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海源傍晚睡了一覺,這會兒已經困迷糊了,
饒是如此,他手里拿倆紅包還是攥的緊緊的不肯松開。
蘇安瑛給兒子脫了衣服,墊上尿褯子,趁著兒子熟睡,好歹把紅包拽了出來。
結果打開一看,倆紅包里各包了十塊錢。“世彥,你看,咱爹咱媽給孩子的。”
許世彥一看也嚇了一跳,趕緊拿著紅包去東屋。
“爹,媽,你們是不是包錯了,咋給源源這么多錢啊?”
一個小屁孩,紅包里包十塊錢?瘋了吧?
去年蘇安瑛是新媳婦呢,也不過得了兩塊錢,哪有這么慣孩子的?
許成厚似乎料到了兒子回過來找他,絲毫不意外,只沖著兒子翻了個白眼兒。
“爺爺給孫子的,多少錢還用你管?
咋地,啥時候我辦事兒還要經過你同意了?”
這是老兩口早就商議好的,他們覺得這一冬天住在老三這兒,吃喝都是老三的,過年老三還給買著衣服。
老兩口心里不過意,就想借著給孩子壓歲錢的名頭,意思意思。
許世彥多少也明白父母的心思,可這也太多了啊。
許世琴一個月工資也不過就二十幾塊錢呢,給九個半月的小娃二十塊錢,也虧得這倆老頭老太太想得出來?
“爹,媽,咱是一家人,不用跟我這么見外。
這錢啊,你倆還是留著吧,年后還得蓋房子呢。”許世彥伸手把錢遞給周桂蘭。
“老三,你是不是瞧不起你爹呢?
你爹就算再沒本事,也不至于連二十塊錢都拿不出來吧?”
許成厚生氣了,拔高了嗓門兒。
“我告訴你,那是給孩子的,你把它存起來,不許你動一下。
你以為我給你花的啊?美得你。”
許世彥被親爹噎的夠嗆,大過年的,又不敢跟老爹頂著來,能咋辦?
“三兒,這是我們爺爺奶奶給孫子的,多少是我們的心意,你就別管了。
你爹說的對,你就負責幫忙保管一下,等孩子大了,隨他怎么花。”
那頭,周桂蘭難得跟丈夫站在同一陣線,幫著丈夫勸兒子。
最終,許世彥還是沒能犟過爹媽,只得收了紅包回西屋,囑咐媳婦,把錢給兒子存起來。
過了除夕,再一睜眼,就是大年初一新年了。
昨晚包的餃子多,特地留了一蓋簾沒煮,放外面凍上了。
早晨燒水,把凍餃子煮熟,一家人吃完了餃子,還沒等收拾完呢,拜年的人就登門了。
東崗這頭不像大房子就那么幾戶人家,這邊光二大隊就三百多戶呢,還有一大隊、三大隊。
別看許世彥才來東崗公社一年,但是跟很多人相處的都不錯。
這一天,家里進進出出人不少,都是過來給許成厚夫妻拜年的。
許世彥也找了機會,去于守廣等幾個大隊干部家里,還有郭守業、韓文忠等人家里都拜了年。
反正這家坐一會兒,那家聊一聊,一天也就這么過去了。
正月初二,是許家兄弟團聚的日子。
許成厚早就發話了,分家以后,不管都在哪兒,正月初二必須回來。
許世先、許世安都在松江河,離著近便,帶著媳婦孩子很早就到了。
倒是許世德住在大營有點兒遠,好歹趕上一趟沿零車,夫妻倆抱著兒子,上午也趕了過來。
一大家人,在許世彥這兒聚齊了。
大過年,許成厚自然不會再跟兒子們計較,所以態度還行。
尤其是見了孫子孫女們,老爺子頓時樂開了花,趕緊掏出一疊紅包,每個孩子都發兩毛錢。
見老爹沒有生氣的意思,許世先幾個也都松口氣,坐下來跟父母還有兄弟們說話聊天。
“呦,老三,你家這連收音機都有了?
縫紉機、收音機、自行車,加上你手腕子上的手表,三轉一響讓你湊齊了,可真行。”
許世安一看箱子上擺著的收音機,眼睛都瞪的老大,要說不羨慕,怎么可能?
“老三,以后有啥掙錢的事兒,記得喊上哥哥啊,你說我這倆兒子呢,也得多掙錢不是?”
許世安湊到弟弟跟前兒,笑嘻嘻的說道。
許世安、許世先都搬到了松江河,落戶在菜隊了。
這菜隊呢,實際上就是林業局職工的家屬隊,指著種菜賣給林業局職工。
每年春天開始干活,干一天活,隊里借給一塊錢工資,等到秋天采全都賣出去之后,隊里給結算工資。
到了冬天,基本上就沒啥活,只能閑著。
許世安、許世先搬過來的時候就入冬了,他們夏天沒在菜隊干活,自然也就沒他們的工資。
這陣子,就全都指著薛秀琳和魏明榮的工資過日子。
可兩家都四五口人呢,那點兒工資夠干啥?
也就多虧從大房子搬出來的時候,還分了些口糧和錢,不多,加上之前攢點兒,好歹能堅持一陣子。
許世彥看了看身邊倆哥哥,心情有點兒復雜,高興中隱藏些許擔憂。
因為他的重生影響,兩個哥哥的命運軌跡也跟上輩子不一樣了。
原本,大哥許世先應該是在七九年開春,落戶到東崗公社參場。
許世先從大房子搬到東崗,沒啥根底,都是干些出大力的活。
冬天公社參場采伐,許世先上山抬木頭。
抬過木頭的人都知道,一根大木頭四個人抬,必須步調一致,喊著號子齊用力。
有一天抬木頭的時候,許世先在前杠,大家伙正喊著號子往上抬,結果后杠一個趔趄。
這一下不要緊,許世先的脊椎傷著了,傷好之后彎著腰直不起來。
好在他是新傷,背著鋼背心兒兩年,愣是又矯正了回來。
但也因此,許世先沒法再干出大力的活。
幸好七九年冬天以后政策改了,允許退社單干,允許開照相館、飯館、理發店等個體行業。
許世先會擺弄照相機,就開了個照相館,反正也能糊弄著過日子。
許世先夫妻都腦子活泛,從東崗搬到松江河,買空地自己蓋房子,蓋完住兩年再賣掉,就指著倒騰房子掙了些錢。
后來兩口子又跟人合伙,經營人參買賣,從這邊收購了紅貨,去南方賣掉。
最紅火的時候,都是成車皮往南方發貨,錢都是成皮箱的往回拎。
只可惜九一、九二年,人參行情大跌,港商不收貨了,這人參的買賣也只能中止。
之后許世先就只能倒騰點兒小買賣。
有之前攢的家底兒,老了之后又辦理了家屬工退休,日子也挺自在,比許世彥過得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