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薛義(2)

　　薛義和聞天就這么認識了，可一開始聞天對他隱瞞了身份。

　　“我的名字？不足掛齒，一個江湖術士而已。而且，你也不用叫我師父，我可不喜歡被人叫老了，咱們年紀沒差那么大，你就叫我大哥吧。”

　　為了學習地行術，薛義就認下了這個大哥。

　　從那以后，聞天不時就會出現在他的身邊，雖然次數不多，可每次出現，都會給他做修行上的指點。

　　薛義勤勉修煉，花了一年功夫，終于摸到了地行術的入門訣竅，但離完成“入土”一步，還缺個關鍵法門，他苦苦熬到聞天出現，興沖沖地向他請教。

　　可是這次，聞天卻沒有直接指點他，反而對他說：

　　“其實，我就是二衛的將領，聞天。你要是想繼續學地行術，就從軍，跟我到二衛里來，當我的兵。不然，我們的師徒緣分，看天意也就是到這兒了。”

　　面對聞天這番說辭，薛義根本無從選擇，總不能讓自己一年的努力白費吧？最后，他只得加入了雎國軍中素以軍紀嚴明、作戰辛苦著稱的二衛。

　　那一天，薛義的親爹薛云虎老淚縱橫，拄著拐杖打開了百槍堂的大門，從里面取出自從他斷了一條腿后、就封存起來的大槍，當著滿堂親戚的面，親手交給了兒子。甚至薛風雨老將軍后來還親自登上聞家的大門致謝。

　　而薛義在來到二衛以后，才更多的了解到自己這個“聞大哥”的背景。

　　聞家是雎國非常顯赫的文官家族，出過多位丞相，但聞天小時候沒有表現出對功名的興趣，反而在道法上非常有天賦，八歲就被云游到寒葉城的道長給看中，帶回中原去修行。

　　道法修成以后，他又回到了雎國參軍，加入二衛，報效祖國。

　　碰巧那個時候也是廉洪野剛剛在雎國入伍的時候，因此聞天奉國主之令，擔當起了給廉洪野教授學問、禮法的老師。

　　兩人脾性相和，從來一起行動，也一起屢建軍功，不久就成為了二衛的衛長和副將。

　　二衛副將這個職位，也是在那時，廉洪野請求國主專為聞天設立的。

　　聞天的實際年齡只比廉洪野大兩歲，可是臉長得老成，薛義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他已經三十了，能和自己老爹稱兄道弟的。這也是因為聞天的氣質謙和穩重，頗有長者之風。

　　在二衛里，養馬、定禮、正名、分餉、恤傷等工作，都是聞天在主管，這讓他大多數時候，都給人一種軍中文職的感覺。

　　可只有上過戰場的人才知道，唯有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能夠在戰場上，永遠跟隨在廉洪野的身邊。

　　不論是在千軍萬馬中橫沖直撞，在深山野嶺中勇探妖穴，還是那次兩個人一時興起，就趁夜闖進幾百人的蠻軍營帳，生擒了蠻軍的首領出營。

　　老兵們都說，當你看過大戰之后，這個副將滿臉是血地走到士兵們中間，像平常一樣溫潤和氣地，談論廉洪野在戰斗中種種出彩和出丑的表現，還有自己比廉洪野多殺了幾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為什么這個男人制定的那些麻煩軍禮和名法，在頒布當天，就會在整個軍營里遵行不怠。

　　但對薛義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聞大哥還是他的聞大哥，這個世界上他最喜歡的人。

　　雖然是被“騙”進二衛里來的，但參軍以后，薛義的日子一直過得也還不錯，和過去相比，除了有了正事做，脾氣倒沒改多少，依舊是家族里臭名昭著的“刺頭兵”，只比過去的“紈绔”稍好一點。

　　這在很大程度上來自于兩位將軍的寬容。像過去一樣，聞天對薛義很是照顧，又是給錢帶著他去玩，又是教他地行術。而廉將軍雖然嚴格，但處置有度，從不沖他發火。按聞天的話說，廉洪野也是喜歡他的。

　　“你別看洪野那個熊樣，他年紀小的時候，性子比你還野，偷雞摸狗調戲姑娘，沒有他不干的。也就現在會裝裝樣子，都是我教得好。”

　　“那他為什么老罰我？”

　　“就因為看你跟看自己小時候一樣…罰起你來才好玩。

　　“淦！”

　　薛義也喜歡廉洪野，因為廉洪野和聞天一樣，都是愿意認真聽他說話的人，認同他的興趣，雖然會懲罰和教育他的一些行為，但不會像家里的長輩人那樣，因為他的愛好和不規矩，輕易地就把他整個人給否定了。

　　就在這兩個男人的身上，薛義找到了可以依賴的、父親般的感覺，家的感覺。

　　歲月如梭，薛義捏著的土沙在指縫間漏下，亦如過去兩年的時光在指縫間匆匆流走，沙子漏完了，他也站起身。

　　“唉，又要回去啦。”

　　薛義把手里的幾串錢，扔起來又接住，接住又扔起來，盤算著該去哪里花。

　　聽聞天的話趕快回去？那是不可能的。首先要去和香葉樓的小倩好好親熱親熱。又不知道這趟征戰，要出去多久才能回來，總得讓城里有個人念著自己。

　　然后，就去戲園子里點一出好戲，或者去瓦舍里聽場書，再就是去秋風湖上劃劃船，看看風景，對了，還不能忘記去品香齋拿份新出的點心，進了軍營，可吃不到這么精細的東西了…

　　最后，就趁天黑前回軍營里吧。既然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奪了旗，那耿廷春請的酒，也該有自己的一壺才是。而且，那群兔崽子，居然敢跟廉將軍說那些話，今天晚上灌不倒他們自己就不姓薛！

　　“呵!”

　　薛義打定主意，收好賞錢，向前邁出他年少而堅定的步伐，向著灑金街去了。

　　他才不會為別人的要求改變自己的。因為他正年輕。

　　既為紈绔子弟，怎能不極愛繁華？

　　好精舍，好美婢，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

　　正是如夢似幻，方可稱為青春年華。

　　武宣六年，薛義隨廉洪野征戰天水城前、萬目河畔，兩敗馬王伊屠，協助副將聞天擊殺沉星部大薩滿呼爾賴，以功封百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