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對不起,我們又回來了。”
趙博文苦笑一聲。
“趙叔。”
白楊進門換鞋子,他沒搞清楚這是什么陣仗,趙博文怎么殺了個回馬槍?他不是帶著電臺遠走高飛,杳無音信了嗎?
包龍圖再次坐鎮開封府,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分列左右,茶幾上一把大號訂書機,五個陌生中年人或立或坐,神情肅穆,陣仗顯然比上次更大了,上次是三個御貓,這次是五鼠鬧東京,白楊一眼掃過去,靠墻站在最左邊的那人身材稍瘦,長臉鷹鉤鼻,白楊封其為鉆天鼠,左數第二位坐在沙發上,抄著雙手閉目養神,白楊封其為徹地鼠,與徹底鼠坐在一起的是翻江鼠,翻江鼠對面的是穿山鼠,最后的錦毛鼠看上去最年輕,大概不到三十歲,立在客廳右邊。
不光趙博文回來了,王寧也回來了。
老王此刻翹著二郎腿,手里在翻閱一大疊厚厚的材料。
白楊換完鞋子,背著書包走進自己房間,吃驚地發現那臺725居然已經物歸原主,好端端地置于書架之上,幾乎原封不動。
趙博文跟著進來了,在床上坐下。
“出什么事了?”白楊放下書包,“為什么它又回來了?你們已經研究完畢了?問題全部解決了?”
趙博文搖搖頭。
“這段時間我們只取得了一個成果,只搞明白了一件事,除此之外,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事?”
趙博文起身,靠在書架上,輕輕拍了拍電臺的外殼。
“楊楊,你問過BG4MSR住在什么地方么?”
白楊一愣。
“梅花山莊。”
“幾棟幾號?”趙博文接著問。
白楊窒住了,然后撓了撓頭,“沒…沒問,畢竟直接問人家女生的具體住址不太禮貌…再說她一個人生活在末日時代,問她住在幾棟幾號也沒什么意義…”
“確實沒有意義。”趙博文說,“但你因為這個錯過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
“情報?”
“是的。”趙博文點頭,“我再問你,你知道BG4MSR用的電臺是哪一臺嗎?”
“這我怎么可能知道?”白楊吃了一驚,“這世上的拐兩五電臺那么多,老HAM群體里差不多人手一臺呢。”
“你看,你腦子沒有轉過彎來,當局者迷。”趙博文指指他,“不過也正常,我們也是經過多次測試之后才逐漸意識到這一點的,我現在告訴你BG4MSR住在什么地方,以及她用的是哪一座拐兩五電臺。”
“你…你們知道?”
“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是我估計八九不離十。”趙博文回答,“BG4MSR住在南京市秦淮區苜蓿園大街66號,梅花山莊中沁苑,11棟,二單元,804。”
“這是我家地址!”白楊一個激靈。
“但也是她家地址。”趙博文說。
“趙叔,你…你的意思是…”
“沒錯,她就住你家呢。”趙博文指指腳下的地板,“說不定還和你一間臥室,躺在同一張床上,你們同床共枕了兩個月都無知無覺。”
白楊瞠目結舌。
“臥槽。”
“接下來再說電臺,你也該猜到了。”
白楊的目光落在電臺上。
“她那座拐兩五…”
“沒錯。”趙博文拍了拍電臺外殼,“就是你這臺拐兩五。”
“想知道我們怎么發現的?那這事說來就話長了。”
“我流量夠。”白楊坐下來,“你慢慢說。”
“其實我早有懷疑,很早我們就知道這座電臺的能量沒有向外輻射,對吧?”趙博文也坐下來,“頻譜儀探測不到它對外輻射的電磁波,那些能量到哪兒去了呢?電臺內部的晶振產生的高頻振動到哪兒去了呢?”
“我們不清楚超時空通聯的機制,這東西背后肯定有一個我們無法理解的誘因,因為我們捕捉不到14.255MHZ上電臺對外輻射的電磁波,所以不太可能是無線電波發射出去之后再穿越時空,更大的可能,是它在電臺內部時就被傳送到了2040年。”趙博文接著說,“只是我們當時無法確定它是在哪個環節穿越時空的,可能是在晶振這一步,可能是在功放這一步,也可能是在內部饋線中穿越到了二十年后。”
“現在你們知道了嗎?”
