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逗你了?信都給我送過來了,那還有假。”
趙玉寶頓時吹胡子瞪眼的,把兩家的老太太逗得嗤嗤暗笑。
鐘老頭半解釋半玩笑的道:“你小子真是心大。約稿這事兒能馬虎得了?還是你趙叔的那些文章把你給打出了名氣啊,不然光靠上上新聞,登登報紙,可入不了主流圈的眼吶。”
“喲,這么說這個圈子還有鄙視鏈,瞧不起一般人啊。”
陳凌一聽,大搖其頭:“這么不友好的圈子,那我不摻和了,省得人家覺得我是靠趙叔的關系才混進去的,到時候還得丟趙叔的人。”
他不是不知道兩個老頭子的好心好意,只是單純犯懶,不想寫而已。
再說了,他又不是沒事做。
惦記了一年的母豹子沒抓到。
最近遇到黃喉貂的事情,他還沒搞清楚咋回事。
家里的虎穴還沒建造完成。
兩個頂好的魚缸他也沒來得及收拾布置。
加上秋收將近,還要看青。
他很忙的好吧。
哪有時間寫文章啊。
“你奶奶的,你娃真油鹽不進。”
趙玉寶剛才還不那么氣的,現在一聽這話,再一看陳凌這模樣,是真被氣壞了,一拍大腿,起身就來揪陳凌耳朵。
“這么光榮的事,別人上趕著都沒機會,你娃是撅著屁股往后退,真是氣死我了。”
“趙叔,有話好好說,別動氣,氣大傷身啊。”
“我跟你沒好話說。”
“哎呀,我就是一農民,我不是那塊料兒,您何必揪著我不放。”
“不行,大海沒教出來,我看過你的獵人筆記,你比大海強一百倍,我不能任你耽誤下去。”
“我胡寫亂寫的,那個不算…”
睿睿這時和兩頭老虎就坐在兩家老太太身旁,逗著小貓,看到他們一老一少鬧個沒完。
就轉過頭對兩個老太太道:“爸爸不乖。”
“哎喲,看睿睿懂事的,爸爸不乖,惹趙爺爺生氣了是吧?”
把兩家老太太逗得又是一陣笑,直夸睿睿聰明。
后來鐘老頭也湊到這邊,拿眼睛在兩頭老虎身上瞄來瞄去。
阿福阿壽有陳凌的多番囑咐,現在在人前也收斂起鋒芒,只要陳凌守著,它們就真像兩只大貓一樣,溫馴乖順,連一舉一動都輕柔小心,從容溫和。
不會讓人一看到它們心驚膽戰,不敢離它們太近。
鐘老頭是想畫虎的。
一有機會就在阿福阿壽身上亂瞄。
也不管趙玉寶和陳凌在旁邊鬧騰。
又過了會兒,直到有兩人找上門來才消停。
這兩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王二嬸子家的兩個兒子王立華和王立國。
一個三十多歲,一個四十來歲了,穿著比村里漢子講究些,也是來給趙玉寶兩家送東西的。
不過他們這個送東西么。
就顯得比陳凌這送東西有點刻意和尷尬了。
這肉那肉的不說了,年齡稍小點的王立國,還給兩個老頭子送了倆直溜棍子,說是讓二老做趕羊鞭子使。
好家伙,這貼心的。
可惜兩家都沒肯要。
直到他們走了,趙玉寶才收起脾氣,哼了一聲:“村里別家都好好的,就他們這倆兄弟最討嫌。”
可不是么。
連梁桂珍娘倆那種人都不上趕著來套近乎巴結。
偏他們隔三差五的,恨不得把兩個大教授當親祖宗供起來。
剛開始趙玉寶兩家還客客氣氣收下東西,也還回去一些自家的東西,純粹以為是村民熱情。
后來知道這兄弟倆是什么人之后,就不再收了。
沒想到還鍥而不舍,今天更是突發奇想,把做趕羊鞭子的好材料都給送過來了。
趙玉寶說完,又看了陳凌一眼:“你小子也討嫌。”
“您愛咋說就咋說,反正讓我寫文章,還不如讓我跟老鐘叔學畫畫呢。”
陳凌往坐在院子里的石頭墩上,胳膊往老虎身上一靠,看兒子笑嘻嘻的看著他,他眼睛一亮:“咦?要不過兩年趙叔你教睿睿吧,從小培養,從娃娃抓起,這總比我這種已經長歪的好教,您說是吧?”
