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龍溪巷內驟然掀起地龍翻身般的巨大響動,等周邊百姓反應過來出門觀望,交手已經結束,三道人影以極快速度沖過了房舍上空。
石彥峰提著銅棍,朝距離最近的北城墻方向亡命狂奔,眼底的難以置信,甚至壓過了對命懸一線的急迫。
畢竟他在二十出頭時和蔣札虎相識,而后不久便開始練金鱗圖,天賦也不差,如今年過五十,早已經到了刀槍不入的境地。
他本以為靠自己的金鱗皮,哪怕遭遇八大魁,也能撐個一時半刻,但現在才發現想多了,面對各方面都沒瑕疵的武魁,決定生死的永遠是自身短板,只要反應跟不上躲不開,入肉寸余即可殺人,人家完全沒必要往皮厚的地方刺。
自龍溪巷沖出后,石彥峰發現朝廷似乎就來了夜驚堂一個,周圍并沒有其他高手,甩掉應該就能活。
但可惜的是,夜驚堂哪怕抱著個人,飛的也比受了內傷的他快幾分。
颯颯——
后方的房舍上,夜驚堂單手摟著東方離人的腰,快若奔雷飛馳過屋頂,目光鎖死前方的人影。
但柳腰豐臀衣襟傲人的大笨笨,體重肯定輕不到哪里去,抱著追擊并非那么輕松。
東方離人勾著夜驚堂的脖子,也明白自己又高又大,成了拖累,急聲道:
“你抱著本王作甚?直接去追呀!”
夜驚堂雖然想查金鱗圖,但腦子可不糊涂,他首先是靖王護衛,其次才是官差,為了個江湖游勇把保護目標丟下,屬于本末倒置。
“沒事,他跑不了多遠。”
夜驚堂在房舍上全速飛馳,不過轉瞬間,就將彼此距離拉近到七八丈。
龍溪巷已經處于南薰河最上游,距離云安北城墻不過兩里,但夜驚堂完好無損,石彥峰即便出了城,也沒有任何意義。
石彥峰能清晰聽到背后傳來的破風聲,知道不可能逃掉了,走投無路之下,眼底也顯出悍勇,在一處圍墻落腳之時,手中銅棍猛然后甩。
嘭——
半空響起一聲炸雷,齊眉棍瞬間斷成三截。
夜驚堂在對方有異動的同時便做出了反應,腰間單刀出鞘準備突襲近身,但發現對方兵刃斷成三節棍,當即上抬單刀駕住棍首,以免三節棍繞過頭頂掃到背后。
鐺——
火星飛濺!
石彥峰全力一棍掃下,把凌空的夜驚堂砸回地面,結果尚來不及繼續奔逃,后方的索命閻王便再度彈起。
夜驚堂落地瞬間,便把東方離人放在了地面,雙腿猛震騰空而起,雙手握刀當空橫斬。
颯——
石彥峰反應極快,已經收回三節棍護于胸前,卻不曾想面前刀光一閃,串聯兩截銅棍的鐵環,便被直接斬斷,雪亮刀鋒從胸口一掃而過。
噗——
刀鋒入肉的悶響中,一到血口出現石彥峰胸前,雖然不深,卻從左肋拉到右肩。
颯——
石彥峰持著兩截斷棍,尚未做出合理反手,眼前就再度閃過刀光。
夜驚堂連續兩刀,精準無誤劈在同一道傷口上 這次殘損的金鱗皮再難阻擋,半空血水飛濺,入肉刀刃斜著斬斷數根肋骨,幾乎是給石彥峰開了膛。
“咳——”
石彥峰悶哼一身,如同瀕死之虎,將手中銅棍丟出,落在地面后捂著胸口往外瘋狂逃竄。
但胸口幾乎被刨開,不及時救治根本活不了,跑不出幾步就得大失血昏厥。
夜驚堂飛速折身再度抱起笨笨,跟在石彥峰后面,開口道:
“再跑必死無疑,老實配合官府,指不定還能撈個從輕發落。”
石彥峰和蔣札虎算結義兄弟,死了尚能全江湖義氣,而畏死投降出賣蔣札虎,朝廷不殺他,他也活不過今年。
為此石彥峰明知必死,依舊沒有停步的打算,只是悶著頭往北城墻狂奔,尋找渺茫的生機。
但可惜的是,石彥峰尚未在房舍上跑出多遠,腳下忽然傳出一聲微不可聞的:
這聲音對江湖人來說極為熟悉,是機關絆繩繃斷的聲音!
