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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不送

  “鏘——”

  嘹亮鷹啼響徹夜空,原本繁華寧靜的城池,就好似巨石滾入沸水,在剎那之間炸鍋,嘈雜聲中,無數人自房舍之間涌出,齊齊望城中眺望。

  夜驚堂手提黑鋒長槍撞碎風雪,以駭人速度橫貫街道,幾乎剎那間就來到賭坊周邊。

  斷聲寂躲開飛旋利刃,發現夜驚堂沖來,并未轉身逃離。

  斷聲寂自知傷了夜驚堂和當朝帝師,不可能在大魏繼續立足,從林場回來,便開始銷毀證據、滅掉活口,以免其他暗樁暴露。

  而他則將轉入地下,受梁帝之命設法除掉夜驚堂后,返回北梁,成為新的十大宗師。

  斷聲寂本就是暗子,根本不在乎斷北崖那點產業,心頭只關心如何除掉夜驚堂。

  夜驚堂到了金陽,卻是黑白無常打頭陣摸到窗外,顯然是意外發現他在這里。

  出現異樣后只有夜驚堂現身,沒有其他高手出手救人,說明來的武魁只有夜驚堂一個。

  斷聲寂傷勢未愈,但夜驚堂同樣帶傷;夜驚堂只有雜魚幫手,他在城內還有點助力;夜驚堂覺得現在是殺他的好機會,他何嘗不覺得現在是除掉夜驚堂的大機遇?

  眼見夜驚堂眨眼到了近前,斷聲寂不躲不避,重踏圍墻躍起,朝著飛掠而來的夜驚堂對沖而去!

  轟隆——

  斷聲寂出了名的人狠話還不多,打擂殺人,從來沒有先對噴兩句的習慣,而夜驚堂正常行事風格,也是打完再說話。

  兩人新仇舊恨皆有,在金陽城狹路相逢,連眼神溝通都沒有,就以駭人速度拉近距離,直至在東市上空撞在一起!

  夜驚堂全力爆發疾馳,身在半空披風斗笠已經飛了出去,雙手持槍凌空猛抖:

  啪——

  包裹槍身的黑布四分五裂!

  距離斷聲寂尚有十余丈,夜驚堂便落在集市之中,雙腳在慣性下滑行,右手繞至背后,直至槍鋒點地:

  “喝——”

  暴喝聲震徹全城。

  夜驚堂身形停頓瞬間,手中九尺鳴龍槍已經崩成了彎弓,裹挾浩瀚氣勁的槍鋒,牽動了周遭風雪以及集市中的草棚柵欄,長槍劈下,勢如狂龍墜海,當場在集市中炸出一條左右分開的長槽!

  轟隆——

  市場里已經關門的鋪面,在摧城撼山般的沖擊下炸為碎粉,其中儲存的米糧調料,被強風裹挾化為漫天碎屑,瞬間淹沒了前方的牛棚羊圈與人影。

  斷聲寂瞧見如此駭人陣仗,反應絲毫不慢,落地剎那雙手旋轉別離槍,槍鋒在周身轉成潑水不進的圓環,掃開漫天碎屑,繼而順勢抬槍前刺!

  颯——

  紛飛碎屑之間,出現一條肉眼可見的空洞。

  一點寒芒在前,眨眼便到了夜驚堂近前!

  夜驚堂懷必殺之心,但打法半點不魯莽,面對直指咽喉的一槍,腳步后撤,劈下的長槍順勢上崩,試圖磕飛槍桿,再取心門。

  但斷聲寂面對璇璣真人的拉扯確實吃力,這種正面硬碰硬的搏殺卻是游刃有余。

  眼見夜驚堂崩槍,前刺之勢當即收力,搖動槍尾致使九尺長槍化為游蛇,貼著槍桿回旋繞至下方,避開崩槍氣勁,再順勢上挑想抬開兵刃。

  夜驚堂槍法確實沒斷聲寂老道,但天瑯珠淬煉過的肢體反應,卻是人間鮮有人及。

  夜驚堂在兵器相接之時察覺對方意圖,硬是強行跟上了節奏,左手握槍右手握槍尾,長槍順勢而走。

  嘩嘩嘩——

  兩人都想格開長槍取中門,致使兩桿九尺長槍靠在一起飛速回旋,都不是鐵桿并未爆出火星,但帶起的摩擦聲卻近乎刺耳!

