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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你又來

  云安城東,關頭鎮。

  蹄噠、蹄噠…

  六匹快馬自官道飛馳而來,在夜色掩護下進入小鎮,停在了鎮上車馬行對面的客棧前。

  風塵仆仆的曹阿寧,回到前半生大起大落的地方,心頭難免感慨,翻身下馬后,示意對面的車馬行:

  “這以前是燕王世子暗地里的產業,血菩提刺殺靖王失敗,就在這里藏身養傷。后來血菩提不知是不是腦袋被馬踢了,跑去刺殺夜驚堂,死的那叫一個壯烈…”

  許天應走在身側,指向視野盡頭的玉潭山:

  “那里就是玉潭山莊,我師父還有滕天佑這些高手,合謀去刺殺女帝,結果被夜驚堂孤身一人攔住,全部死于其手,現在都不知埋骨何處…”

  六人為首的賈勝子,是左賢王的門客,本身也算有勇有謀的智將,但這一路走一路聽兩人訴說夜大閻王的恢宏戰績,走到云安后,甚至都有點半只腳入土之感。畢竟和陸截云、司馬鉞、斷聲寂這些頂尖梟雄比起來,他毛都算不上,跑來刺殺夜驚堂,這不是找死。

  賈勝子雖然對左賢王忠心耿耿,但再忠心也不能白送,他眺望遠方的城池余暉一眼后,開口道:

  “夜驚堂這等人物,不是我等能對付的,稍有不慎就是死無全尸。你們切勿沖動行事,特別是天應你,殺師之仇再大,也得懂得隱忍,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

  許天應微微頷首:“賈老放心,我自有分寸。”

  一住m.quanzhifash

  賈勝子還是頭一次來京城,等在客棧住下后,在窗口看了看遠方的云安,又道:

  “這是大魏地頭,市井之間,不知埋了多少眼線,前面那打更的,有可能就是夜驚堂手下的耳目,我等需萬分小心。”

  曹阿寧認真點頭:“明白。”

  “朝廷的隊伍,后天就能到此地,我等是先鋒軍,首要任務就是摸清夜驚堂的動向。阿寧,你是暗衛出身,對云安地形和官場情況應當了解,此事交由伱去辦…”

  曹阿寧神情嚴肅道:“夜驚堂耳目通神,據說方圓半里風吹草動都盡收眼底,我也不敢貿然近身,不過只摸清大概動向的話,應該也不難。這找到人后,朝廷那邊準備如何處置?”

  賈勝子在茶案旁坐下,輕撫胡須道:

  “侍郎李嗣看不起我等江湖出生的門客,把我等當耗材用,只安排事情,其他一字不提,具體該如何對付,老夫也不是很清楚。

  “他李嗣看不起人,我等也不必報死志,能打探的消息就打探,風聲不對直接跑即可,到時候事敗,這罪責也算不到我等頭上。”

  曹阿寧聽見這個,心頭不免為難,畢竟賈勝子進入不了幕僚層,他就沒法獲取北梁高層的具體布局,女帝事后記功勞簿,他不就打醬油了。

  曹阿寧稍微琢磨了下,覺得還是得展現點能力,讓李嗣認識到他們這六人的重要性,當下開口道:

  “我對京城了如指掌,手上還捏著幾個小吏的把柄,我先去打探消息,如有情況,及時給賈老匯報。”

  “去吧,萬事小心。”

