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叼毛皮笑肉不笑的和林總握手,嘆息道:“老林啊,咱們多年的朋友,所以你別怪我說話難聽…
你瞧瞧你,脾氣跟以前一點不差,但是想法卻越來越跟不上時代了。
我對公司的經營思路哪里不好嗎?
這么多年,分紅方面早都讓你回本了吧?嗯?那怎么你總是對我那么大意見?
跟什么過不去,也別跟錢過不去啊!
你要是實在看不過眼,那就把股份轉給我,真的,我按高價收,你拿著利潤咱們好聚好散…”
林總斜眼瞟他,冷笑著問:“高價?多高?”
“3.5億,如何?”
不出意料,高叼毛果然報出了一個遠低于實際價值的“高價”。
“哈!”
林總都懶得生氣了,搖搖頭,心想:我他媽寧肯用3.5億零1塊把股份賣給韓烈!
老叼毛,你慢慢嘚瑟著,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特別有意思,老林剛剛抬起手指點了點高叼毛,一旁的段小鳳便接到一個電話。
“怎么樣?官司打完了吧?行了,別上訴了,咱們這邊要正式…什么?!你踏馬再說一遍?!”
開始都很正常,突然嗷的一嗓子,把周圍所有人都嚇得一激靈,頓足站住,驚愕的看過去。
老林也不急著走了,手往兜里一插,樂呵呵的看起了熱鬧。
段小鳳沒能控制住情緒,破口大罵。
“臭婊子想死嗎?!啊?CTMD…你也是個傻嗶!她怎么發現的?當庭拿出了多少證據?!”
電話對面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段小鳳矮胖敦實的身軀,忽然一晃。
高叼毛也意識到不對了,兩步沖過去:“把電話給我!”
聽了一陣,又問了兩句,高叼毛干瘦的身軀,也是一晃。
“草!你是豬嗎?!”
林總心里一動,笑嘻嘻問:“喲,怎么著,轉移財產被你兒媳婦找到證據了?”
他原本就知道高申和白玉秋離婚的事,對那家港資公司的11股份的源頭也大致有數。
這時候不幸災樂禍,什么時候笑?
“哈哈哈哈!”
老林暢快大笑,心情好到不得了:“噯,如果咱們公司要有新股東,你可千萬記得按程序及時通報啊!”
高叼毛都快要把手機攥碎了…
他反復深呼吸了兩次,冷著臉,瞪了林總一眼。
“老林,剛剛修改的公司章程,已經對董事會進行了最大程度的確權,就算是有新股東,分走了我們家一點股份,她又能如何?!”
高叼毛抬高音量,聲色俱厲:“你笑得太早了,高遠地產,仍然是我高某人說了算!”
可惜,林總根本不和他正面放對。
豎起大拇指,咧嘴壞笑。
“你牛嗶!你厲害!記得給我發通知哦”
介屌人怎么這么賤啊?!
高叼毛和段小鳳兩口子差點氣暈了,段小鳳叉著腰跟個大茶壺似的破口罵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這可是公司大門口,但她根本控制不住情緒。
倒是高叼毛仍然穩得住,硬撐著臉面:“離個婚而已,他們小兩口的共同財產多了去了,涉及不到公司的股份…”
“你開心就好。哈哈哈哈!”
林總終于把伸出去的手指,對著高叼毛虛點了幾下,痛快的、得意的、酣暢淋漓的。
然后大笑轉身,開開心心走人。
高叼毛臉都青了,用力一拽段小鳳,快步走向停車場。
“別他媽罵了,有個屌用?趕緊跟我走,去拿判決書!”
兩人很快趕到法院,沒有看到高申,但是在畏畏縮縮的小秘書那里看到了判決書。
離婚是肯定的,不用想。
重點是后面附帶的各種資產證明文件。
只翻了幾頁,高叼毛眼前便是一黑。
造孽啊!
這他媽是哪個私家偵探干的好事兒?
這他媽的是哪家公司搞的評估?
