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月朗星稀,滿城燈火余暉,勾勒出了一抹關外異域才能看到的別樣繁華美景。
兩個氣質文雅的老樂師,在帳側演奏三弦和小鼓。
叮咚咚~~
六名臉上帶著面紗的美人,在金紅相間的地毯上跳著舞曲,薄紗飛舞水袖輕搖,讓燈火通明的大帳顯出了幾分夢幻與奢靡。
梵青禾換上了‘大祭司服’,淡金色內襯外罩紅紗,頭發盤成了很莊重的款式,腦后斜插著兩根金簪,在主案后正襟危坐,神色比平日里要正經嚴肅的多。
夜驚堂坐在右邊的小案后,面前擺著精美菜肴,以及彩瓷質地的酒壺,認真看著帳內的歌舞。
而鳥鳥則沒看美人跳舞的心思,從小案后面探出圓圓的腦袋,趁人不備就叼一塊肉偷偷吃,有人看過來又搖頭晃腦,擺出跟著哼哼的樣子。
璇璣真人被梵青禾攆下去睡覺,自然不會答應,很自覺的跟著夜驚堂,此時還坐在了夜驚堂跟前,不時還幫忙把酒斟滿,放在夜驚堂手里——此舉倒不是賢惠,而是夜驚堂不饞酒,璇璣真人大庭廣眾一個人抱著酒壺喝終究不體面,就催夜驚堂舉杯敬酒,她好順理成章跟著喝。
于是大帳里推杯換盞的聲音就沒停過,不過片刻后,在左右就坐的冬冥部族老,就漸漸目露驚疑,暗暗念叨:
沒看出來,這么俊的公子哥,還是個酒蒙子…
還讓身邊姑娘陪著喝,這是想把人家灌醉不成…
一住m.quanzhifash
大帳里坐了有八人,都是冬冥部過來族內老人。
雖然同出一個部族,但這些人并非一脈同源,而是有這相同身份,湊在一起抱團取暖形成的人。
就拿冬冥部來說,祖宗起初是上古時期的部落巫師,負責祭祀占卜治病驅邪;后來始帝一統天下后,這些巫師就有了‘祝宗’的正式官職。
哪怕時至今日,這類官職依舊存在,道教就源自上古巫鬼道,為此國師呂太清,其實就是擔任著的類似官職,只是當代對怪力亂神之說不在那么迷信,已經沒了上古時期那種影響力 后來大河改道,這些人沒有遷徙留在了當地,變成了小部落,后來又陸續有人加入,慢慢演變成了各大部。
每當有人稱王的時候,各大部就是西北王庭門閥士族;沒人當家的時候,就各自為政,如此分分合合已經持續了上千年,上次被打散,就在幾十年前。
出于這些歷史原因,冬冥部肯定不算蠻族,而是上古遺老,衣著服侍配飾都相當華麗,藝術造詣很高,和大魏常見服飾雖有不同之處,但還是能找到同宗同源的地方。
夜驚堂在案后就坐,酒過三巡之后,帳內歌舞停了下來,門外傳來了腳步和鈴鐺聲。
叮鈴鈴 帳內談笑的族老,見此坐姿端正了幾分。
夜驚堂放下酒杯,轉眼看向大帳外,卻見一隊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后面是四個冬冥部打扮的女子,而前方則是個老婆婆,身上穿著一襲黑色裙子,腰間掛著一串鈴鐺,看起來年紀比較大了,佝僂著腰,手里還杵著根拐杖。
“桂婆婆。”
梵青禾見狀,便從主案后起身,來到門口扶住了老婆婆的胳膊,示意已經起身的夜驚堂:
“這位就是我說的夜公子,您看看。”
夜驚堂還有點不明所以,起身打量老婆婆一眼后,詢問道:
“這位是?”
