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唐菀蝶(1)
“是你！你、你——”葉子啟瞪著眼前少女，驚異難言。
這位唐家二小姐今天穿了一件水綠裙裳，長長的裙子在裙箍上舒展著，把她的身材勾勒得長挑而纖細，腰肢盈盈可握。裙子里裹著碧綠抹胸。雖然她的胸脯會令人遺憾地聯想到廉洪野將軍的稱號——“雎國鐵壁”——但她在抹胸上面露出的一對鎖骨是性感而迷人的。
只是，無論她散開的長裙顯得多么老實，發髻梳在后面顯得多么端莊，那雙交疊在肚臍的小手顯得多么文靜，她真正的面貌是藏不住的。那雙桃花眼睛生在一張甜美的臉上，是那樣任性的、充滿活力的，與她的裝束儀表很不相同。
這漂亮的女孩動人一笑，道：“是我，你這么緊張做什么？我還會吃了你啊？不，不會，昨天說好了，我不和你們冤冤相報的。”
女孩的話并沒有減輕葉子啟心中的警惕，他把手摸上背后劍柄，道：“那你找我們做什么？”
“不是打架就不能找你們了？你能不能先把手從劍柄上拿開？昨晚在我唐府里面那么有氣勢，這會兒怎么變成膽小鬼了？”少女道。
葉顧兩人仔細確定女孩眼睛里沒有敵意，才把劍柄松開來。
“到底有什么事？”
“我叫唐菀蝶，你呢？”少女反問道。
“葉子啟。”
“嗯，嗯，葉子啟，顧峰，你們兩個——”唐菀蝶微笑道：“可不可以陪我逛逛城里呢？”
這是什么意思？葉子啟和顧峰疑惑對望一眼，然后一起搖頭。
“有那么不愿意嗎？”
唐菀蝶臉上顯出怒色，她是一個很自負美貌的姑娘，更自信于對男孩們的吸引力，可這會兒被一再警戒也就算了，連提出的邀請居然也被拒絕，因此怒容道：
“那我們來算筆賬吧。雖說昨天你們和我哥的恩怨是了結了，可你們和我是不是還有筆帳沒算完呢？昨夜在本姑娘的地盤里，好像是闖進來兩只會說謊話的色耗子——”
出于女兒家的廉恥，她沒有直接把“浴室”兩個字說出來。
“咳，咳，這冷風吹的，肚子都叫開了，顧峰，你餓不？你看周記包子鋪今天開門真早哎——”葉子啟拉起顧峰就急著往回走。
“嗯，嗯。”顧峰一邊點頭一邊跟著邁動腳步，彷佛他也突然發現：早上吃進去的五個燒餅根本不夠開胃的，全九州只有周記包子鋪的包子才能把他的肚子填飽，那位號稱“包子西施”的老板娘也確實有那么點風韻猶存。
“你們再這樣我動手了哈。”唐菀蝶和善地笑著舉出了白玉瓶。
“誤會了，誤會了——”葉子啟趕忙回身道：“唐小姐，昨天晚上騙你是我不對，不過你就別把我倆帶去個偏僻地方，埋伏人手打一頓了吧，這手法太老套了，而且也不符合你名門正派的身份啊。”
葉子啟倉促間喊的聲音不小，路人不禁紛紛側目：昨天晚上？騙女人？嘖嘖，現在這年輕人真開放…
唐菀蝶氣笑道：“你也知道本姑娘是名門正派吶？沒把你們拉去游街示眾就是好的了，陪我逛個街也不行？”
“真不是要報復我們？”葉子啟對唐菀蝶給自己親哥立下的那張血契咒是否有效，還是沒有十成把握。
“行走江湖，本來就是不打不相識，本姑娘誠意找來和你們結交，要是信不過我，昨夜何必攔著不讓我下血契呢！”
唐菀蝶冷笑道：“打個賭如何？跟著本姑娘，今天一定帶你們去見識見識寒葉城里最漂亮的風景。不然，憑你們兩個外地小子，在這兒住一個月也找不到。”
面對如此強勢的宣言，葉子啟終究是點頭了。
雖然“不打不相識”這理由不足以令人放心，但一個正宗寒山子弟的示好，本就是太難以抗拒的誘惑。而顧峰也直覺地認為，這個人該認識一下。
走在路上，唐菀蝶又恢復了她熱絡的一面，積極向顧峰和葉子啟介紹起寒葉城的風土人情——
“那家唐記粥鋪的老板娘長得才好看，還去周記包子鋪，我看你們就是兩個土包子。”
“從我家搶走的寶劍記得給本姑娘保養好一點。寒葉城里有不少鐵匠鋪，不過聽師姐說，婁子巷里那家小冶鐵鋪，才是城里最好的，我只記著那里有個老爺爺，脾氣很壞，不過你們刀劍卷刃、缺口了，可以去那里。”
葉子啟和顧峰也就跟著做出些應和。不論什么時候，幾個青年男女在一起，似乎很容易就可以把氣氛捂熱。
加上昨天雨水剛過，這時候路上正結滿了冰，雖然有人撒上沙子，可還是腳滑得很。幾人不忘相互扶持一把，看去簡直就如同親朋好友一般，完全想象不到昨天晚上他們還是那樣劍拔弩張。
葉子啟也在這時候，第一次仔細端詳起唐菀蝶的模樣——好一個肖肩細腰，長挑身材，秀目明眸，瓜子臉面，顧盼神飛，天生就一股嫵媚風流，后練就一副心地玲瓏，朱砂一點眉間紅，靜如處子動如風。