判決里,高申被釘死了過錯方,所以夫妻共同財產四六分成,白玉秋拿六成。
冷知識——在我國法律中,沒有“凈身出戶”的法律依據,哪怕其中一方有再大的過錯,共同財產至少會四六分成。
非過錯方,能夠拿到六成已經是極限了。
如果財產數額巨大,那么正常的判決應該是多分一丟丟——只多出象征性的一丟丟,5.2:4.8的那種程度。
結果好家伙,白玉秋打贏了官司,并且獲得了實打實的極限六成。
然后白玉秋提出的財產分割方案,同樣獲得了法官的全面支持。
段小鳳只看了兩條,就捂住了胸口。
一棟市郊老別墅,評估價值1.5億;
一輛2007款寶馬740i,評估價值125萬;
一件掛在客廳的現代畫家陳丹青的青年練手作品,評估價值1200萬;
以上…全歸高申。
而高申隱蔽持有的11高遠地產股份,評估價值2億,白玉秋要求全部補償給自己。
離譜!
真踏馬離譜!
高叼毛看到那個2億的評估價,脖子都粗了一圈。
然后再看到法官的支持,整個人都粗了。
總之呢,這場官司打得太憋屈了,凡是白玉秋不想要的破銅爛鐵,評估價都高得離譜。
白玉秋想要的股份,卻被壓低了價格。
最終,高申名下的總資產和市價相差不多,基本持平,可是在評估劃分方面卻吃了大虧。
真要是按照這種方案處理,白玉秋豈止是拿到了六成啊?
至少得有70!
然而,高叼毛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們國家在這方面實行的是二審終審制度,高申只有一次上訴機會,已經用過了,現在的判決就是最終判決,沒得躲的。
更可惡的是,白玉秋拿出來的證據之全面,差不多把轉移出去的財富都扒了個底兒掉。
最終,白玉秋沒有從家里帶走一樣實物。
高申總共5.5億的財富,白玉秋拿走了3.3億。
其中,2億的高遠地產股份,再加上1.3億現金補償。
補償理由是高申有明確的轉移資產行為,夫妻共有的公司明達商貿賬務不清,通過造假的手段向第三方公司輸送了至少3億現金流,虛構債務…
總之,這家公司我不敢沾,你們再給我1.3億,咱們兩清。
高申沒出庭,辯護律師面對著那么詳盡的證據,以及縱橫不敗的離婚狂魔,縮成了一團。
法官小錘落下,收工!
一刀砍到了高叼毛的大動脈上,砍得結結實實。
“呼…呼…”
高叼毛大口喘著粗氣,身體搖晃了兩下,想暈,但又沒有暈過去。
然后便聽到身旁撲通一聲…
好家伙,段小鳳沒控制住血壓狂飆,白眼一翻,往后一倒,把人家法院的大理石地面砸出了好大一個坑…
“姐,姐!”
段小龍慌了神,急忙去扶他姐,接著掏出手機要撥120。
高叼毛冷眼旁觀,心中忽然浮起惡念:你可讓我省點心吧…要不,就這么死了吧?
他早都厭煩段小鳳的虛榮、勢利、愚蠢了。
但是,段小鳳還持有著高遠地產17的股份,他蹬不開這個女人。
現在的情況還遠遠稱不上窮途末路,如果能夠徹底擺脫這個蠢貨,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
高叼毛眼神冰冷,掃了一眼肥豬似的姐弟倆,忽然下意識轉頭,望向樓梯口。
一秒鐘后,白玉秋和白玉霜姐妹倆說說笑笑的從樓上走下來,身旁陪著那個離婚狂魔大律,笑容里帶著壓不住的興奮。
“小秋!”
高叼毛快步向前,臉上浮現出一抹堪稱慈祥的笑意。
這屌人在某些方面,確實具備了成功的必要素質。
白玉秋姐妹馬上收斂笑容,冷面相對。
“高總,官司都判完了,您還有事嗎?”
“唉!”
高叼毛嘆了口氣,神態悲傷:“確實是高申這個混賬東西對不起你,我沒有臉替他辯解…股份的事,能聊聊嗎?我可以溢價收購。”
高叼毛的態度很誠懇,但是一雙三角眼卻死死盯住了白玉秋的臉,試圖從上面找出些許痕跡。
事情不對勁。
高叼毛仍然沒有從那種瘋狂的郁悶、憤怒、暴戾中解脫出來,那些負面情緒沒有那么好壓制,但是,他還是意識到了不對勁。
白玉秋沒有能力查出那些隱秘。
誰有能力?
