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發薪日

　　“老約翰。”

　　開口打斷了老約翰的勸說，柯林扭頭看向這個報社的老員工。

　　“你覺得以信使報目前的銷量狀況，多賺報童的5美分和少賺5美分，有什么本質的區別嗎？”

　　“…”

　　柯林的反問，不出意外的讓老約翰陷入到了沉默當中，他低頭扶了一下自己臉上的黃銅眼鏡，半晌才無奈的搖頭道。

　　“或許您是對的，老板。”

　　的確，眼下信使報的銷量已經跌至谷底，甚至連巔峰時期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如此低迷的銷量，早就不足以支撐報社的運營。

　　這一點，報社內的三人都清楚，只是誰也不愿意戳穿它罷了。

　　畢竟一旦戳破泡沫，他們所要面對的就是大蕭條之下那血淋淋的現實。

　　“所以，與其去糾結報童手里的那5美分，倒不如去思考如何在周末發刊前把信使報剩余的新聞給趕出來。”

　　柯林的話讓老約翰從糾結中回過神來，轉動著自己那微微發酸的手腕，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排版機，老約翰有些苦惱的說道：“其余的都還好說，刊登要用的素材我都已經讓小約翰準備好了，可是最關鍵的頭版的位置，偏偏一直都沒有著落下來。”

　　原本，老約翰是打算在報紙的頭版位置，刊登女明星弗吉尼亞·切瑞爾照片的。

　　就是在城市之光中，和卓別林合作扮演女主角賣花女的演員。

　　雖然時至今日電影的熱度早已退去，再將弗吉尼亞·切瑞爾作為頭版新聞多少有些炒冷飯的嫌疑，然而以信使報如今的情況，也沒有太多可以挑三揀四的空間。

　　真可惜，哪怕是這樣的機會，也沒有眷顧老約翰等人。

　　就如柯林在報社外所聽到的那樣，小約翰的拍攝并不順利，最終也沒有拍到一張切瑞爾清晰的照片作為報紙的封面照。

　　“如果是報紙的頭版，事實上我已經有了想法。”

　　看著老約翰苦惱的模樣，柯林卻做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緊接著，在對方的詫異神色中將自己早就寫好的新聞稿紙和照片遞了過去。

　　“這是？”

　　下意識的伸手接過柯林所遞來的稿紙，老約翰低頭掃過紙上的內容，隨即皺起眉頭，遲疑著道：“這樣的內容，會不會太…”

　　雖然，老約翰并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口，但是柯林依舊從他的表情中明白了他后半截的意思。

　　“所以，你認為我所寫的，有任何一點不對的地方嗎？”

　　面對柯林的反問，老約翰又將手中的內容看了一遍，這才搖頭道：“的確，就像老板你說的，內容上沒有任何的問題，除了文字措辭間有些不留情面之外。”

　　是太不留情面了。

　　在心里默默補充了一句，表面上老約翰卻不敢反駁更多，因為他已經看出來了，柯林既然都已經將新聞的稿件準備好了，那么不管他再說什么，也已經沒有用了。

　　既然如此，那么他又何必反著來，平白惹老板不痛快呢。

　　“既然內容上沒問題，那就馬上開始排版吧，現在距離出報日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

　　今天已經是周五，滿打滿算下離信使報的出刊日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天半左右的時間。

　　這個時代的報紙排版，遠沒有后世那般便捷，哪怕是最優秀的排版工人也需要花費數個小時的功夫，才能夠將一篇報紙的排版給做好。

　　因此，在得到看了肯定的吩咐之后，老約翰也不再遲疑立馬就拿著手中的稿紙做到了排版機前，對照著上面的內容逐字逐句的開始編排起來。

　　這邊，老約翰開始工作，另一邊的柯林也沒有空閑下來。

　　僅僅三人的信使報社，他不僅僅是老板，本身也擔任著報社編輯的身份。

　　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柯林拿起灌滿墨水的鋼筆，結合著小約翰收集來的各種新聞素材開始飛快的趕稿起來。

　　所幸，另一個世界的記者身份，讓柯林已經熟悉了新聞的趕制過程。雖然失去了電腦的便捷性讓他在寫稿過程慢上了不少，可是，時間的急迫性卻迫使著柯林以最快的速度，盡可能的將稿子給趕出來。

　　啪嗒啪嗒——

　　不知不覺，街道外的天色漸漸暗下。

　　終于忙完了手中的排版工作，老約翰長舒一口氣，扭動自己發酸的肩膀，回頭卻看到柯林依舊伏在辦公桌上，奮筆疾書。

　　“咳咳…”

　　見此，老約翰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放在嘴邊上故意發出咳嗽。

　　“怎么了？”

　　老約翰的咳嗽聲并沒有吸引來辦公桌前的柯林，反而讓一旁杵著下巴打盹的小約翰咳醒了過來。

　　砸吧著嘴，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小約翰這才一臉半夢半醒的朝著老約翰問道。

　　“不關你的事。”

　　一臉無語的看了小約翰一眼，老約翰一邊板著臉回了一句，一邊加重咳嗽的聲音。

　　“咳咳，咳咳咳！”

　　這一次，老約翰的咳嗽起到了效果。

　　被咳嗽聲打擾，辦公桌前的柯林有些意猶未盡的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稿紙，轉動了一下自己發酸的手腕。

　　抬頭才注意到，報社外漆黑的夜色。

　　“都已經這么晚了啊。”

　　見此，柯林放下手中的鋼筆，察覺到眼前來自老約翰父子兩人的目光，眨了一下眼睛，表情隨即變得恍然了幾分。

　　“抱歉，寫的太入神，居然忘記通知你們了。”

　　“沒事，我也才剛剛把手中的新聞稿排版完成而已。”

　　聞言，老約翰連忙應道，決口不提自己剛剛咳嗽的事情。

　　搖了搖頭，從辦公桌上起身。

　　柯林很清楚，兩人之所以留到這么晚還不走，當然不可能是盡忠職守熱愛工作這么簡單。

　　因此，他也沒說什么，伸手從口袋里摸出錢袋，接著在老約翰和小約翰兩人的注視中倒出兩疊硬幣。

　　“辛苦了，路上小心。”

　　將這兩疊十美元的硬幣交到老約翰和小約翰手中，柯林隨口叮囑了一句。

　　“謝謝老板！”

　　從柯林手中接過這周的工資，老約翰枯瘦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至于另一邊的小約翰，更是控制不住露出一副喜笑顏開的表情。

　　目送著約翰父子兩人從報社離開，柯林這才嘆了一口氣，掂量了一下手中已經沒有太多重量的錢袋。

　　發完工人的周薪，信使報社是真的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