“知道了。”趙博文說。
“信號是在哪兒穿越時空的?”
“就在源頭,725電臺的晶振。”趙博文說,“那天我們把拐兩五電臺帶回去,第一時間送到了南京理工大學,我們借用了南理的電磁波暗室,你在網上見過那種暗室吧?四面的墻壁上密密麻麻地布滿方形的棱錐,經常有戰斗機什么的擺在這種房間里測電磁元件性能,電磁波暗室的外殼是密閉鋼結構,內壁鋪滿吸波材料,主要是聚氨酯海綿,這種暗室能最大程度地屏蔽和阻斷室外的電磁干擾,保證一個干凈的電磁環境,我們把電臺擺在里面進行了全方位的測試,對電臺內部各元件的電平進行了精確測量,以確認信號在哪個位置被截斷,最后發現它就沒離開過晶振,搞清楚這一點之后,我們對電臺超時空通聯的機制就有了一個初步推斷。”
“共振?”
“答對了。”趙博文點頭,“超時空的共振,你的電臺內部晶振在振動時直接帶動對方電臺的晶振,以此來瞬時傳遞信息,照這么看,你們這兩座電臺之間傳遞信息的速度超過了光速,可是信息傳遞的速度不能超過光速,那么我有理由懷疑,你和她手里的725,其實是同一臺——因為是同一座電臺,所以在它本身看來它只是在自說自話,不存在信息傳遞,也就不違背現有的物理規律。”
“超時空通聯都發生了,信息傳遞速度不能超過光速這條規律還重要嗎?”白楊問。
“不重要。”趙博文說,“但我總得找個依據吧?”
“好吧。”
“如果說你們倆使用的電臺是同一座,那你們住在同一個地方就是合理推演。”趙博文說,“不過以上都是推測,實驗結果才是證明我想法的有力證據——我們做了大量實驗,最后得到一個很糟糕的結果。”
“什么結果?”
“這座電臺,只要離開你的臥室,就無法再聯系上BG4MSR。”趙博文回答,“無論如何都無法再現你們的超時空通聯,我們把它放在各種地方進行測試,南京市內、南京市外、地下、空中,甚至把它拉到兩萬米以上的高空,給它接上超大增益的天線,都統統行不通。”
“照這么說…你們有半個月沒聯系上她了?”白楊瞪大眼睛。
趙博文有點無奈地點頭。
“我們組建了一個專家組,把能請到的人都請到了,在我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做了大量調查,說實話拐兩五這東西沒有太多東西可研究,它太簡單了,我們把它翻過來覆過去地查,也查不出什么東西來。”趙博文接著說,“最后我們達成一致意見,從725電臺入手調查二十年后的末日成因是行不通的,它不是個好的切入點,所以我們就盡快把它送了回來,送到了這里。”
白楊沉默片刻,抬起頭問:“那接下來呢?接下來你們打算怎么辦?”
“這個看你的意見。”趙博文說,“取決于你,楊楊,我們有好幾個計劃,但我們一致認為最佳的人選始終是你,因為你和BG4MSR最熟悉,你們之間的情感聯系最穩定,她最聽你的話,當然我也得承認這是個壓力非常大的任務,它不應該由一個高中學生來承擔,所以如果你不愿意,我們也有…”
“我愿意。”
白楊幾乎不假思索,打斷了趙博文。
“你可以考慮一下,不用現在就給我答復,我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
“不用考慮。”白楊說,“我愿意。”
趙博文有點愕然,他看著面前這個少年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垂著頭,側著臉,一只腳屈起來平放在椅面上,兩只手按著腳踝。
他此刻在思考些什么呢?
趙博文心想。
這是山一般的重任,肩負全人類的生死存亡,老趙無法想象這是怎樣的心理,他只是很擔心,擔心那瘦削的肩膀、細細的胳膊和年輕的脊背,能否承受得住這千鈞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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