石彥峰腳步猛地,眼底絕望的同時,又閃過一抹疑惑。
而后面追殺的夜驚堂,在聽到絲線繃斷的聲音瞬間,就知道有陷井,為了躲避飛刀暗器,把東方離人壓在懷里落在屋頂。
嘩啦——
巨力之下,房舍直接被踩出一個窟窿,兩人沉入其中。
但出乎雙方意料的是,此地布設的陷井,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夸張!
轟隆——
驚天巨響中,石彥峰腳下房舍瞬間膨脹,整個人被火光吞沒,繼而又在沖擊波下往后飛出,衣袍長發盡皆粉碎!
“靠!”
夜驚堂剛踩入屋頂,就看到了迅速流竄進屋里的火星,拼盡全力凌空翻身,把笨笨護在身前,左手扣住房梁想把身體拉起。
轟隆——
下一刻,下方的房間里就傳出驚天爆響。
夜驚堂只覺一股難以抗拒的沖擊力從背后襲來,后背衣袍粉碎,整個人被掀飛旋轉著飛向高空。
轟轟轟——
巨響接連不斷,夜色下的巍峨云安,響起數道旱地驚雷,城東刺目火光沖天。
夜驚堂所在區域的十余棟房舍先后炸為漫天碎屑,刺目光線和巨響,直接讓追逐的雙方耳目失聰。
驚天動地的動靜下,饒是心智過人的東方離人,也被這忽如其來的突襲炸懵了,死死縮在夜驚堂懷里閉著眼睛。
夜驚堂被沖擊波掀起,飛了約莫七八米高,在半空便已經調整身形,隨漫天碎屑,一道落在轉瞬成為廢墟的房舍間,把東方離人護在背后。
而被炸回來石彥峰,也落在了附近,身體并沒有被炸傷,但頭發衣袍破破爛爛,還帶著火星,被壓在碎瓦之中,連聲悶咳嘗試翻起。
夜驚堂耳朵嗡嗡作響,眼前還有無數光點,超凡感知硬生生被短暫剝奪了大半,只能靠視力警戒廢墟四周。
而對手能搞出這么大陣仗,籌備顯然不止這一點。
夜驚堂幾乎是剛站穩,就隱隱察覺不對,而后就是:
嘭嘭——
廢墟之間的火焰,被兩個圓球洞穿,尚未接近便凌空炸開,一個在上方向四面八方激射飛針,另一個落地炸出灰黃色濃煙。
颯颯颯——
千百根飛針猶如暴雨潑灑而下,幾乎覆蓋廢墟所有角落。
夜驚堂暗道不妙,在圓球飛來的瞬間,已經往側面飛撲,一把抓住被炸懵了的石彥峰擋在身前。
擦擦擦——
無數飛針激射在石彥峰身上,金鱗皮確實霸道,并未被穿透,但胸前傷口和眼珠卻沒那么幸運,飛針入肉,當即發出凄厲慘嚎:
“啊——”
夜驚堂死死護著東方離人,躬身以石彥峰為盾牌阻擋針雨,同時往后飛退,躲避往四面擴散的滾滾毒煙。
叮叮叮——
無數飛針潑灑而出,直至圓球落地,才得以終結。
而毒煙隨著火焰帶起的熱氣流往廢墟間擴散,速度要稍微慢半分,夜驚堂不清楚對方還有沒有后手,不敢按照常理往上風口躲避,而是沿直線狂奔沖出廢墟,靠著驚人速度脫離的毒煙的范圍。
直至遠離,夜驚堂才敢駐足,托著凄厲慘叫的石彥峰,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周邊。
約莫片刻后,耳鳴和視力得以恢復,周邊的聲響重回耳中,遠處的雜亂尖叫傳來:
“啊——”
“咋的啦…”
“打雷了…”
東方離人被庇護的很好沒有受傷,但整個人肯定懵了會兒,等恢復過來,才發現自己站在廢墟之外,被夜驚堂摁在懷里,而前方還有慘叫聲如同厲鬼的肉盾。
“夜…”
“噓!別露頭!”
