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一大群人連夜驅車趕往梅花山莊,車隊在無人的中山東路上狂飆,白震一輛破豐田打頭陣,他老司機了。
剛剛在會議室里老白暴起大罵趙博文,驚得眾人愕然,罵這么狠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趙博文派人把老白家祖墳給掘了,但接下來白震的消息讓所有人炸鍋,會議室里寂靜了三秒,趙博文第一個沖了出去。
白楊在反復確認女孩所見的究竟是不是飛船返回艙時(連翹教了他不少詢問技巧,如何讓被詢問者全面地回憶并交代所有細節),一大伙人呼啦啦地涌進來,白震推開臥室的房門,氣喘吁吁地扯著嗓門問:
“真的找到它了?”
白楊摘下耳機,扭頭說:“準確地說,應該是它找到我們了。”
一個緊急作戰會議在客廳里召開,誰也沒法說清為什么飛船提前了這么長時間就返航,但不幸中的萬幸是它沒走丟,飛船的項目團隊負責人百思不得其解,計劃中的任意一環出現謬誤都會導致差之毫厘謬以千里,返回艙最后落到非洲都不奇怪,可匪夷所思的是它仍然老老實實地回到南京了。
任務團隊體會到未來是一個純粹的黑箱,你把任何東西送進去,它的發展都不可預知,
你只能等待那個黑箱輸出結果。
“我們估計核彈還有效,只要返回艙還保持完整,
核彈就能用。”核工作小組說。
“這么結實?”白震問。。
“我們在設計的時候,
對核彈的要求是,
它在飛船著陸失敗時仍然可以保證安全性,返回艙可以燒毀,
但核彈不能損毀。”核工作小組回答,“MSR觀察到的返回艙保持了主體結構的完整性,那么核彈大概率還有效。”
“那咱們不用再等兩個月重新設計核彈了?”
“應該不用。”
“好!”趙博文用力拍巴掌,
這是近些天來他聽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
“核彈還在問題不大,但密鑰鐵定損毀了。”核工作小組的某人從腳邊一疊A4紙上撕下細細的一條,舉起來晃了晃,“密鑰就這么大,
很細很薄,我們沒法讓它太堅固,如果飛船不是正常著陸,
那么它毫無疑問抵抗不住沖擊。”
眾人把目光投在那張小紙條上,
它只有大拇指的指甲蓋寬度,幾寸長短。
“沒有密鑰有可能啟動核彈嗎?”趙博文問。
“絕無可能。”核工作組搖頭,“沒有密鑰,
核彈的解鎖鏈路就是斷路,
閉鎖無法打開,
要是強行打開就會損壞核彈結構,導致核彈失效。”
“密鑰可以重新制作一枚嗎?”趙博文問。
“可以。”核工作組點頭。
“重新制作一枚密鑰需要多長時間?”
“十二個小時。”
“好,那打個電話,
讓他們重新再做一枚密鑰。”老趙說,“小連,你幫忙做一下備注…”
“現在凌晨兩點半,
連翹都去睡覺了。”王寧說,“你給誰打電話呢?”
“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上班的時候打。”
谷贅</span“制作密鑰很容易,但要把它送過去不那么簡單。”核工作組說,“這個東西很精密,也很脆弱,
而且絕對不能丟失,
通常的時光慢遞手段不適用。”
“不能裝進時光膠囊丟進湖里?”王寧問。
“絕對不行,
這是核武庫的密碼,
無論如何不能丟失,我們任何人都擔不起它可能丟失的風險。”核工作組說,“它只能有兩個結果,要么送到目標手里,要么徹底損毀。”
“它要是丟了,咱們都得進去,少說判個幾年,政治保衛干部盯指揮部盯得賊特么嚴。”有人低聲說。
王寧皺眉,他目光環視一圈。
“要不就把它藏在這里?在墻上鑿個洞,把它砌進墻里?”
“不行,砌進墻里就壞了。”
這把王寧也給難住了,他沒想到長征五號載人飛船乃至于核武器這些大家伙都能搞定,居然會被一枚小小的密鑰擋住前路。
密鑰要求萬無一失地精確送到女孩手里,這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任何時光慢遞都有失敗的概率,他們可以采取各種方法提高成功率,但不可能保證百分之百——這世上事事不外乎如此,要求個六七十分是簡單的,但要求八九十分就難了,而要求一百分則是沒想讓你好過。
“這些都不重要。”趙博文起身用力拍拍巴掌,“怎么把密鑰送過去,我們會有辦法的,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把團隊重新整合起來,把東方紅計劃第三階段按照原計劃推行下去!同志們,時間就是生命,我們現在把東方紅計劃重新撿起來,將行動進度定在收到邱小姐這個節點上,距離計劃的核彈解鎖時刻還有多長時間?”
白震從屁股底下抽出平板電腦,打開任務備注。
“72個小時。”
“好,那我們目前就按照72個小時的剩余時間來推進!”趙博文揮舞著拳頭,“72個小時之后,我們要解鎖那枚核彈!”
核彈預計解鎖前48小時。
半夏平躺在沙礫上,硌得腰腿屁股疼,她眼前十幾公分處就是一面巨大的水泥墻體,它完整地傾覆下來,墻皮剝落之后露出底下灰色的水泥,水泥開裂之后露出深不見底的手指粗縫隙,幾萬噸的重量懸在女孩鼻尖上方,它要是塌陷了,平拍下來,那自己就會“吧唧”一下爆漿,變成一攤薄餅——半夏默默地想。
不過它保持這個狀態已經很多年,水泥裂隙里長出了青苔和藤蔓,綠色植物正在吞沒這龐大的不規則鋼筋水泥混合物,將其變成一座綠色的雕塑,人壽廣場的廢墟是哪年形成的呢?
女孩沒有記憶。
廢墟是個好地方,它能提供隱蔽的通道供半夏穿行,女孩仿佛一只在巖層里鉆來鉆去的螞蟻,周圍一點光線沒有,漆黑中她只憑借記憶往前摸索,廢墟中的縫隙四通八達,但有些是死路,她碰到死路就原路返回,有些縫隙狹窄到只能容納一人側身通過,她就脫下背包慢慢地爬過去。
半夏躺在那里,有微風從外頭吹進來,吹動她的頭發。
她在等。
一邊等一邊回憶自己剛剛經過的路線,回去的時候就按原路返回,她嘗試在自己腦中構建起廢墟的模型,但很快失敗了,這片廢墟是由兩三幢高層玻璃幕墻大樓倒塌形成,以前她很難想象這是什么東西造成的。
現在半夏知道它是被飛船撞出來的,返回艙像隕石一樣墜地,拖著熊熊烈焰。
而那艘飛船此刻就在自己的視線中——半夏等到了她一直在等的月光,月亮從云層里鉆出來,外頭一下子就亮了,半夏往外看,她隱約能看到一個高大的黑色影子佇立在大坑中央,那就是飛船返回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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