  沿河兩岸燈火絢爛,一艘小畫舫順著南薰河逆流而上,穿過一座座白石拱橋。

  畫舫里擺著瓜果茶盤小酒壺,衣著鮮麗的少婦少女在其中圍坐,玩著京城流行的‘酒籌令’。

  大概意思就是把各種要求,寫在竹簽上,搖出簽子的人,就得按照上面的方式表演,表演不出來就得罰酒。

  這種玩法有葷有素,素的是唱歌跳舞吟、詩作賦等風雅之事,而葷的不言自明,簽子上寫‘當場西瓜推’都算保守。

  太后娘娘在場,還有云璃這種小妮子在,姑娘們玩的沒那么花,但依舊不算含蓄,起身跳舞或回答羞人問題什么的,基本上輪誰誰面紅耳赤。

  畫舫里坐著太后、璇璣真人、三娘、梵青禾、小云璃,還有紅玉秀荷萍兒等丫鬟,莫說坐進去陪著喝,光是在旁邊看著都養眼。

  但夜驚堂和姑娘們關系比較特殊,真坐進去,玩葷的還能當道具,玩素確實不好把握尺度,為此只是在后面撐船,聽著里面歡聲笑語。

  而鳥鳥顯然玩不懂這些,此時站在撐桿之上裝魚鷹,還不時嘰嘰兩聲,意思估摸是看夜驚堂也被攆出門了,在幸災樂禍。

  畫舫沿著繁華河岸橫穿京城,到了文德橋一帶,夜色也比較深了。

  太后娘娘倒是想坐著船折返,去夜驚堂家里過夜,但當朝太后夜宿臣子家中,傳出去就不是滿城嘩然那么簡單了,幾千年后估計都有人在琢磨,魏太后那晚到底和武安公干了啥。

  太后娘娘為了后世風評考慮,在畫舫抵達文德橋附近后,還是念念不舍下了船,往皇城折返;夜驚堂自然是自告奮勇擔任護衛,護送太后娘娘回宮。

  雪已經在不知不覺停了,夜間的天氣,倒是更冷上了幾分。

  巍峨宮墻外的道路上,夜驚堂手按腰刀走在身后半步,打量著城池余暉。

  太后娘娘喝了個微醺,肩膀上裹著紅色披風,因為后面跟著紅玉和黑衙護衛,沿途不太好言語,只是獨自“嗯哼哼”唱曲,手里還摩挲著一根簪子。

  夜驚堂眼見已經到了皇城附近,覺得太后娘娘大晚上跑過來,總不能手都沒暖就讓人回去,便回頭道:

  “紅玉,你帶著護衛先回宮城,讓楊瀾準備步輦迎接。太后娘娘喝了點酒,走回去身體吃不消。”

  “哦。”

  紅玉自然是言聽計從,抱著鳥鳥往朝陽門方向跑去。

  而幾個黑衙護高手,自認跟著夜大人,完全是當掛件兒被夜大人保護,當下都護衛紅玉去了。

  太后娘娘本來還挺悠閑,瞧見此景,眼神便是一慌,停下哼唱,想埋頭快步追上去。

  但剛走出一步,面前就橫出一只胳膊,擋住了去路。

  太后娘娘身形微頓,迅速擺出母儀天下的氣態,抬眼望向身側的俊公子:

  “你放肆。”

  語氣挺兇,但聲音不大,看起來奶兇奶兇的。

  夜驚堂擋住面前,低頭打量微紅臉頰,微笑道:

  “娘娘手冷不冷,我幫你暖暖?”

  太后娘娘有點慌,把手藏在腰后,正色道:

  “夜驚堂,你再這樣膽大妄為,本宮真叫人了,你別以為本宮不敢。”

  夜驚堂半點不怕,把太后娘娘勾過來,握住小手十指相扣,轉身繼續行走。

  太后娘娘有些懊惱,稍微掙了下,發現掙脫不開,便也由著他去了,轉而嚴肅道:

  “夜驚堂,你老實交代,本宮的簪子,你從哪兒得來的?”

  夜驚堂笑道:“我義父臨終前告訴我,說祖師爺在前朝末年,把浴火圖埋在了銀杏樹下面。我跑去挖,結果沒找到,反而挖出了根簪子,我當時還以為某個妃子埋的呢,沒想到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晚上一直在想這事兒,她輕哼道:

  “那簪子是本宮小時候戴的,本想遇到中意的人就送出去當定情信物,后來守了寡就埋了…你私自挖出來,可知該當何罪?”

  該當何罪?

