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風起寒葉(4)

　　北門城頭外，高聳土臺上，無數蠻兵爭先恐后地沖向雷柱，又被雷電麻痹，像流淌著亡魂的黃泉般，人影從城墻前流落下去，發出慘嚎。

　　蠻族軍官被迫管制著士兵停止了沖鋒，只能駐馬干看著城墻上，那被雷電洗劫過的戰場；沖進城中的蠻騎也很快發現隊伍被隔斷，后繼無人，回頭隔著沖天火焰，望向那交錯的電光里，兩位首領和對峙的敵人。

　　潘谷拉，巴干，百城霜，棋老，因為是在漆黑的雨中，每個人的輪廓都倍顯巍峨。還有些錯落的影子，一條條爬起來，豎立在四人中間。

　　“生死局，乃限定人數的群戰陣法，一方入場十六，余者皆阻于陣外，直至一方主將戰死，陣法方可擊破。”棋老說道。

　　百城霜環顧戰場，在這雷墻組成的陣中，己方除了自己還有十幾個傀儡，敵酋身邊，也還站著十幾個頂過雷電的風影衛。能站在陣中的不過就是這么三十二子，爭奪著寒葉城的未來。

　　雷陣的邊界定在了城垛上，將蠻族登城的孤道橫截，堪稱絕妙的應敵。而自己，毫無疑問就是寒葉的主將了。

　　百城霜感到腹中升起了熱量，那是獲勝的希望，即使只有一絲，也足以令她握槍的手重新穩健。希望啊，為了希望！寒魄的槍尖在地上劃出一條水線，她越過傀儡群，向蠻兵們殺去。

　　而那個向來審慎的蠻族族長，居然也像大鷲一樣飛躍起來，凌空劈出刀光，直襲向棋老。

　　百城霜忙蹬步而起，大槍將刀光捅破。然后刀槍空中相接，潘谷拉兩刀輪轉如飛，手腕不似人手般地飛快轉腕，前后刀距半刀節拍，雙刀一霎間各劈三刀，正是一招“六刀禪”！

　　百城霜逢刀不退，直以“斷魂槍法”相對，這是快槍扎法的極致，扎槍后快速抽回，抽槍時暗前躍半步，再度扎槍而出，如此連扎連進，一槍快過一槍，槍槍點在潘谷拉刀刃上！

　　兩人以快制快，踏空欺近，重疊的刀槍將雨幕攪碎，最后甚至是熾熱發亮的刃光將兩人的身影完全樣掩蓋，宛若兩個累世深仇的大敵，發誓要將彼此擊碎！

　　錯身而過后，百城霜直接摔在了地上，四肢一起隨著濺起的水花，濺出血液，不過傷口處，立刻就結起了堅冰堵塞傷口，她也立刻撐地、站起、回身，看到潘谷拉身上冒出幽幽的煙，傷口也已凝固，畢竟是修煉血煞刀氣的人，封住血口是很容易的事。

