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號禮拜四,許世琴不休息,不過夏天做衣服的少,請一天假不要緊。
于是早晨吃過飯,三人依舊像上次那樣,推著許海源,先去松江河商店買了些東西,然后回大房子。
許世德原本在青嶺大隊教書,放暑假前大營公社通知,把他調去大營中心小學。
所以趁著放暑假,吳秋燕又坐月子,許世德就把青嶺的房子退了,暫時搬回了大房子。
等著開學,他先去大營公社安頓下來,吳秋燕出月子也搬過去。
吳秋燕在東屋北炕坐月子,周桂蘭用心伺候,母子兩個都養的挺好。
許世彥三人回去,給吳秋燕和小娃帶了三十個雞蛋、一斤紅糖、二斤掛面,還有兩塊兒布。
比當初老四兩口子送的東西多了點兒,倒也不超出太多。
“老五,這是一張手表票,這是二十塊錢。
你出去念書,我就不給你買東西了,到學校看著缺什么,自己去買吧。”
許世彥掏出錢和票,塞給了老五。
這次給老五錢,跟上回老四娶媳婦,許世彥給家里錢不一樣。
上回是給家里頭的,主要是幫襯父母。
而且那時候只有他一個分家單過了,所以他給多給少的,許世先等人也都不攀比。
畢竟許世先兄弟幾個掙的錢也都在父母那里呢,不歸他們管。
現在不一樣了,兄弟們都分了家。
老五上大學,許世彥要是給的多了,其他幾個哥哥給還是不給?給多少?
旁人可沒許世彥底子厚,到時候人家心里頭該不高興了。
二十塊錢,不多不少,那幾個兄弟都能拿得出來,誰也不至于多心。
“哎呀,三哥,你從哪里淘登著的手表票?我這陣子就各處淘登,都沒弄到。”
手表在這年月也算大件兒,不容易淘登。
以前許成厚為了兒子們訂婚結婚,都是提前好幾年,就開始托人找關系,費不少力氣才弄到。
“前陣子縣里獎勵的,我有手表了,這張票給你正好。”
許世彥結婚的時候,許家也是給了蘇安瑛一塊表。
這時候的手表多數都是差不多的款,很少有純女款的表,就算有一般人也不買。
結婚后蘇安瑛不怎么戴,就給許世彥用了。
“老三,你又干啥了?縣里給你獎勵?”
許世彥這么一說,那兄弟幾個都好奇起來,湊過來問。
許世彥就把那刨土鎬頭的事兒,跟家里人說了。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隊里前陣子弄回來那二十把大鎬頭,竟然是許世彥捅咕出來的。
“這事兒我們都聽說了,好像東崗公社這回還掙了一筆呢,鬧了半天,又是我三弟弟的功勞啊。”
許世安拍著許世彥的肩膀,笑了起來。
“這要是讓胡連成知道了,怕是鼻子都能氣歪,他把三哥攆走,結果半點兒便宜沒落下,反倒損失了一大筆。”
許世祥忽然想起來這事兒,覺得挺好玩兒,也跟著笑了起來。
被許世祥提醒,大家也琢磨過來了,都跟著笑。
“活該,誰叫他不長好心眼子呢?
擠兌老三,把老三擠走了,以為他家親戚去看參能占便宜,結果呢?
李強上山去沒幾天,讓地槍給崩了,李明李剛又上去看參,得瑟著進山打獵。
帶著幾條狗進山碰見了黑瞎子,讓黑瞎子撓了,還死了三條狗。”
那頭,許成厚哼了聲,一臉不屑。“真以為看參打獵是那么容易呢?切,做美夢吧。”
“爹,你說那個李明李剛進山被黑瞎子撓了,啥時候的事兒?我咋沒聽說啊?”許世彥一聽愣了。
李明兄弟死活的跟他沒關系,可那幾條狗都不錯,死了太可惜。
“就前兩天。這不是紅榔頭市了么?村里一群不著四六的想起來你去年放山的事兒。
就想著進山去轉悠轉悠,運氣好說不定能遇見棵棒槌。
結果進山了棒槌沒遇上,碰見了黑瞎子。
然后李明就張張羅羅的帶著狗和槍進山了,說是要去打黑瞎子。”
許成厚嘆口氣,把最近發生的事情說給兒子聽。
“李明跟李剛,帶著場子里那五條狗,兩桿槍進了山。
也不知道他們咋整的,讓黑瞎子撓了,差點兒沒了命,五條狗就剩下兩條花狗回來。
頭狗大黃、母狗大黑,還有青狗,都沒了。
唉,這些完犢子的東西,他們是真能禍害啊,好好的三條狗,就那么白瞎了。”
許成厚說到最后,忍不住開始罵人。
“你是沒見到李大爺和李大娘,他倆知道狗死了,李大爺哭成了淚人兒。”那頭,許世安接著說了句。
那五條狗都是老李頭一手養大的,老李太太每年冬天也幫著喂,感情挺深。
得知狗死了,老兩口心疼的兩天沒吃下去飯。
許世彥聞言,心中也是一痛,可惜了那幾條好狗,白瞎了。
“爹,我記得你上回跟我說過,好像那條黑狗帶崽子了?下沒下崽子呢?”
許海源百天的時候,許成厚提起過,說是山上那條黑狗帶崽子了,許世彥還尋思著讓老爹幫忙,要個小狗崽呢。
“下了,大黑剛下完崽子不到二十天,就讓李明給帶進山了。
唉,可惜了那幾只小狗崽子,媽沒了,也沒有奶喂,不知道能不能養活呢。”
這事兒,許世安最清楚不過。
“李家兄弟傷著了,還在公社醫院住著呢。
那幾個狗崽子沒人管,李大爺拜托我們給帶回來,現在都在李大爺那兒養著呢。”
如今這年月,多數人家都沒啥余糧,養不起狗。
再者那狗崽子還沒滿月,太小了,不好伺候,弄不好就死了,所以村里沒人管。
老李頭不忍心,非得讓人幫忙,把狗崽子給他帶回來,他養著。
老李頭在山上看參多年,最初的幾條狗,就是老李頭自家打獵的狗帶了上去。
這些年狗生狗,再加上別處淘登來的,才有了后來的狗幫。
只可惜,去年被老胡頭藥死了兩條,這又毀在李明兄弟手里三條。
剩下那兩條大狗,老李頭往回要,隊里不給,只把沒人經管的幾只小狗崽子,給了老李頭。
“唉,老李頭也是,犟種,你說他現在都啥德行了,還養狗干啥?能養得起么?”許成厚嘆氣。
“爹,媽,你們先聊著啊,我去看看李大爺。”許世彥心頭一動,立刻起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