  夜驚堂轉過頭來,想了想道:

  “我既然挖出了簪子,肯定是得補上意中人的空缺…”

  “你想得美。”

  太后娘娘只是想把簪子的來歷說給夜驚堂聽罷了,說完之后,因為馬路上牽手太緊張,就想抽手快點回去。

  夜驚堂對此自然是拉著不放。

  太后娘娘也沒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道:

  “夜驚堂,在雪山上,本宮是看你手凍紅了,才幫你暖著,結果你倒好,不感動也罷,還賴上本宮了。早知如此,本宮就不該關心你。”

  夜驚堂搖頭一笑,握著小手放到自己懷里:

  “我也沒說讓太后娘娘暖手,是幫你暖,知恩圖報嘛。”

  太后娘娘又不能摸摸捻捻,可不覺得暖手有意思。

  她想把手抽出來,但手兒動了動,卻發現夜驚堂懷里還揣著手絹。

  手絹布料柔滑至極,好像還是女人用的…

  太后娘娘倒也不是吃醋,就是好奇誰送的手絹,想抽出來看看。

  夜驚堂揣著塊小布料,也沒啥特別感覺,等太后娘娘準備往出拿,才猛然想起,方才急急慌慌出門,往身上揣了不得了的東西。

  夜驚堂表情一僵,眼看要身敗名裂,不假思索便低頭往紅唇湊去。

  太后娘娘措不及防,雙眸微張,連忙躲閃:

  “誒?!你…嗚!”

  啵啵~

  夜驚堂摟著后腰,低頭堵住話語,把太后娘娘抱了個雙腳離地。

  太后娘娘直接懵了,起初還想反抗下,最后發現反抗不了,就變成了逆來順受,而后暈頭轉向也不知道熬了多久后,夜驚堂才松手。

  “呸呸呸…”

  太后娘娘重新落地,臉色漲紅又氣又惱,不說手絹,自己在哪兒都快忘了,瞪了一眼夜驚堂后,低頭就往城門快步走去。

  夜驚堂暗暗松了口氣,怕嚇到太后娘娘,也沒追趕,只是跟在后面慢慢走,待到了城門附近,紅玉等人出現在視野里,才駐足開口:

  “太后娘娘早點休息,卑職先行告辭。”

  太后娘娘咬牙恢復了自然儀態,但腦殼依舊有點懵,都不敢停留,登上了步輦后,做出不勝酒力的樣子,扶著額頭裝醉,被抬著進入了宮城…

  等回到天水橋,夜色已深。

  各家鋪面都已經關門,街面上空空蕩蕩,唯獨鏢局里還亮著燈火。

  夜驚堂扛著胖鳥鳥,你一句我一句哼哼嘰嘰,走過鏢局前門時,可見陳彪和楊朝坐在屋檐下,中間放著酒桌。

  今天跑來送禮的的楊冠,竟然也死皮賴臉坐在小板凳上,喝的是臉色通紅,聽著楊朝訴說:

  “走到荒骨灘那片兒,黑旗幫的幫主,帶了三兩人手過來打秋風,佘龍酒量好尿也多,半途跑去上茅房,直接撞上了,你們猜怎么著?”

  “怎么著?”

  “打頭那嘍啰,翻身下來對著脖子就是一刀,只聽嚓啦一聲,把佘龍尿都嚇回去了,松開雀雀一摸脖子,屁事兒沒有…”

  “好家伙…”

  夜驚堂在外面聽了兩句,有些好笑,也想進去湊個熱鬧。

  但梵姑娘定了規矩,每天至少調理一次,多瞎扯一會就少調理一會兒,瞎扯久了就明天了,于是還是壓下了嘮嗑的沖動,走了過去。

  殘云遮月,街面漆黑一片,只有某些鋪子的燈籠下有點光亮。

  夜驚堂走到暗處,見鳥鳥自個飛回去了,本來還想把白色蝴蝶結布料拿出來看看,但手剛放進懷里,耳根就是一動。

  街面近乎死寂,看似沒有任何活物,但隱隱卻能聽到微弱氣息聲。

  夜驚堂眼神微凝,手輕描淡寫的放在了刀柄上。

  結果不曾想,他這世間最快刀客還沒來得及動作,一道聲音就從糧鋪的窗戶里響起:

  “別別別,是我…”

  夜驚堂一愣,松開刀柄,走到了糧鋪外面,注意著周邊風吹草動,詢問道:

  “使臣隊伍后天才到,你今天就來了?”

  曹阿寧不清楚北梁朝廷的高手到沒到,也沒公然露頭,只是在窗內道:

  “左賢王派的六人,被北梁朝廷當了馬前卒,讓我等先過來打探情報,估計都沒指望我等幫忙。想獲知北梁朝廷的具體布局,得先讓我們幾個得到重視。”

  夜驚堂負手而立,蹙眉道:“你意思是給點情報,你帶回去交差?”