“你滾,睿睿的事以后再說,你少往娃身上推。”
陳凌撇撇嘴,覺得趙老頭今天太過暴躁了,便從兩家老太太的菜盆里摸了個西紅柿,半瞇著眼啃著,不再多言語。
陳凌很不喜歡去寫那些正式化的文字。
或是比較硬核的知識類。
那樣的文字太過枯燥了。
所以就算有人找他約稿,他也是萬分抵觸,跟偷懶的牲口似的,打著不走,趕著倒退。
殊不知,他這樣的待遇,是別人怎么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就比如說來送東西套近乎的王立華和王立國兄弟倆。
他們從一回村里那時候開始,就開始琢磨著怎么和趙玉寶兩家拉進關系了。
他們覺得有這樣的兩大教授,村里這群泥腿子居然還不知道利用起來,簡直是愚昧透頂。
有時候,人家動動嘴皮子,說兩句話的事,自己一家子還不雞犬飛升?
就比如說下一代,家里娃考學,人家一句話是真能出大力的。
陳凌為啥這兩年越混越好,肯定是這幫子能人幫忙的緣故。
這也是他們從外頭要回村里來的原因之一。
他們兄弟倆眼皮子高,覺得比起那虛無縹緲的鱉王爺,這兩位大作家和大畫家才是實打實的真佛,得供起來那種的。
沒想到,跟人家套套近乎吧,還越來越不好使了。
看到陳凌在兩個老頭子家里那么自在隨便,這兄弟倆簡直是心里直冒酸水,嫉妒壞了。
他們進門可是聽到趙大作家要帶著陳凌寫文章的。
陳凌還死不答應。
氣得趙大作家脫了鞋追,他滿院子躲。
他娘的,這可是全國聞名的大作家帶你寫文章啊,再不濟也能混個學生弟子的名頭來當當。
這樣的好事,陳凌居然不知道好好珍惜,簡直是不知好歹,暴殄天物。
這種好事要是輪到他們頭上,恐怕做夢都得笑醒。
以至于回到家里還滿臉酸相的嘀咕個不停。
說咋啥好事都讓陳富貴那個沒娘養的碰上了,以前就是個草包懶蛋,憑啥混這么好。
其實話說回來。
陳凌也很奇怪,怎么還會有人找自己約稿。
要是畜牧雜志吧,那自己倒騰倒騰,估計還真能倒騰出個八百字作文出來。
但是正式的約稿嘛。
他就真的差點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趙玉寶這么有名的大作家,找啥人不行,非得緊抓著他不放,從他那點狩獵筆記就能看出他天分奇高?天賦異稟了?
這可能嗎?太兒戲了吧!
后來經過幾件事才慢慢咂摸出怎么回事來。
說到底,還是現在這時候的社會節奏沒那么快的緣故。
這時候的人有耐心以幾年、十幾年如一日的態度去盡心盡力教一個后輩。
各方各面都有耐心,有沉下心來做事情的心境。
人才有慢慢打磨成材的機會。
就像是之前找陳凌演電視劇一樣,為啥人家水滸傳、西游記這樣的四大名著,都敢找陳凌一個名不經傳的民間小年輕參演?
就不怕演砸了?