梵青禾看起來還有點緊張,微微抬手示意夜驚堂不要言語,讓老婆婆仔細看看。
夜驚堂自然也不好多說,只是有的尬的站在案后,讓老婆婆審視。
黑衣老婆婆,杵著拐杖仔細端詳片刻后,又把目光望向杵在旁邊的璇璣真人,開口道:
“這姑娘我見過,十年前來冬冥山偷雪湖花,被老祝宗發現,追了幾十里地沒追上…”
此言一出,本就安靜的廳內,化為了死寂。
夜驚堂眼角抽了下,余光瞄向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水水。
而梵青禾則是臉色一黑,眼神意思估摸是——沒看出來,你這妖女還是慣犯,十年前就打過我冬冥部的主意…
璇璣真人心智相當強橫,面對眾人異樣的目光,半點沒臉紅尷尬,只是含笑回應:
“當年有急用,只是過去看看,也沒拿什么東西。得罪之處,還望夫人見諒。”
梵青禾早體會過這妖女的厚臉皮,拿其毫無辦法,也不想在這些陳年舊事上多費口舌,把老婆婆扶到主案后坐下,和夜驚堂介紹道:
“西海各部會通婚聯姻,桂婆婆是六十多年前下嫁到冬冥部的公主,父親就是第二任天瑯王。”
“哦…失敬。”
夜驚堂聽到這話,也頗為意外,拱手行了一禮,也在暗暗打量桂婆婆的長相,只可惜年紀有點大,根本看不出什么。
桂婆婆在案后坐下,把拐杖橫放在膝上,打量著夜驚堂:
“你既然姓夜,又能用天瑯珠,十有八九便是我亱遲部的后人。不過我嫁過來的時候年紀小,末代天瑯王繼位時西北王庭已經快散了,自身難保四處尋求部族存續之法,我只在幼年見過一面,沒法確定你是嫡系還是旁系。”
夜驚堂對自己來自何處,其實并不是非常在意,不過了解下也沒啥壞處,就詢問道:
“當年部亱遲部是如何倒的?外面只說西北王庭向北梁稱臣,而后反叛被剿滅,并沒有太多史料流傳出來。”
桂婆婆稍微沉默了下,才搖頭一嘆,說起了過往:
“陳年舊事了。一百多年前,夜遲部只是天涯海角的小部族,族內不過幾千人,常年被各大部排擠。后來一個族人跑到了冬冥部學藝,精通了藥理,在雪湖花開的時候,運氣好又搶到了兩斤雪湖花,然后就逃回了族內,研究出了天瑯珠。
“當時族長武藝本來就高,通過天瑯珠淬筋鍛骨后,直接成了大宗師,用了十幾年時間壯大亱遲部,和四大部結盟,重新組建了西北王庭,最強橫時手下三萬天瑯騎,能逼的南北兩朝休戰共同應對西北的壓力。
“但可惜的是,西北王庭傳到我父王手上時,過于冒進,趁著大燕末年局勢混亂,和北梁結盟,想要共取南朝天下。
“北梁心機很深,知道吞不下南朝,在父王出兵后,直接毀約,轉頭就殺來了西海諸部,重創后方空虛的各大部,直接打掉了幾十年的積累,導致西北王庭再無和南北兩朝分庭抗禮之力。”
桂婆婆說到這里,又嘆了一聲,望向了在坐諸人:
“如果只是如此,西北王庭尚能固守茍延殘喘。但北梁很毒,派諸多高手深入后方,幾乎殺完了亱遲部的藥師,給下任天瑯王準備的天瑯珠、藥方等等,全被北梁朝廷劫走。
“天瑯珠北梁人用不了,便以此為要挾,讓我父王稱臣歸降;我父王沒答應,但年事已高,戰場上又留下暗傷,沒多久便病故了。末代天瑯王繼位,沒有天瑯珠淬筋鍛體,西北王庭國力也大不如前,內憂外患之下,只能向北梁稱臣納貢,換取一時太平。
“大概三十多年前,北梁徹底翻臉,污蔑末代天瑯王謀逆,派兵大軍再度攻入西海諸部;末代天瑯王向南朝求援無果,只能集合所剩兵馬,在天瑯湖畔破釜沉舟一搏。
“但當時西海諸部人心已經散了,仗一開打,各部就跑的跑、降的降,末代天瑯王只能攜族內親兵撤退,后來據說被左賢王李锏追上,千余族人在燎原獨擋北梁千軍萬馬,打了一天一夜,族內沒有一人叛逃,但直至全族盡滅,西海各部都沒有一家來馳援。”
桂婆婆說這段的時候,明顯有點火氣。
梵青禾對此道:“當年北梁兵馬已經到了冬冥山附近,老祝宗若出兵馳援,冬冥部也是同樣的下場,只能以自保為主。”
桂婆婆抬了抬手:“局勢如此,也怪不得誰。但當年各部若肯齊心合力死戰到底,何至于落得如今年年納貢吃不飽穿不暖的下場?冬冥部在山里挖十斤藥材,北梁朝廷敢收走九斤,鬧了災荒就給點陳糧打發,我們還得感恩戴德…”
璇璣真人在旁邊聽到這些,心里自然有同情,但實際上換大魏來也得如此,畢竟史書上已經寫明,西海諸部自認是大梁朝的正統傳承,骨子里就想收復南北兩朝的‘失地’,只要強盛起來,對南北兩朝來說完全是夢魘。
而夜驚堂聽到這些,心中也頗為感嘆,稍微思索了下后,還是先詢問起正事:
“囚龍瘴也是亱遲部的藥師當年研究的?現在還有什么人會?”