總之，她是個讓人一眼過去就仿佛看到了綠海晴春的女孩，似乎完全不該出現在如今的寒葉城里。
“你盯著我看什么呢？”唐菀蝶發覺葉子啟的目光，抬手撩了撩頭發，問道。
葉子啟坦然一笑，道：“我在看你額頭上的紅點，想它是怎么回事。好像靶場上立的靶子，就要把中心涂紅。你這也是為了提醒別人，瞄準了，往你這個點上射的？”
葉子啟說著，蜷起中指，就要往唐菀蝶眉間朱砂上彈。
唐菀蝶一巴掌給他扇走了，嘴角抽動著道：“你懂什么？這叫作‘開天眼’，去元一門里修道的女孩子都要點的。”
葉子啟聳聳肩：“能不能聊聊你們元一門？”
唐菀蝶眼中一亮，說：“好啊。我們門派吶，在寒山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寒山上道行最高的神女就坐鎮在我們元一門里。
我們門中的道法精深極了，雖然我自己學的是結界術‘元境道’，但門中最有人氣的，其實還是御劍一脈。”
唐菀蝶說著猛拍了拍顧峰的胸脯，神色大有深意，這一下子，葉子啟和顧峰都醒悟了：原來這才是她想說的正題，前面聊的都是廢話，她今天其實就是來收師弟的。
葉子啟不禁想到：那日元極仙翁來去匆匆，似有要事在身，雖然說以后一切隨緣，可唐菀蝶這個元一門后輩是留在城里了，說不定就是為了繼續招攬顧峰這一顆“好苗子”。
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昨夜唐菀蝶那么讓步，也不愿意和兩人開戰，很可能就是顧及到以后的同門之誼。
不管這算不算元極仙翁那老頭的美人計，于葉子啟自己來說，他還是希望顧峰將來能夠去寒山上修道，有一個更光明的前途的，因此馬上應和道：
“厲害！聽上去棒極了！唐姑娘能不能略施道法，讓我們兄弟再開開眼？”
唐菀蝶抿嘴笑著伸出手指，朝葉子啟點了點，道：“好啊，跟本姑娘過來。”
一行人便被這一襲綠裙領著走到秋風湖邊，唐菀蝶道：
“我修的元境道共分為四種境界：春生、夏長、秋殺、冬藏。春生境，可以助人化傷解厄，養生固本；夏長境，可以臨時激發他人體內氣勁流動、強身聚力——”
葉子啟聞言眼角泛起笑意，抬手伸向背后劍柄，說道：“原來你是個輔助型術士啊——”
“秋殺境，可將草木化刀，洶涌對敵；冬藏境，則是在結界之中暗設陷阱，步步殺機。對了，剛才沒聽清，你想說什么來著？”
葉子啟輕輕把手收了回來，淡然道：“沒什么，今天的風真大呀，都把頭發吹亂了。”
唐菀蝶點點頭，繼續道：“不過，比起這些太實用的用法，我還是更喜歡這樣用我的法術——”
唐菀蝶說著，領著葉子啟和顧峰，走到秋風湖上、洞波亭通往湖岸的白石道中間，忽然閉上雙眸，向前抬起一支手臂，默念起不知名的咒語。
接著，湖面上興起了一陣大風。
葉子啟和顧峰趕忙運力站穩腳跟，讓風只能吹動他們的衣衫袖口，也拂起少年少女的額發。
“作法開始了？”葉子啟向唐菀蝶問道，同時耳中聽到四方響起“劈”、“啪”的聲音，放眼望去——
“這是！”葉子啟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方圓十丈，冰面盡數開裂！
宛若大風吹裂冰塊，又把湖面譯成青色的語言，無數水蓮葉子，居然在湖面上突兀生長出來，在這個隆冬季節，一片片碧綠圓葉頃刻覆蓋了三人周圍的水面，圓葉中間，又以驚人的速度生長出了一朵又一朵紅的、白的碩大水蓮。
“只要有種子生長的地方，幼苗就會發芽。”唐菀蝶悠悠念誦，她的水綠裙子在裙箍上波翻浪涌般地飄展著，潔白長腿傲然挺立，宛如神女送春而來。
葉子啟和顧峰震驚地看著眼前奇異又美麗的景象，不可阻擋的生命氣息破冰生長，如同曇花綻放。
就連葉子啟體內的那只老妖怪，仿佛也被這景象感染般，在葉子啟內海中幽幽嘆道：
“是啊。就像——只要有仇恨生長的地方，死亡就會開花。”
就在這時，顧峰忽然拔劍！
葉子啟還沒反應過來，一根碎裂出來的冰凌，凌空朝顧峰面門射來！
顧峰揮劍截擊，將冰凌攔腰拍斷！
葉子啟見狀，拔劍，毫不猶豫轉身劈向唐菀蝶！
而唐菀蝶卻先一步輕身跳入湖中，直接跳在了蓮葉上！
少女腳踩上蓮葉，雖然先是搖晃了搖晃，到最后居然穩住了身形，接著手捏指訣，面向葉子啟和顧峰，臉上露出深不可測的微笑，道：
“秋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