  “對。最好是夜大人飲食起居、日常行程的情報,三分假七分真,且要有跡可循,別心血來潮忽然去龍吟樓一趟,來證明我等情報準確。”

  夜驚堂負后的手指輕輕摩挲,斟酌片刻后,開口道:

  “知道了。明天晚上,你去巡捕衙門的停尸房取消息。”

  “停尸房…夜大人倒是念舊。我剛聽說,夜大人今日受封國公?”

  “確實如此。”

  “恭喜恭喜…”

  “只要你用心為圣上盡忠,圣上能給你的,遠比你想象的多。”

  “唉,我這條命都是從夜國公刀下撿的,哪里敢奢求太多。曹某先行告退。”

  夜驚堂原地駐足,直至腳步聲遠去后,才皺了皺眉,仔細思索片刻后,才回到了新宅。

  三娘她們坐著畫舫提前到家,因為都喝了不少,回來就回房歇息了。

  此時宅子里只有繡樓里還亮著燈,窗口能看到小云璃在左右互搏,鳥鳥蹲在窗口歪頭看戲。

  夜驚堂路過游廊瞧見此景,倒是想起出門前和璇璣真人聊書法才聊一半。

  夜驚堂今天一通研究,發現寫好字比練好功夫簡單多了,獲得獎勵后,甚至有點欲罷不能。

  云璃都在努力,他自然不能懈怠,想了想便快步回到了梅花院,準備先和水兒老師聊下書法,再完成今天的調理任務。

  梅花院中燈火熄了,不過正屋還留著門。

  夜驚堂進入院子看了眼,發現東廂房的窗戶今天沒打開等他,門也關著,便來到門前,輕輕推開房門。

  門栓著。

  夜驚堂可不記得武藝高強的璇璣真人,有拴門的習慣,還倒是因為傍晚搶褲褲的事兒生氣了,便抬手輕敲。

  很快,里屋傳來起床的動靜。

  窸窸窣窣…

  踏踏…

  夜驚堂負手而立在門前等待,本來還在思索待會該用什么書法騙獎勵,但很快又覺得不對——這腳步聲,聽起來…

  我靠!

  夜驚堂猛然反應過來了不對,但還沒來得及偷溜,腳步聲就到了面前。

  房門打開。

  女子臉頰呈現在了門內,不施粉黛,但艷麗不減半分,酒后的一抹酡紅,甚至更添了三分顏色。

  女子身上披著外裙,身上則穿著紅色寬松睡衣,并不透明,但布料極為綿軟,把玲瓏曼妙的豪放身段襯托的峰巒起伏,可能是酒后有點熱,領子還解開了些,能看到鎖骨下的雪白肌膚。

  女子雙手扶著房門,本來睡眼惺忪帶著三分醉意,但看到面前高大俊朗的貴公子后,眼神肉眼可見的清醒了過來,也瞪大了幾分,繼而眼底就顯出仿徨無措。

  “呃…梵姑娘…”

  夜驚堂抬起手來,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梵青禾都懵了,完全沒想到夜驚堂白天道歉,晚上又跑她屋里來,門都拴了還硬敲開,就算是找妻妾侍寢,上門也不帶這么勤的吧?

  梵青禾本想連忙關門,但又覺得毫無意義,便抱住胸口,羞憤難言道:

  “你…你又來!你再這樣…”

  “不是不是,我…我就是看梵姑娘喝多了,過來看看你睡著沒有…嗯…抱歉,我先回房了。”

  夜驚堂滿心尷尬,說完后就轉身往正屋走去,眨眼不見了蹤影。

  梵青禾抱著胸口眼底甚至有點委屈,目送夜驚堂老實進屋后,才暗暗松了口氣。

  她關上房門,本想把門拴上,但覺得夜驚堂若真對她志在必得,她不說拴門,搬到城外去都沒用。

  明晚他又摸過來怎么辦…

  好女怕纏郎,天天晚上這么來,遲早得習慣了…

  這可怎么辦…

  多謝魔仙客Nihility大佬的盟主打賞!

  作息又慢慢倒過來了,起床都下午兩三點了,寫的多更得早,寫的少反而更得晚,就是因為起床時間每天都在往后推o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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