  雙方招式力度虛實結合不停變幻,最后必然是反應慢的輸。

  夜驚堂腳步飛退,不給斷聲寂半點近身機會,同時伺機挑開對方長槍,按照他氣脈如同直腸子的反應速度,正常來說最多幾息時間,對手就會跟不上露出破綻。

  但可惜的是,北梁在繳獲西海諸部大量文獻后,甲子前就在研究天瑯珠,雖然沒能完全復刻,但終究有點成果,斷聲寂就是大梁在三十年前開始培養的一批苗子。

  斷聲寂自幼以秘藥溫養體魄,根骨氣脈可能沒原版那么完美無瑕,但他練槍的時間遠超夜驚堂,靠槍法造詣完全能彌補這一點細微差距。

  兩人來回拼槍,眨眼便從集市東頭推到了西側,沿途碎屑橫飛,猶如泥龍過境。

  夜驚堂眼見即將撞上障礙物,放棄靠技巧取勝,腳步猛然強停,雙手持槍前刺。

  颯——

  一槍出手,夜驚堂臉色瞬間漲紅,本就迅捷的墨黑長槍,如同被撞出去,憑空帶出一聲爆響。

  斷聲寂上次已經領教過這種只攻不防、以命換命的打法,夜驚堂練了玉骨圖,他強換必虧,見此直接后撤,大幅度偏身躲開直刺槍鋒,同時單手握槍前點。

  嚓——

  斷聲寂此招發力姿勢不對,威力大不起來,但側身單臂持槍前點,距離相當長,其思路倒是和司馬鉞差不多——放棄正面硬撼,靠劍走偏鋒攻脖頸咽喉等脆弱部位取勝。

  雖然思路相同,但司馬鉞用幾十斤的大刀,而斷聲寂的長槍明顯輕的多,距離也更長,攻勢更加兇險。

  夜驚堂在刺空瞬間,已經偏頭避開脖頸動脈,但依舊被別離槍在左肩擦出一條血口。

  嚓——

  而也在此時,夜驚堂目光微凝,氣勢驟然暴漲,帶著巨大前刺慣性的長槍,幾乎當空橫移,掃向斷聲寂胸腹:

  “喝!”

  斷聲寂在雪山和夜驚堂打過,很了解夜驚堂的深淺,一式青龍獻爪,輔以霸王逆血的法門刺出去,已經全力以赴的招式,想變招必然先收力。

  而他側身前點刮痧,根本沒發大力,自然談不上收力,腳尖輕點就能拉開身位,按理說不可能被夜驚堂回手橫掃擊中。

  眼見全力前刺的長槍,忽然被橫向巨力壓住,幾乎違犯常理的變成了橫掃,斷聲寂眼底明顯露出幾分錯愕,鳴龍槍擦身而過距離近在咫尺,他根本沒應變空間,胸腹當即劇震。

  一聲悶響!

  夜驚堂靠著祖傳的功法,強行提氣扭轉槍勢,雖然迅猛無雙,但肢體承受的負擔也遠超想象,額頭青筋暴起,肩頭血如泉涌,連同雙目都憋出了兩行血珠。

  但這種凡人不可能用出來的逆天招數,效果也稱的上拔群。

  躲閃不及的斷聲寂,胸腹被鳴龍槍掃中,身上黑色錦袍當即炸裂,連同肋下包裹的繃帶都四分五裂,整個人往后橫飛,撞碎一整排草棚,當空就咳出一口血水。

  嘩啦啦——

  “給我死!”

  夜驚堂這種透支身體的的打法,根本撐不了太久,不出三五槍就得力竭躺下。

  但續航這東西,在對手活著的時候才顯得重要,能三槍把人打死,出一槍躺半年又何妨?

