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震在自己家客廳的墻面上“哐哐哐”敲了個釘子,然后掛上一個倒計時牌子——距離世界末日還有1849天。
根據BG4MSR的說法,她三歲時世界毀滅,而她在2040年時是19歲,那么災難降臨時就該是2024年,今天是2019年12月7日,距離世界末日滿打滿算是五年零半個月,白震掐指一算,三百六十五乘以五,再加上二十四天,最后得出一千八百四十九,這就是地球人剩下的最后安寧時光。
且不說這數字準確不準確,至少氣氛是有了。
王寧抄著兩只胳膊,站在沙發邊上打量半晌,發表了他作為科級干部的老辣看法:“再往上挪個一兩厘米更好。”
領導都這樣,在無所謂需不需發表意見的場合,總要出具一點無傷大雅的指導性意見,以體現自身凌駕于眾人之上的高瞻遠矚。
王寧只是個科長,只能發表一厘米的意見。
他要是處級干部,起碼往上抬個一米。
趙博文還在打電話,老趙是真忙,他面前的茶幾上擺著四部手機,平均一個小時輪番響一遍,響完這只響那只,接都接不過來,跟打地鼠似的。
“腫不腫?”老趙大聲說,“腫不腫?”
電話對面是個耳朵不太靈光的河南籍老專家。
幾秒鐘后,老趙喜笑顏開。
“哎——好嘞!腫!腫!”
掛掉這只手機,趙博文立即接起另一只響了老半天的手機,一看來電用戶顯示,哈工大打來的。
“喂?”
“啥?啥玩意兒不好使?”
“哎呀媽呀你戳它一下,對,戳它一下子!找得準是哪個旮旯不?全哈(hǎ)市也找不著你這么虎的…”
老趙熟練掌握數門外語,河南話東北話無縫切換。
一個巨大的行動框架正在通過手機的蜂窩通信網絡和互聯網搭建起來,這張巨大的網絡以南京市秦淮區苜蓿園大街66號梅花山莊中沁苑11棟2單元804戶的客廳為中心,以國內各大頂尖高校、科研院所和行政部門為支點,隱秘地輻射向這個國家的各個角落,趙博文很忙,但他不是最忙的,長春光機所就比他忙,航天八院和五院也比他忙,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超級戰略支援,巨量的人力與物力被調動起來,只為援助二十年后獨自支撐的那個孩子。
她還在等,等這個早已毀滅的世界為她帶來轉機。
白楊曾對她說你要有信心,大小姐!黨和國家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就算二十年后我們都死了,我們也要救你。
白楊場面話說得牛逼哄哄,但他現在瑟瑟發抖。
他被跟蹤了。
或者說尾隨。
好家伙,沒想到自己這蒲柳之姿也能引來不法之徒覬覦?這是要劫財還是要劫色?自己難道要遭遇不測?明天早上起來南京市里的新聞不會說在護城河里發現一具年輕男尸,身著南航附中校服吧?白楊想不通,但他現在也來不及細想,身后那個高挑的影子還遠遠地綴在后頭,他往左拐,那個影子也左拐,他往右拐,那個影子也右拐,怎么甩都甩不掉。
白楊知道那人是誰——就是今天在紫金橋上和吃飯時碰到的高個子姐姐,兩天時間碰了三面,那個身高真是鶴立雞群,想認不出來都難,可她一直跟著自己作甚?
白楊走進梅花山莊小區的大門,那姐姐也跟著進來,白楊踏進11棟的單元樓門,那姐姐也跟著過來。
再這么下去,就要跟到自己家門里去了。
最后白楊實在被逼急了,心一橫牙一咬,就算被漂亮大姐姐劫色他也認了!反正這也到自己家樓下了,他不信對方還敢做出什么傷天害理令人發指的事來。
他一駐足,一轉身,高聲問:“大姐,你一直跟著我做什么?”
年輕女孩一愣,走近了兩步,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說話?”
“是,你為什么一直跟著我?”
“跟著你?誰跟著你了。”女孩搖搖頭,目光里流露出看神經病的嫌棄眼神來,她上下瞄了瞄白楊,那神色分明在說您誰啊?
她伸手往頭頂上一指。
“我住這兒呢。”
“你…你住在這兒?”這個回答倒是令白楊吃驚,白楊在這樓里住了十幾年了,從沒見過這號人。
他怎么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一位鄰居?
“新搬來的,我住703。”姑娘說,“你也住這兒?”
“八樓。”
白楊仍然保持懷疑態度,你住703?什么時候搬來的?為什么自己從來都沒見過?不會是被抓了個現行臨時編造的理由吧?
女孩不再搭理他,率先轉身上樓,白楊也跟著上去,兩人一步一步爬到七樓,白楊看到她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703戶的門。
“嘎吱——”一聲,門真開了,高個子姐姐拉著門把手,踩進去半個身子,又轉身沖白楊拉下來一張臉,那意思分明在說看到沒看到沒?我可真就是住在這兒的,您哪位啊?還跟蹤你?你咋不照照鏡子呢?
門“砰!”地一聲關上,白楊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里,臉慢慢地漲得通紅。
他緩緩抬起手捂住臉。
天吶——這也太社死了。
地球不能待了。
“哦,對了,還有件事兒。”趙博文打完電話,從包里掏出平板電腦,打開遞給白震,“上級派來的。”
白震放下手里的筆,接過平板電腦,一旁的王寧也湊過來看。
平板上是某個人的詳細個人信息,看證件照是一個黑色短發的年輕女孩,年齡大概二十四五歲,雙眼直視鏡頭炯炯有神。
“姓名:連翹。”
“民族:漢族。”
“身高175cm,體重58kg。”
“出生日期1995年7月24日…”
兩人一邊低聲閱讀表格中的內容,一邊往下劃拉。
“中華人民共和國武裝警察部隊…”
“一機總。”
“上尉警銜?”
“這是什么?”白震抬起頭問,他一頭霧水。
“輔導員。”老趙把茶幾底下的又一大疊資料用力搬上來,呼呼地喘氣,“上面給楊楊派的輔導員,幫忙照看他的,入伍之前是北師大心理學專業畢業的高材生…對了,還很能打,是支隊比武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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