桂婆婆回憶了下:“囚龍瘴在天瑯珠之后被研究出來,因為用在攻伐之上,會制造此物藥師一般隨軍出去,躲過了甲子前那場偷襲。如果現在還有會制作此藥的人,只可能是西北王庭覆滅后,殘存的藥師流落到了某些部族或北梁那里。冬冥部內沒有會配囚龍瘴的藥師,想查這個得向其他部族打聽。”
梵青禾對此道:“夜公子放心,我已經吩咐了人去查,只要囚龍瘴出自西海諸部,就肯定有消息,耐心等兩天即可。”
夜驚堂聽到這里,便也不再多問,又閑聊幾句,吃完飯后,就和璇璣真人一起起身先行離開的大帳。
而在夜驚堂離開后,梵青禾才皺了皺眉,轉頭詢問道:
“桂婆婆,伱沒法確定夜驚堂是不是天瑯王的兒子?”
桂婆婆輕輕嘆了口氣:“能用天瑯珠,只可能是亱遲部的族人,我亱遲部強者為王,是旁系還是嫡系有什么區別?
“不過夜驚堂就算是我亱遲部的后人,自幼在大魏長大,骨子里就是大魏人,你現在把他拉出去,讓各部族長俯首稱臣認他當天瑯王,各部憑什么服他?而且他當了天瑯王,轉頭就帶著兵馬投靠大魏怎么辦?”
梵青禾聽到這個,想了想覺得也是——西海各大部誰也不服誰,想要當領頭人,血脈只是名頭,最關鍵的還是讓人臣服的本事;而且西海諸部要的是獨立,夜驚堂是大魏女帝寵臣,看起來還忠心耿耿,這要是讓他當了天瑯王,他身在西海心在魏,一門心思想給女帝送個大禮當聘禮,她不是把底褲都賠進去了。
“那現在怎么辦?”
“先和各大部通通氣,讓他和各部接觸一下,看看他為人處世的能力如何、有沒有一統天下的野心。如果既無能力也無魄力,選他當萬部共主組建王庭,只會給各部引來一場浩劫。”
梵青禾微微點頭…
“地道駝峰肉,走過路過都來看看啊,肥而不膩…”
瑯軒城處于干旱地區,哪怕已經到了秋季,白天的太陽也比較毒,為此到這里參與集會的人多是晚上活動,臨近晚上十一二點,街上依舊人滿為患。
夜驚堂在冬冥部的駐地吃完飯后,因為初次來關外,并沒有直接回安排的帳篷休息,而是和璇璣真人一道,帶著鳥鳥出來逛逛夜市。
常言民以食為天,瑯軒城近十萬人聚集,肯定缺不了美食街,雖然環境較為簡陋,遠比不上關內城鎮里的小街,但各種美食確實讓人眼花繚亂。
不光有西海各大部的美食,大魏、北梁的特色菜基本上都能找到,甚至還看到一家買烤蟲子的攤位,不光夜驚堂連鳥鳥都看的直搖頭。
璇璣真人帶著帷帽,方才喝了不少還有點醉醺醺的樣子,走在夜驚堂身側,見鳥鳥滿眼嫌棄的模樣,調侃道:
“你不是鳥嗎?還不喜歡吃蟲子?”