  眼見斷聲寂被橫飛出去,身體騰空難以騰挪,夜驚堂爆喝一聲,雙腳重踏大地,幾乎是如影隨形,雙手高舉長槍再度一槍砸下。

  轟隆——

  頂尖宗師交手,勝負只在一招,只要失手就是被壓著打,放到武魁更是如此。

  一招失算,若是找到機會反手,除非對面的武魁故意放水。

  斷聲寂當空倒飛,身體尚未沾地,夜驚堂已經從天而降,手中長槍裹挾駭人聲勢,朝著面門直接抽下。

  斷聲寂抬起橫擋,但無處落腳又何談支撐,整個人被砸的筆直下墜,撞入集市雪地,瞬間在地面撞出一個半丈深的凹坑,周邊草棚四分五裂。

  夜驚堂兩槍下去,硬是把自己打成了血人,血水自肩頭傷口涌出,染紅了半邊身體,不過眼神卻鋒銳而冷靜,一槍拍落斷聲寂,不等對方完全落地,便是一槍緊隨其后扎下,直取斷聲寂咽喉!

  斷聲寂也算不辱名聲,來不及提槍掃開,便直接棄槍,雙手合攏硬生生夾住槍鋒往側面強拉,未等槍尖觸及咽喉,就繞過脖子右側穿入地面,繼而雙腿彈起,左腿勾住槍桿,右腿飛踢直取頭顱。

  夜驚堂見此腳步后拉,單手握住槍尾,便連槍帶人直接砸向后方地面。

  轟隆——

  這么個抽法,哪怕蔣札虎來了,也得被當場摔個吐血三升,更不用說斷聲寂。

  斷聲寂眼見不妙,在槍鋒落地之前,已經從槍桿脫離,順著巨大慣性飛旋而出,半途以手掌轟擊地面彈起,竟是硬生生腳扎大地,在十余丈外站穩了腳跟。

  此舉看似斷聲寂接連破招,沒有受到太大損傷,但身為槍魁丟了配槍,顯然不會降級為拳魁。斷聲寂赤手空拳,能不能放翻陸截云都是個問題,更不用說對付手持大槍的夜驚堂。

  在落地瞬間,斷聲寂已經知道敗局已定,沒有絲毫猶豫便往后飛退,同時說出了遇見夜驚堂后的第一句話:

  “我認輸。”

  夜驚堂一槍抽出,便再度飛身疾馳追殺,聽見這話,冷酷眼神出現了些許異樣,繼而便是火冒三丈:

  “你他娘想得美!敢打老子的女人…”

  斷聲寂往年擂臺單挑從不留活口,如今就沒指望對手槍下留人,說一句只是欺君子,讓夜驚堂出現猶豫。

  眼見夜驚堂火氣更大了,斷聲寂腳下動作絲毫不慢,飛身就往城池外圍狂奔。

  兩人交手速度很快,基本上就是一瞬間三五招,集市外勾欄賭檔中的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而佘龍和傷漸離雖然被打了個半死,但終究沒死,咬牙追到集市,本來不敢近身,瞧見斷聲寂打不過想跑,佘龍當即飛身而起:

  “狗賊哪里跑!”

  傷漸離滿嘴是血眼底少有的滿含怒火,在院墻上飛馳,丟出無數飛針,同時踢出瓦片碎磚阻礙。

  斷聲寂飛馳幾步,瞧見黑白無常攔住,當即往側面轉移。

  但夜驚堂身法可不慢,斷聲寂跑直線,可能會陷入僵持,斷聲寂掉頭轉個彎,他若還追不上,那以后也別在江湖混了。

  颯——

  斷聲寂剛轉向飛馳不過三步,一桿長槍便帶著寒芒從側面襲來。

  斷聲寂不是蔣扎虎,赤手空拳被長槍碰一下就死,當下迅速來回躲閃,避開槍鋒,往后飛退。

  颯颯颯——

  夜驚堂槍出如龍連刺,把斷聲寂逼退數丈。

  而佘龍翻入集市,爆喝一聲就是肩頭猛撞,一記貼山靠撞向斷聲寂后背。

  咚——

  悶響聲中,氣勢如虹的佘龍,如同一肩膀撞上了泥頭車,直接被飛速倒退的斷聲寂撞飛了出去,摔出好幾丈遠,而被夜驚堂壓著打的斷聲寂,甚至連頭都沒回。

  傷漸離本來已經躍起準備一起痛打落水狗,瞧見此景瞳孔一縮,又迅速單手扣住圍墻把自己拉了回去,嚴肅旁觀。

  而斷聲寂被槍鋒壓死,無處騰挪的情況下,撞開背后擋道的佘龍簡單,但想避開夜驚堂的長槍卻難比登天。

  颯颯颯…

  不過剎那之間,斷聲寂已經退到集市邊緣,撞入了房舍之內。

  夜驚堂步步為營,逼的斷聲寂沒法雙腳離地,在斷聲寂想要撞穿墻壁躲閃的剎那,抓住機會一槍直貫,釘入了胸腹。

  噗——

  鐵器入肉的悶響!