東方離人見此迅速屏息凝氣,從袖中滑出兩把匕首,躲在夜驚堂懷里,注意著周邊動靜。
“啊——咳咳…噗——”
石彥峰正面幾乎被熏黑,胸前刀口插著數根油綠色飛針,左眼亦是如此。
在慘叫不過片刻后,石彥峰渾身血管便扭曲虬結,耳目口鼻皆涌出鮮血,被夜驚堂舉著不停抽搐。
夜驚堂也沒空管這土匪頭子的死活,心跳如擂鼓,仔細感知周邊,良久確定沒有任何異樣后,才緩步后撤,同時高聲道:
“來人!”
震動整個東城的巨響傳出,目之所及的街面一片嘈雜,連遠處的城墻上,都出現了無數人影。
龍溪巷還有三名巡邏的黑衙總捕,在夜驚堂出手后就急急往過趕,但夜驚堂跑的太快,想追上確實有難度,驚天動地的動靜出來,直接被炸的愣在了遠處。
聽見聲響,三名黑衙總捕才急急跑過來:
“夜大人…”
“警戒周邊,當心機關陷井,發令信通知黑衙和周邊禁軍捕快,過來滅火搜捕賊子。”
“是。”
先跑來的總捕當即止步,從腰后取出傳令煙火,往高空射去。
咻~~
嘭——
夜驚堂雙眸銳利,提著刀環視良久,余光看向一直在高空盤旋追蹤的鳥鳥,吹了聲口哨。
鳥鳥在微光環境下視力驚人,但遇到忽然劇烈爆發的強光和巨響,明顯也給閃懵了,已經拉升到了極高處,無規則盤旋,示意情況太亂沒找到目標。
夜驚堂示意鳥鳥繼續觀察周邊可疑人影,而后在三名總捕的盯防下,護著東方離人往剛才走過一次的龍溪巷移動。
東方離人心跳極快,本能抓住夜驚堂的衣襟,但動手就發現夜靜驚堂后背衣袍被炸碎了,只有幾根布帶掛著,一拉就掉了下來。她臉色微變,打量起夜驚堂全身上下:
“你受傷沒有?”
夜驚堂里面還穿著軟甲,規避姿勢到位背后并沒有被炸傷,但胳膊腿上有點擦傷在所難免,他低頭掃了眼后,回應道:
“我沒事。對手不是沖著柳千笙來的,是沖著我來的。暗處藏得有善暗器機關的高手,你別露頭。”
東方離人聽到這個,眉頭微微一皺。
在大魏也有用暗器機關的行家,但都被歸類為江湖宵小,人人喊打,沒有培養的土壤,自然也沒法壯大。
而對歪門邪道很寬容的北梁江湖則不一樣,也講武德,但不多,只要厲害都能獲得相應江湖地位,為此滋養了無數走偏門的高手,蠱毒師、機關師都是其中佼佼者。
機關師精通毒藥暗器布陣等等,還擅長心術會揣摩目標心思,正常出手就是把陷阱布好就走,極少守在跟前。
往年跑來大魏作亂的機關行家挺多,但敢算計武魁的,東方離人還是是頭一次遇見,皺眉道:
“洪山幫在北梁江湖人脈頗廣,定然是花重金,聘請了北梁江湖的頂尖高手…”
夜驚堂感覺不太對,他示意手上已經快斷氣的石彥峰:
“洪山幫費這么大力氣對付我作甚?我目前和洪山幫算得上無冤無仇,蔣札虎白送兩個主力當誘餌陰我,腦殼有水不成?”
東方離人一想也是,蔣札虎派來的兩個高手,就相當于她手底下的牛頭馬面,直接當死士丟出來白給,未免太豪氣了。
“此事有蹊蹺,得查清楚,這個死了沒?”
