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妖道(2)
“怎么可能，一家有一家的說法，像是道門，就把道行分作靜心、清心、冰心三種境界；佛門里則分作：究竟法、清凈法、無上法三大法。而像御靈使的靈獸各有特性，就難以分出程度高低。”
“就沒有一個統一的衡量標準嗎？”
“一個標準…”大妖眼沉吟半晌，道：“倒是有一個，十五年前，嵩朝的皇帝聚六州兵馬出征大荒，召集了天下大半的除妖師，百家薈萃，數量甚巨。
除妖司為了高效合理地指揮、調配這股力量，私下里把他們分作了六品，這件事在戰爭結束后透漏出來。
要是按這個標準，像薛義、百城霜能排在三品，廉洪野、元極老頭是在二品之列，雷州北境，能排進一品的，大概只有易國的前國主尹長琴，聽說他十五年前在大荒州，憑著一曲天山同侶，硬是彈死了琴魔。”
葉子啟聞言一怔，想到：那不就是說書里，十五年前，被廉洪野將軍在雷州會上稱為“英雄輩也”的那一位？
“那——我能排在幾品呢？”葉子啟不禁問道。
“呵。”老妖頭冷笑一聲：“把你扔進大荒州，你能活幾個時辰？那可都是獨領軍令的人物，憑你，殺七個馬賊都要拼去一條命，六品的門檻兒也踩不進去。”
“嘖。”
“閑話就陪你說到這兒，言歸正傳，接著說妖術。你現在能用的有幾個了？”
“三個了，最早學的一個，是一年前我打贏顧峰那次用的，能讓武器腐爛的‘蝕鐵術’，施術的時候，我把自己的劍埋在一堆腐爛的葉子里，然后往上面下咒；第二個是‘貍貓藏身術’，山里躲狼的時候用過；我還會一個‘撕葉引路術’，其他的，哪怕是學過，也用不好。”
“哦？”大眼妖道：“這么說，你會的術法都是以葉為媒。什么緣故？難道是因為你名字里有個‘葉子’？”
原來這老妖頭還會說笑話。
“大概是因為我過去每年都用心制作葉子書簽，和它碰觸的比較多。”葉子啟道。
“制作書簽？”
“管理書樓這一行當里都會用的小法術，是我爺爺教給我的。春天把鮮嫩的葉子泡在一大碗水里，碗前面焚上香，念一段咒，三天以后取出來，這樣的葉子碧綠常青，一年都不會腐壞，其實就是向天地偷了一點春機。我從五六歲就開始，每年都做很多這種‘常青葉’，放在紙書里當書簽使用。”
“雖然是小把戲，也算是作法了，難怪你用得熟練。”大眼妖道：“正所謂‘一葉障目’，有不少厲害幻術都是以葉子作媒介，五行屬木，你就學這一系吧。冬天嫩葉子不好找，到內海里來。”
“進內海干什么？你還沒消去剛才的火氣，要讓我進去，揍我？”
“渾小子！本座和你一般見識！”
葉子啟這才閉上眼睛，剛到內海里，一個木頭書柜便出現在他面前。式樣就和葉家書樓里一樣。葉子啟撿出里頭的書翻了翻：九州風物志、寒神古記、嵩國神異志…就連這些書也是眼熟的，不禁奇道：“這是——”
“這是本座從你燒毀的書樓里，救出來的幾本。有些里面夾著你做的書簽子，你撿出幾片出來，拿緊了，張眼。”
葉子啟依言行事，再睜開眼時，手上赫然多了幾片綠葉子，真讓他從內海里給帶出來了。
“老妖頭，咱們再商量下，讓我揭兩片金瓦出來那事…”
“意守丹田，運氣走一個周天，最后把氣從十宣穴放出來，去操縱你手上的葉子。”
葉子啟便閉嘴練起了妖功。半個時辰過后，收功睜目，乃張開十指，從指上十穴釋放妖力，在老妖頭的引導下，小心地將妖力伸探到擺在桌面的葉子上，妖氣就像一條看不見的蛇，彎彎扭扭地叼起了葉片。
葉子小小地抖動了一下。
葉子啟全身一個激靈。
“別分神！”
“是——”
葉子啟又小心運起了妖力，屏息瞪著那一小片葉子。
“你怎么不一巴掌拍上去？手離遠點。”
“是——”
燈籠中燭影搖晃。
仿佛舊日的光影重現。
“爺爺，您這是做什么呀？”
“這是法術，俺的好孫子。”
“爺爺，教給我吧。”
“好，教給俺寶貝孫子。”
“孫子啊，仔細點，把葉子片兒洗干凈。”
“咒語出口，那就是法力，孫子啊，把眼睛合上，心里就去想啊，一個字、一個字，都落進碗里，那春天就落進碗里啦。”
“葉子沒有做成書簽，只能綠一季；做成了書簽，就能綠一整年。爺爺是片老葉子啦，可是俺孫子以后要做一片書簽，一年都是綠的，要給夾到好書里去喲。”
“爺爺，我不懂。”
“哈哈。小啟啊，等以后爺爺攢夠了錢，就送俺小啟去大城名門里，跟那些老學究學東西去，俺孫子天賦好啊，什么書都看得懂，是片該做成書簽的好葉子，肯定把那些老學究都嚇著！”
“爺爺，我去跟老學究學什么呀？”
“學法術啊，你看，就像做書簽一樣，等你學會了法術，你就能用葉子做好多東西啦，還能讓它飛啊、跳啊，跟只小田鼠一樣。”
“法術這么厲害啊？”
“哈哈，是啊，孫子，告訴爺爺，你想不想學啊？”
“想學！”
“哈哈，好，爺爺一定讓孫子學！”
“…”
我想學。
我想學啊。
桌面上的葉子突然“站”了起來。
兩片葉瓣拄著桌面，就像兩條“腿”，在桌子上走啊，走啊，忽然跳起了舞來。
“好！妖力通了，小子，等你掌握熟練了，就能學習更高等的妖術——小子，你怎么流眼淚了？”
“沒有。”
“本座妖身就只有這么一只大眼睛，還能看不見？”
“是為了我們人類的原因，你這種妖怪不會懂的。”
葉子舞動在桌面上，越動越快，越動越靈活，仿佛十條無形的線在連接著葉片和葉子啟的手指，連通著過去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