　　百城霜大喝一身，再度揮槍而上。可前方卻傳來了更大的吼聲，聲音的主人正是巴布！

　　他裝備著收繳來的重甲，也不顧傀儡兵，向棋老橫沖直撞過去，棋老右邊的巨手朝他猛拍下來，巴布也不閃躲，只打算把這塊大木頭頂破。

　　可就在最后一刻，木儡手上突然燒起了火，巴布見狀，急忙撤退回去，看著火手在面前拍起大片的水，而水花過后，城墻上竟一時大亮。

　　巴布急忙舉頭四顧，只見那十多個傀儡兵的手掌上，居然都出現了火球。接著，傀儡們如同玩火的藝人般，各以人體不可能的角度，轉動手臂，把火球朝他扔了過來。

　　巴布喝叫一聲，踏起水墻，舉盾抵擋。可這火球的力道個個非同小可，又要同時注意躲避著后面那兩個大巴掌，巴布不停扭動他高大的身子，才堪堪避過。

　　正立身不穩，一柄大錘追來，“咚”一聲，將他舉起的盾牌砸飛，巴布定睛一看，眼前竟是個長著八條手臂，手上各拿武器的高大傀儡。

　　一時各色兵器如雨下，巴布不知如何抵擋，正緊急處，那傀儡自己卻先身子分了家，背后出現一名風影衛的身影。

　　“兒子——”巴布驚喜呼叫。

　　話未說完，這風影衛握刀的手臂就飛了出去。

　　接著，在兩人錯愕間，四柄刀刃一塊兒從這風影衛的胸腹間穿了出來，竟是那被砍斷的傀儡，落地時以底下兩臂當腿，立住身就還擊，要了巴布兒子的命。

　　再細看時，這城墻上的風影衛雖然實力不俗，可終究耗不過靠著護城結界之力、無論怎樣砍都能復原的傀儡兵，幾乎都被斬殺殆盡了。

　　“啊——！”

　　巴布怒喝一聲，一矛捅穿了傀儡人，往地上狠狠摔砸，打了個粉碎。

　　這時棋老的火手又從他背后拍下來，巴布回頭的同時，一矛擲出，扔進了傀儡手的關節里，將火手擊退，然后一步踏空而起，飛跳到矛旁邊，合握矛槍，狠狠一擰，就把棋老的火手掌從傀儡臂上卸了下來！

　　棋老立刻舉起另一只手掌朝他抓來，巴布再度騰空，反而飛到火手上方，頂著火一腳踏下！

　　蠻術·裂地踏！

　　火手被一腳從半空踏進地里，巴布隨之降落，右腿抬起，又狠狠跺了下去，一腳一腳的裂地踏，把棋老第二只巨手也給踏爛。

　　趁此時，所有的傀儡都已圍了上來，刀槍斧棒林林總總，朝著巴布四面合擊，巴布高挺矛槍，一邊劈碎傀儡一邊朝著棋老逼近。

　　棋老目光陰沉，除了眼前靠近的敵人，他聽見了更加危險的東西，蠻軍撞擊城門的聲音。

　　蠻軍升起的土臺實際上是個懸崖樣子的構造，上凸下空，并沒有堵住城門，而此刻守城結界的力量全部被用在了雷陣上，城門就變成了個無人把守的普通木門而已，即使城門材料采用的是堅固的百年鐵樺木，也根本擋不住一刻。

　　蠻兵們已經醒過這個神來，紛紛從土臺上退下去，填平了護城河，合力舉著尖銳的大石，一遍遍朝城門猛撞。

　　整座城墻都仿佛在風雨里搖撼，棋老一只老手從灰袍里伸出來，順帶拉出一卷長長的卷軸，繞身懸浮，正是九州棋壇的至寶“弈天譜”！

　　接著，棋老腳踏青符，飛躍過巴布和一眾傀儡的頭頂，也把巴布的一句“混賬”甩在后面，飛躍到激斗的潘谷拉和百城霜旁邊。

　　只有這一刻，敵酋身邊空無一人；只有斬落敵酋，方有保住城池的唯一希望！

　　棋老目光一狠，長卷橫展，卷上冒出若干銀色的兵士模型，只有手掌大小，棋老伸手一指，這模型就朝潘谷拉飛去，而且邊跑邊長大，來到潘谷拉身邊時，已有常人大小。

　　巴布眼看潘谷拉被一堆棋魂兵圍住，心下大急，可苦于被傀儡兵纏住，援救不得，只能大叫：“族長小心！”

　　潘谷拉冷眼一瞟，雙臂一展，雙刀伸直，雙腳踩著地面快速跳轉，整個人竟同一個大陀螺似的，飛快旋轉起來，一對銀刃如雪，如同是在積水的城壁上升起一輪圓形的月影，將四面八方的攻擊，都以這個完美的刀圈擋下！

　　若是仔細分辨，還能看出潘谷拉除了以雙刀轉圓之外，還在其中夾雜了左右掄劈、雙提撩花的刀法，防御之余，一刀擊出，就把幻形的棋魂兵砍消。百城霜雖趁勢力捅，卻也無法擊破這般嚴密刀法。

　　此刻這個蠻族族長身上，肌肉以肉眼可見的程度，發紅發燙，雨落在他的身上，都蒸干成煙。

　　棋魂兵越來越少，終于攻勢放緩，潘谷拉目光一凝，一刀甩出，正襲向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