嚇暈一個,剩下幾個則是丟了兵器坐在地上,或者直接跪下了。
“把人拿下,帶去黑衙。”
夜驚堂對著岸邊發呆的水師吩咐了一聲后,飛身一躍落在岸邊,拿回鳴龍槍,又把披風拿起來系好,翻身上馬揚塵而去,隱入了漫天飛雪。
“駕——”
蹄噠、蹄噠…
為了不斷章,昨天兩點寫到現在,十七個小時沒吃東西,這么寫確實抗不住,明天要是沒有別怪阿關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