  斷聲寂胸腹當即被洞穿,自背后透體而出,悶咳一聲抬手抓住了槍桿,想要奪槍。

  “喝——”

  夜驚堂低喝一聲,雙腿發力如同蠻牛般往前猛推,瞬間崩彎槍桿,撞穿墻壁來到了外面的街道,又撞入對面的房舍。

  轟隆隆——

  建筑群內傳出一連串爆響,也帶出了無數驚叫。

  斷聲寂抓著長槍撞穿數道墻壁,沿途死死盯著夜驚堂的眼睛,直至此時眼底依舊滿是兇厲,沒有半分懼意。

  嘩啦啦——

  叮——

  不過剎那間,夜驚堂就穿過數洞房舍,撞在了街邊的石白石臺基上,槍鋒貫入石頭,發出一聲脆響。

  斷聲寂被釘在臺基上,長槍再難寸近,城內驚天動地的動靜,也戛然而止!

  “呼…呼…”

  街面上風雪瀟瀟,些許行人愣愣站在原地,望著忽然撞出墻壁的兩人,連大氣都不敢出,整條街只剩下粗重喘息與血珠滴落的聲音。

  夜驚堂滿頭大汗,肩頭血流如注,雙手持槍摁著斷聲寂,緩了片刻后,才開口道:

  “你有種接著跑?”

  斷聲寂胸腹被貫穿,嘴角已經滲出血水,眼底滿是兇悍,不帶半分懼意,只是用力拔槍脫困,試圖繼續還手。

  夜驚堂發現這斯話少還打不怕,也沒再說無意義的話語。

  聯想到走私鱗紋鋼這種沒多少利潤風險又巨大的事情,還有沈霖等北梁梟雄,夜驚堂詢問道:

  “你是北梁人?”

  斷聲寂是北梁國師培養的義子,即便客死他鄉,也不可能暴露朝廷的半點意圖,對此道:

  “祖籍北梁,一心報國,死在伱這南朝鷹犬手上,只能說時運不濟。”

  夜驚堂不太相信這話,覺得斷聲寂背后恐怕有很多事情,想了想,單手握槍,從袖子里取出牌子:

  “我乃平天教護法,受命潛伏京城,暗中布局推翻東方氏復辟大燕,前些天在黃明山,把我從左賢王手底下救出來的,便是平天教主。你要是北梁人,最好把話說清楚,我平天教復國得依仗北梁,殺錯人只會兩敗俱傷,便宜了大魏朝廷。”

  斷聲寂瞧見牌子上的‘燕魂不滅、其志平天’,明顯愣了下,看向夜驚堂,甚至爆了句粗口:

  “你他娘能是平天教的反賊?”

  夜驚堂點頭:“信不信由你。現在交底,你還能逃出生天,等人圍過來,我便放不了了。”

  斷聲寂和徐白琳顯然不太一樣,稍微震驚過后,便冷笑道:

  “你既然亮了身份,今日就不可能留活口,何必說這些把人當三歲小兒的廢話?”

  踏踏踏——

  閑談不過兩句,房舍間就傳來密集腳步。

  夜驚堂見斷聲寂油鹽不進,也知道套不出啥有用情報,當下不再廢話,開口道:

  “你殺了紅財神,這一槍是報當年之仇,下輩子記得做事留一線,別那么絕。”

  嚓——

  鳴龍槍擰轉而后拔出,噴出一道血劍,灑在街道雪面上。

  斷聲寂悶哼一聲,身體順著臺基滑下,坐在了雪地上,怒目看著夜驚堂道:

  “你也快了,我在下面等著你下來。”

  “那你慢慢等不送。”

  夜驚堂提著滴血長槍,面無表情盯著斷聲寂,直至那雙自始至終不失傲骨的雙眼失去神采,才抹了把臉上的汗水,長長呼了口氣:

  “呼…”

阿關呀阿關,你怎能如此懈怠,日萬書友就能送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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