韓烈。
白玉秋能夠接觸得到、和這件事情有一定的關系、并且具備這種能力的人,只有唯一的一個——韓烈。
高叼毛心里警鈴大作。
如果真是韓烈,那么,他想干什么?!
想要徹底拿走我的公司嗎?
高叼毛不知道,并且他也沒有能力去質問韓烈,所以,白玉秋就是唯一的機會。
錯過今天,他恐怕很難再見到白玉秋,現在還是唯一的機會。
謹慎狡猾如狐貍的高叼毛,以可怕的情緒控制力,和對于陰謀天生的敏感,硬生生的把握住了這次機會。
在他的注視下,白玉秋一愣。
似乎是沒有想到前公公是想要聊這件事,她楞住了大約兩秒,然后表情和眼神同時閃過猶豫。
“額…”
咦?有門?!
難道,白玉秋并不是想要拿走我的股份,搞什么事?
高叼毛心里納悶又驚喜,急忙繼續勸:“小秋,你拿著區區11股份在公司里當個小股東有什么意義呢?你又不懂公司管理和運營,不如賣給我,拿著錢天空海闊…”
“那韓老師為什么拿著你的公司股份?”
白玉秋反問了一句。
她要是絕口不提韓烈,高邑軍一定會懷疑她倆是不是有什么背后交易,可她下意識的拿韓烈當例子,高叼毛反而心頭一穩。
“那怎么能一樣?”
高邑軍慈父般的笑著搖頭:“傻孩子,人家韓老師跟我是合作伙伴,互惠互利,你只能干等著吃分紅,可若是我們幾年都不分紅呢?”
“那…”白玉秋沒主意了,“那你能出多少錢?”
咦,真肯賣啊?!
這種狀態的白玉秋,高叼毛再熟悉不過了。
對于經商沒有任何天分,在大事上沒有任何主見,隨便婆婆怎么欺負,高申不管,她就忍氣吞聲。
高叼毛心里的懷疑已經降回到警戒線之下,但他仍然做出最后的試探。
“我現在怎么開價,你心里都有疑惑。要不,回頭你問問韓老師?他要是感興趣,我把股份讓給他;他要是不感興趣,也能幫你開一個公道的價格,怎么樣?”
“啊…那行吧。”
白玉秋想了想,糾結點頭。
“小雪有課沒能來,我回家以后和她商量一下,讓她替我問問韓…韓老師。”
“可以。”
高叼毛極有風度的點頭,與她告別。
“那就這樣,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不行就出去散散心,事情都過去了,要學會往前看。”
慈父的范兒拉滿了簡直。
兩方就此別過。
高叼毛吩咐段小龍照顧好他姐姐,自己匆匆趕回公司,處理后續。
經過對白玉秋的試探,他覺得情況好像并沒有那么惡劣。
開股東大會,韓烈本人都沒來,只派了一個尚未畢業不知所謂的小助理。
而且對于他的決議全盤同意,大權全部下放給董事會,也沒有阻攔他行使債權,看來是真的不在意公司治理。
白玉秋那邊也沒有任何破綻,恐怕是自己想多了…
盡管如此,高叼毛仍然給韓烈去了一個電話。
“韓總,有時間么?老高我得跟您匯報一下會議情況啊!”
韓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高總,搞這套可就沒有意思了,地產行業您是專家,我沒有越俎代庖吧?”
“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高叼毛急忙解釋:“主要是小秋要走了咱們公司11的股份,我是想問問您的打算…”
“噢!這事兒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韓烈的聲音不怎么意外,而且大大方方的承認下來。
“白姐確實征求過我的意見,問我要什么好,我提醒了一句,高遠地產接下來有大動作,賺錢的概率很高…
高總,我們之間的關系畢竟有些復雜,我不好眼睜睜看著她吃虧,能理解吧?
你要是樂意帶她一個,就讓她跟著賺點零花;你要是有別的打算,就加點錢把她的股份收回來。
挺簡單個事兒,就不用再知會我了…”
我踏馬當初到底圖什么啊?!
