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街,雙桂巷。
旭日東升,金色霞光灑在了掛著露珠的瓜架上,星星點點晶瑩剔透。
一塵不染的院落里,回蕩著切菜時的整齊輕響:
咚咚咚…
身著青色薄衫的絕色美婦,在廚房的窗前亭亭玉立,金色朝陽灑在臉頰上,桃花美眸分外出神,在把切好的蒜苗放入瓷盤后,舉目望了遠方初升的太陽。
老舊小院,房舍三間,每天做做飯、種種花草,等著相公…不對,等著兒子和閨女回來,沒有江湖的刀光劍影,只有生活悠閑與寧靜…
這或許便是尋常人的生活吧,常人早已厭倦,江湖人卻求之不得…
踏、踏、踏…
正柔腸百轉間,腳步輕響出現在院外,聽起來是云璃的聲音。
駱凝收回心神,轉眼看去,卻見鄰家小姑娘打扮的云璃,從外面跑回來,直接翻過圍墻落在院子里,有些著急:
“師娘,不好了,我剛才在在街上轉悠,撞見了張護法…”
“嗯?”
駱凝聽見這話,手上的菜刀一頓。
云璃所說的張護法,名為‘南山鐵卦’張橫谷,本身是大燕欽天監的小道童,前朝國滅時隨大燕皇族逃到南霄山,歷盡甲子浮沉,如今是平天教四大護法之一,開山元老,連平天教主都得叫上一聲師叔。
現在忽然跑到京城,只能是平天教主發話了,請她回南霄山。
駱凝略微琢磨,走出廚房詢問:
“張護法人在哪兒?”
“在東門那邊安排門路離京,讓我過來請師娘過去,說馬上周家壽宴,周家帖子都送了,師娘的劍都是周家幫忙造的,得到場,不然江湖人會說師娘忘恩負義,嫁入豪門就忘了故交…”
駱凝還是‘蟾宮神女’時,為報家仇四處尋訪高人,曾去過水云劍潭,雖然沒學到劍法,但靠著江湖‘美’名,周家還是做了個順水人情,給她打造了腰間這把名兵‘泣水劍’。
后來她嫁入平天教,成為教主夫人,這人情自然就算在了平天教頭上,周家沒說讓她還,但她確實不能忘了。
“周老太公不是下月中旬才過壽嗎?我又沒說不過去,這么著急作甚?”
“張護法說這次壽宴,周家和紅花樓可能會起摩擦,你到場大概率卷入其中,師父要和你商量對策,讓你回去一趟。”
駱凝本來的打算,是過些天坐船,從京城直接去周家,反正距離不算遠,走個過場就回來繼續忙活仇天合的事兒。
聽見此言不禁皺眉,掃了眼鍋里正在熱的飯菜:
“救仇天合的事兒,已經有了眉目…”
折云璃拍了拍胸口的荷包蛋:
“師娘放心。情況我已經和張護法說了,我留在京城陪著驚堂哥,張護法接手暗中把控局勢,你放心回去即可…”
駱凝眼神一冷,嚴肅望向折云璃:
“胡鬧!你性格冒失,一個人留在京城,我如何放心?”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張護法會暗中保護我呀,張護法比師娘厲害多了…”
“那也不行。”
駱凝要么不走,要么一起走,豈能把云璃留在夜驚堂跟前,以那無恥小賊的性子,等她回來,小云璃怕是都懷上了…
駱凝稍微琢磨了下,又走回廚房:
“夜驚堂天資不俗,張護法看到瞧見,肯定想方設法往南霄山帶…”
“這不挺好嗎?”
“好什么好?我平天教又不是土匪,夜驚堂志在官場,能幫忙已經仁至義盡,我們強行拉他上南霄山當反賊,像話嗎?”
折云璃嘟了嘟嘴,想說什么,但也不太好反駁。
“跑快點,來回也就半個多月…我待會和夜驚堂說一聲,夜驚堂重俠義,我們走了,也會幫忙救仇天合,過些天我們再回來即可。”
折云璃不大相信:“我們都走了,驚堂哥憑啥冒著殺頭的風險,幫我們救人?”
“…”
駱凝張了張嘴,卻也找不到理由,只能平靜道:
“師娘會好好勸他,你先去和張護法準備,我晚些過來。”
“好吧…”
折云璃只得掉頭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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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
紅花樓體量很大,事務繁多,光是介紹各種產業的情況,八個香主都說了大半天。
夜驚堂也在聽,但并未往心里記,他是幫裴家辦事兒,三娘有事兒他幫忙即可,又不圖謀家業,記太詳細沒啥用。
等青龍堂散會,眾香主從地道各自離去,已經中午。
夜驚堂從三娘的床鋪上爬出來,落入閨房之內,便聽見房門處傳來“噠噠噠…”的輕響——爪爪踹門的聲音。
夜驚堂打開房門,可見庭院寂寂無聲,被晾在門外大半天的鳥鳥,瞧見他就偏頭望向別處,做出‘重色輕鳥,不想搭理伱’的小模樣。
裴湘君從幔帳間出來,舉止神態又變成變成溫溫柔柔的小女人,來到夜驚堂跟前,把負氣的鳥鳥抱在懷里,夸贊道:
“家里有個男人當家,就是不一樣。這些香主是家里老人,也都忠心,但看著我長大,心里總把我當后輩看,我也不好說教。你今天來個下馬威教教他們規矩,以后說話就輕松多了。”
夜驚堂以前看到三娘崇拜的小眼神,覺得飄飄然,但發現三娘是‘紅財神’后,感覺瞬間就不一樣了。
你堂堂紅花樓女掌門,赫赫有名的江湖梟雄,在我面前裝楚楚可憐求保護的美嬌娘?
但被女強人崇拜,好像更讓人飄飄然…
夜驚堂心思有點亂,想了想回應道:
“分內之事罷了,三娘不介意就好。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明早再過來聽三娘安排。”
“都是少當家了,住外面多見外?你大伯母把東廂房收拾出來了,以后你就住家里吧。”
“裴家都是女眷,我一個外姓男子,住在家里難免惹來流言蜚語。染坊街離這兒也不算遠,三娘有安排隨時派人招呼一聲即可。”
裴湘君把復興紅花樓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夜驚堂身上,自然想留在跟前,朝夕相處培養感情,但夜驚堂如此堅持,她也不好強留,只得道:
“天水橋的事兒,用不著你幫忙,你當前最主要的事兒,就是過些天去聚義樓,幫我把幾大堂主鎮住。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些我再把槍法教你。”
說著,裴湘君走到妝臺前,打開小抽屜,從里面取出一摞銀票,看起來是要給夜驚堂零花錢。
從銀票面額來看,十張加起來一千兩,換算下估摸就是百來萬!
夜驚堂瞧見此景,算是體會到了被貌美富婆保養是什么感覺了。
但作為頂天立地的正經男兒,工錢之外的饋贈,他肯定不會拿,拱手說了聲:
“我先走了,三娘早點休息。”
就直接出了門。
“哎?”
裴湘君剛取出銀票,瞧見夜驚堂和鳥鳥急匆匆離去的背影,眼神兒頗為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