還是一樣的道理,節奏慢。
拍一部電視劇的拍攝時間夠長,出一套成片,幾天甚至半個月才出一兩個鏡頭的緣故。
大家能耐得下心來打磨。
那這樣,只要你演員肯配合,導演和武術指導就不把這當成問題。
不會武術,沒關系,一招一式給你套招,教你。
儀態不好,也沒關系,一舉一動怎么走路怎么拱手怎么敬禮,一步一步的慢慢教給你,練到最好。
演員的態度和心態沒問題,能認真拍戲,就都不是問題。
“得了,你岳父喊人了,我們就不留你了,這封信你拿走吧,啥時候閑得無聊想寫寫字了,就看看能不能寫。”
黃昏,山貓回來后,說高秀蘭今天回村了,讓陳凌趕緊回去呢。
陳凌也不再多留,拿著趙玉寶給的約稿信件,抱上兒子領著兩頭老虎回農莊去了。
高秀蘭回來呢也沒別的事。
就是看看老頭子,收拾收拾家里的藥材。
許多藥材需要晾曬、蒸晾,或者用蜂蜜炙,不是采下來就能用。
自從王素素顯懷以后,家里不讓她坐診,這些藥材家里也積攢了很多。
她現在在縣里重新開張了。
加上看病的人連續不斷,排隊的著實不少,藥材消耗就比較快。
趁著有杜鵑照應著,高秀蘭就趕緊回村來取藥材了。
并囑咐陳凌翁婿倆,平時在村里沒事的時候就去山里挖點藥。
陳凌是每天晚上回縣里去的,這話自然就是對老丈人講的了。
老頭畢竟多少年的藥農了,也有經驗,對他來說不是什么難事。
但陳凌念在老丈人又是看家又是管著家里這么一攤子,這還讓老頭去山里采藥?他便趕忙說:“娘,不用那么著急,我這陣子進山多,有藥材我順帶就給采了,去年我跟爹去過山里采藥,素素也教我不少,平常藥材我都認識,都會挖。”
“那也行。那你早點帶睿睿回去吧,藥材你也拿回去,你二哥二嫂過幾天就要過來了,我在家收拾一下。”
“二哥二嫂也要來啊,行,我知道了。”
陳凌知道老兩口有段時間沒見了,是想說說話,就不再多言,趁著太陽落山,天色還不太黑,趕回了縣里。
回到縣里的時候,王素素已經看完了今天的病號,正和杜鵑在院子里給小白牛洗刷身體呢。
黑娃小金在院門口一橫一豎的躺著,懶洋洋的吐著舌頭休息。
陳凌回來才起來迎接。
“一回來縣里,就是熱啊。”
陳凌把藥材和兩頭鹿弄下來,看著睿睿一下來就跑去找王素素,連忙讓他慢著點。
“熱嗎?我們不覺得,是你整天在村里待著。”
王素素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們這幾天,是天天去山里打獵嗎?一下子弄了兩頭鹿回來。”
“哪有天天去,今天給阿福阿壽在家挖洞給它們搭窩來著,這還是昨天獵的鹿。”
陳凌丟在地上:“放咱們水塔保鮮著,今天也讓黑娃小金吃點好的。”
鹿肉,尤其是梅花鹿的肉,最得野獸們的喜愛。
家里這些也是。
黑娃小金就不說了。
它們狩獵范圍太廣了。
以前沒有正式跟獵的時候,整天在村里跟著土狗瞎混,那是從老鼠到蛇蟲啥也不放過。
到跟獵之后,野豬、野狼,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各類獵物就更多了。
但還是尤為鐘情鹿肉。
阿福阿壽是野豬血開的口,也更喜歡鹿肉一點。
“好啊,富貴你這對狗比對人還親呢…我看你這樣,一下帶兩頭鹿,還以為你今晚做大餐呢,沒想到帶回來喂狗的。
素素這么辛苦,你不知道慰問一下么。”
杜鵑一副要為王素素鳴不平的樣子。
“沒說不慰問啊,今晚正好燉雞湯呢。”
陳凌趕緊叫屈,然后又把鹿拎到跟前給她們看,這是老鹿了,人吃著不大好,還是分給家里養的這些大胃王作為獎賞的好。
黑娃小金這陣子也著實是夠盡心盡力的了。
于是兩個女人就在給小白牛洗刷好之后,帶著睿睿一塊幫陳凌去分割鹿肉,在院子里喂狗,喂老虎吃。
有睿睿這小奶娃子在,動靜著實不小。
不一會兒就引來一大伙子人來家里圍觀。
喂狗吃肉過癮。
看到喂老虎吃肉就更過癮了啊。
尤其一下子喂兩頭鹿給它們吃。
這財大氣粗的,可不是一般人能見識到的。
看著熱鬧,還有人向陳凌告狀,說有人到公安局報案了,說他這老虎吃人,告訴陳凌是哪兒的人,在那兒住。
陳凌也一笑了之。
隨他們去怎么說。
天黑后,雞湯快燉好了,陳凌正在烙餅的時候。
王真真跟小雨點一幫子瘋玩回來了,進家就喊她們在河邊捉迷藏碰到女鬼了,披頭散發,穿白衣服,在河邊站著不動,模模糊糊的還來回晃著一樣,可嚇人了。
加上今天又停電了,天黑了啥也看不清楚,她們都沒敢從河堤上回家,一幫子娃娃都是繞了遠路趕回家的。
她們還商量著回家讓家長帶著去拜鱉王爺的,說是鱉王爺專治河邊的水鬼,救了好多人了。
“女鬼?哪有女鬼啊?我專治女鬼!”
陳凌翻出來一張熱騰騰的大餅,一點也沒往心里擱,“真真你這小膽兒,我還說后半夜起來帶你去山里玩一遭的,既然你膽子這么小,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