夜驚堂退遠之后,把石彥峰放下來,查看脈搏,發現劇毒攻心已經失去意識,傷口處的血肉都變黑了,王太醫來都不一定救得活,當下只能道:
“快了。把鄭坤抓回去嚴刑拷問,查清楚來龍去脈,對方能在這里埋伏,定然知道這兩人的行蹤和目的,他們總不能連誰利用他們都不知道…”
東方離人見此也沒多說,在夜驚堂的庇護下,快步往急急趕來的禁軍行去…
城東驟然響起的驚雷和強光,吸引了半城百姓的注意力,街上人頭攢動,所有當值的捕快,都在快馬加鞭趕向龍溪巷。
龍溪巷距離文德橋并不算遠,在文德橋居住的達官顯貴,也被動靜驚擾,登上了望樓乃至房頂,觀望情況。
而南薰河畔一棟環境清雅的觀景樓內,燕王世子東方朔月在窗前負手而立,遙遙望著遠方的火光,背后則站著山羊胡管家。
在等待片刻后,一只寒鴉從遠處飛來,落在了窗前。
繼而一道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無聲無息落在觀景露臺上,緩步走入屋里,取下了兜帽。
斗笠之下,是張頗為白凈的臉龐,年紀約莫六十歲上下,面向稍顯陰厲。
東方朔月從窗前回身,折扇示意茶案:
“仲孫先生果真好本事。那邊情況如何?”
仲孫彥在茶案旁坐下,端起茶杯慢條斯理抿了口,搖頭道:
“毫發無傷。這個夜驚堂,無愧八大魁之名,身手、反應、警覺性皆無懈可擊,天上還帶著只雪鷹警戒周邊,打不贏、跑不過、躲不開,八大魁之下的武人,不出意外誰遇上誰死。”
東方朔月一直在京城待著,明白曹阿寧等人遇到了個什么怪物,對此道:
“人皆有弱點,完美無瑕的那是神仙,只要用心謀劃,總能找到制約之法。仲孫先生是機關暗器一道的行家,不求仲孫先生除掉此人,能讓他躺一兩月發揮不出戰力,便能成事,這應該不難吧?”
仲孫彥稍加思索:“這次出手,夜驚堂必然警覺,往后想再下套難比登天,只能待時而動。世子殿下無非是想讓璇璣真人、夜驚堂短時間內沒法插手京城的謀劃,要做到這點,何須處心積慮去下毒暗算。”
“哦?”
東方朔月拿起茶壺給仲孫彥倒了杯茶:
“先生有高見。”
“要讓這兩人不插手,讓他們短期離開京城即可。就比如找一波關外馬匪,去把夜驚堂祖墳挖了,他必然回老家…”
噠——
茶壺放回了桌上。
東方朔月表情一言難盡,稍作沉吟后,開口道:
“仲孫先生,此番謀劃事關大魏國祚,伱不要說這些戲言。”
山羊胡管家想了想,插話道:
“仲孫先生此言,確實有可取之處。不過人死如燈滅,只是挖個墳,夜驚堂不可能此時離開女帝身側返鄉。
“如果是仇天合命不久矣,夜驚堂或許能去探望一下…”
東方朔月搖頭:“仇天合出了名的油滑,君山臺追殺仇天合二十年都沒抓住,我等想找到人再打的只剩一口氣,談何容易。”
仲孫彥想了想:“不一定非得對夜驚堂用調虎離山之計,能把璇璣真人引開,也是同理。”
“璇璣真人…”
東方朔月思索了下:“璇璣真人是玉虛山的人,想引開她,只能是玉虛山出事。國師呂太清在玉虛山修道,想讓玉虛山出點事,恐怕不容易。”
仲孫彥隨意道:“世子殿下人脈遍布朝野,只要仔細謀劃一番,方法總是有的。”
東方朔月手指輕敲桌案,略微斟酌后,點了點頭…
要不還是和往年一樣,恢復成0點更新吧,不然更新沒個定點,都不知道啥時候更新o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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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