“嘰嘰…”
鳥鳥連忙搖頭,從毛茸茸的肚子里面探出大爪爪,示意自己是猛禽,然后就望向了遠處的駝峰肉攤子。
剛才鳥鳥在大帳里胡吃海喝,都吃圓了,夜驚堂怕鳥鳥胖的飛不動,自然沒再給它來盆駝峰肉,只是和璇璣真人閑逛消食。
大概走了兩刻鐘后,兩人一鳥來到了瑯軒城南側。
瑯軒城雖然沒了建筑,但曾經的格局,和當代的城池區別不大,南城中心本來是皇城所在的位置。
如今雖然早已沒了建筑,但地上依稀還能看到高出地面一截的臺子,從布局來看應該是以前宮殿的臺基。
臺基上方修建了些臨時房舍,附近扎了個大營,里面有千余號穿著皮甲、攜帶刀槍的人在其中休息,而一處房舍里,還有不少商賈在外面排隊,登記交錢。
夜驚堂本以為這是無法之地,瞧見此景略顯意外:
“這里還有官府?”
璇璣真人掃了眼掛在營地外的旗子,對此解釋道:
“萬部集是西海諸部貿易的重要場合,十來萬素不相識的人聚集在此,若是沒規矩,早就亂成了一鍋粥。那是勾陳部的駐地,城里的治安、垃圾清運,都由勾陳部負責;來這里擺攤位的商賈,也得給他們交銀子。”
夜驚堂上次聽梵青禾說勾陳大王有點慫,見此詢問道:
“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勾陳部能獨占,是勢力比較大?”
璇璣真人雙手負后,做出世外高人的模樣:
“勾陳是天神,別名麒麟,位居天地中央,剛猛兇惡,喜歡殺戮,主掌兵戈,上古時期的大司馬,專門負責打仗,所以信奉這位神祇。
“大梁朝覆滅后,沒遷徙的將門和軍隊,抱團湊在了一起,形成了勾陳部,族內都是代代相傳的戰士。
“像是冬冥部,靠醫藥巫術出名,反心再大也掀不起太大風浪,而勾陳部和巫馬部不一樣,倆湊一塊就是一支精騎兵,為此可能還被挑撥離間了,據說勾陳部的一個族長殺了巫馬部的族長,巫馬部的人又殺了回去,弄得兩家成了千年世仇,想要整合西海諸部,最大的問題就是把這兩家揉到一起…”
夜驚堂聆聽完這些解釋,若有所思點頭:
“原來如此…意思是勾陳部是西海諸部里面最能打的?”
璇璣真人點了點頭:“勾陳大王司馬鉞,在北梁十大宗師里面位列第六,我在大魏也是老六,所以實力應該和我差不多。人家只是打不過左賢王李锏,收拾你想來還是輕輕松松。”
夜驚堂聽到這話,有點不滿意了:
“我現在傷好了,要不咱倆找地方比劃一下,讓我試試陸仙子深淺?”
閑庭踱步的璇璣真人,聽見這話眨了眨眼睛,頓住腳步把帷帽挑起來,露出似醉非醉的桃花眸,看向夜驚堂:
“夜公子,你想試我哪兒的深淺?”
“我…嗯?”
夜驚堂硬是被這話弄得愣了下,反應過來后,就目露錯愕。
“呵”
璇璣真人把帷帽簾子放下,接過鳥鳥放在肩膀上若無其事繼續在燈火通明的小街上閑逛。
夜驚堂被璇璣真人一個葷笑話弄得有點無語,想想又追上去:
“陸仙子,你是靖王師尊,言行舉止還是要穩重些…”
“酒后戲言罷了,玩笑都開不起?我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你是道士!”
“不都一個意思,反正嘴上口花花,心如止水。你可不一樣表面上像個正人君子,私底下卻摟著兩個姑娘睡覺,心花的很,我不過開句玩笑,你臉都紅了,腦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驚堂抬手摸了摸臉頰,蹙眉道:
“有嗎?”
“嘰。”
“估計是剛才喝酒喝的…”
“切…”
下面字是后加的,不算點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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