高叼毛悔得腸子都要青了,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在他看來,白玉秋是自己親手獻給韓烈的,要是沒有這茬兒,哪能發展到今天這樣啊?
但是,與此同時,他也徹底放下心。
虧點就虧點吧,你不打算搶我的公司就好…
忙不迭道:“好好,那我等公司穩定下來,就把股份收回來,您放心,價格上肯定虧不著她!”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兒。”
韓烈很不客氣:“我一天天忙得焦頭爛額的,總不能還替你們斷家庭官司吧?”
“對對對,是我不懂事了,哈哈哈!”
高叼毛又哈拉兩句,賠禮道歉,態度拉滿,然后馬上給兒子高申致電臭罵了一頓。
這口鍋,明顯就是你的!
其實高申也懵了。
不是,我寫的劇本不是這么回事啊?!
他給白玉秋打了十幾個電話,開始三個還有彩鈴,后面的就都是拉黑提示了。
氣得高申差點摔了手機。
被白玉秋分走多少錢,高申不在乎。
可是她把高遠地產的股份都拿走了,我跟烈爹的合作怎么辦?
找不到白玉秋,他只好灰溜溜的找韓烈。
“烈神,現在怎么辦?”
對待小綠孩兒,韓烈好聲安慰。
“唉,我也沒想到她能干得那么狠…不過沒事兒,你趕緊把轉移出去的現金要回來,別影響了互金公司的生意。”
高申的聲音郁悶得要死:“那錢在我爸手里,我哪兒可能要得回來啊?”
“算了,這屬于不可抗力,咱哥倆的合同作廢吧,我也不跟你要補償和違約金了,之前預付的錢就當做是借給你的,你找個時間,到我這兒來補張借條…”
高申感動的熱淚盈眶,聲音都哽咽了。
“烈神!我…”
動情了,動情了,情緒嘎嘎到位!
而且不是演的,那明顯是真感動真感激。
狗烈躺在老板椅里,兩條大長腿搭在辦公桌上,抬手按住臉。
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
哽咽了兩聲,高申一咬牙,發了狠:“烈神,我的公司急需要錢,等不及,要不,我把別墅出手賣給你吧!”
“我很想幫你。”
韓烈的聲音誠懇極了,高申甚至看到了烈爹臉上的唏噓和為難。
聲音成畫,這是最頂級的臺詞功底。
“…可是以你那棟別墅的位置、面積、老化程度,1.5億我是真的出不起!”
“什么1.5億?!”
高申拍案而起,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激蕩情緒,猛烈的爆發開。
“您給5000萬就行!別墅里的珠寶首飾家具家電古董藝術品都歸您,我只帶幾套衣服走,您看行吧?”
韓烈不捂臉了,開始捂嘴。
癱在椅子上哆嗦了好一陣兒,才再次開口。
“不是,高哥啊,我剛剛買了一棟別墅,正裝修著,我再收你一棟別墅干嘛啊?!真拿到手里我還得把內飾拆掉,全部重裝…”
“烈神!幫幫兄弟吧!”
高申聲聲泣血:“你的大恩大德,兄弟我永生難忘!”
“唉!那行吧,誰讓你倆離婚也有我的錯呢…”
韓烈心軟了,一個沒忍住,終于松了口。
可把高申樂毀了,一蹦三米多高。
“好大哥!那事哪兒能怪您啊?您瞧著吧,咱們的公司肯定賺大錢!噯,對了,我新女朋友更好看…”
“嗯嗯嗯!”
韓烈能干什么?當然只有點頭了吖!
于是,事情就這樣定下了。
白玉秋拿到了價值3.8億甚至更高的分配權,當場便申請了財產保全,血賺。
韓烈用5000萬收回來一堆破爛,小賺。
高叼毛虧得想吐血,努力安慰著自己:問題不大。
高申的直接損失,全場最高,可他偏偏最不在意,對未來充滿信心,斗志蓬勃。
而實際上關聯度最低的段小鳳,至今仍然暈在醫院…
世事之奇妙之魔幻,今天是最好的注解。
所有人都在局中,誰能看懂全部?
最后的結果,不會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