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說,可能是大山里獵物少了,剛從山上下來的。”
陳凌搖搖頭,拿出梅筒吹響,給大舅哥兩人傳信。
這里的距離說遠不遠。
很快王慶文兄弟倆就趕了過來。
見打到了一頭野豬,都很高興。
“慶文哥,慶忠,這豬群我找到的。”
趙大海不顧渾身狼狽,一下子竄出來,拍著胸脯炫耀道。
陳凌聞言意外的看過去。
山貓哭笑不得的點點頭:“這野豬群,還真是靠大海找過來的…”
說著去給陳凌看這群野豬的獸道。
也就是常走的‘糞路’在哪里。
“看到那座山了吧,山下的谷口,就是一條獸道…人家都說新手手旺,還真有一定道理。
起先我們是在對面西北角打轉,啥也沒找到。
結果,轉了一圈之后,我這條黃狗剛讓大海搶過去,就開了聲。
然后一下子找到了谷口這里,狗往谷口這兒一走,這群野豬直接沒跑了,一路找到了這里的泥塘。”
山貓這話把陳凌給聽樂了。
“你說這跟打麻將似的,新手一上牌桌直接大殺四方啊…嘖,我那剛打獵的時候,咋就沒這事兒。”
說是沒有,其實小時候用彈弓打鳥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經歷。
剛摸彈弓的時候,不知怎么回事,特別準,一天能打七八只鳥。
但中間玩熟了,反倒不行了,怎么打都別扭,怎么瞄都覺得有問題。
心浮氣躁,心生厭煩。
不過后面沉下心來,慢慢找感覺,準頭又會重新找回來。
他們倆這么說,旁邊別人聽得也很樂呵。
趙大海卻不干了:“什么新手手旺,我這就是天生的好獵手,狩獵天才…等我再練練,那沒說的,以后秦嶺獵人王就是我了。”
陳凌聞言一愣,而后笑罵:“好啊,我沒惹你,你還搶起我名頭來了。”
大家都跟著一陣笑。
不過別說,這胖子還真有幾分天賦的,起碼善于思考,不是只會瞎樂呵的大老粗。
這時,他一拍腦門,看向陳凌:“誒,對了,差點忘了,剛才我還想問呢,我有件事挺納悶,你說這野豬為啥這么死腦筋,狗撲在它身上咬了,它不去管那狗,專門挑人拱。
在這事兒上,我和聚勝剛才吃了兩次虧。”
是的。
這事兒在沒打過獵的人看來十分奇怪。
山貓笑了笑:“你以后多跟幾次獵,就知道了,無論野豬,還是山里其它的什么野獸,只要看到人了,不管身邊圍了有多少狗,專門沖人。
尤其受了傷的野豬,專挑人拱。
闖進村里的、農田的,也是這樣,你問富貴,他們那兒以前還有人讓野豬在農田拱死的。”
這說的是金門村的事了。
金門村的老獵戶,當初也差點在山里被野豬拱到,是他帶的虎頭黃忠心護主,替他擋住了,那是條狗王來的,但也擋不住發狂的野豬,被直接拱死了。
“那這是為啥啊?人沒惹它,是狗沖在前的,難不成這山里的畜生這么聰明,還知道人是做主的?”
趙大海聽了山貓說的,還是想不通。
但具體要說為啥?
山貓一時間也回答不上來,他以前從來沒想過這事兒。
只說:“可能還真是這樣,狗都會認人,山里的野東西也認人的吧。”
然后扭頭看向陳凌:“你覺得呢富貴?”
其實吧,對這種事,很多老獵手也是說不清道不明。
陳凌好歹也是在后世經歷過網絡時代洗禮的,尤其早期信息大爆炸,網上干貨是最多的,加上他自己服過役,也了解過不少相關的事跡。
不過他沒明白的說知道,只是說:“我聽過一個說法,說是山里的野東西,很多是以高矮來判斷強弱的。
直立行走的人,在它們眼中自然就是威脅性最強的了。
所以只要有人在場,不管有多少狗,野獸必先撲人。”
這個說法是大家沒想到的。
但想想吧,還真有可能。
“擒賊先擒王?”
“呃,差不多也算是這個意思吧。”
大家議論著,然后幫著陳凌和山貓去給野豬開膛破腹。
夏天的獵物。
如果已經死掉了,不盡快開了膛,掏出內臟,很快就會捂臭。
從他們現在的位置趕回冉家寨,起碼也得一個半小時往上。
要是半路遇到其它獵物,恐怕又得耽擱。
現在天氣又熱,翻山越嶺的,還是給豬開了膛的好。
當然了,野猴子是例外。
野猴子打了可以當祭品,吃的話,就不被大多數人所接受了。
有手有腳,人模人樣的,吃著膈應。
一般除非它們太過分,沒人會拿它們當獵物去打它們。
所以陳凌只是斬了它的尾巴,沒去開膛。
開膛、解豬。
喂狗、祭土地。
之后幾人才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倒是沒有再遇到什么獵物。
這也無妨。
打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有的時候,一整個獵隊,十來人忍饑挨餓的在山里轉悠好幾天。
最后可能還是沒啥收獲。
他們一上午時間,帶回去一豬一猴,這收獲已經不算少了。
確實。
午后回到冉家寨的時候。
看到他們居然帶回來了獵物。
寨子里的獵隊簡直不敢相信。
尤其聽到是趙大海這個胖子找到的野豬群。
最后是陳凌擊斃的野豬。
這群人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嘿嘿,新手手旺,嘿嘿嘿,手旺。”
趙大海紅光滿面的笑著,但是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后頭了,任誰也能看出他的自得。
渾身干巴下來的泥污,也掩蓋不住。
陳凌也是說:“運氣好,蒙的。”
獵隊這些人最看好的是山貓,山貓身材短小精悍,眼神凌厲,還有膚色也像是常在外跑的。
兩條攆山狗也是他帶的。
要是說他是個有經驗的獵手。
寨子里的獵隊倒不會太懷疑。
要說趙大海和陳凌嘛…
一個是大胖子,一個是細皮嫩肉,氣質溫和的小年輕。
一點也沒有獵人的老辣,眼神一點也不兇。
這怎么讓人相信?
要說他們故意輕視?那也不是。
有經驗的一眼就能斷定三分。
要不總說老攆山客眼光老辣。
經常趕山了,啥人配合得好,啥人配合得不好,難道還不能做到心里有數?
早就再清楚不過了。
常在山野行走,人也會和野獸一樣,直覺越來越敏銳的。
“不信啊,不信算了,反正這獵物總不能不算數吧?”
趙大海看到這些青壯們懷疑的眼神,怏怏不樂的說道。
“嗯,這些肯定算數的。
你們能打到獵物,說明土地爺已經看到你們的誠意了。”
村長小老頭笑瞇瞇道:“去廟里給土地爺敬上吧,一早一晚拜祭兩次,你們就可以走了。”
這就行了?
一聽這話,幾人倒又覺得簡單了。
好久沒在山里活動筋骨,才打到一頭豬而已,大家都還沒盡興。
連陳凌也是如此。
“明天早上祭拜一次就能走了?”
“對。”
“好,那我們休息一下,下午再去山里轉轉,替你們趕趕野豬。”
“啊?…”
小老頭其實想說,不用替我們趕,最近寨子周圍沒有野豬過來。
三四天了,晚上獵隊巡邏就沒啥發現,這估計就是被上次的圍獵嚇到了。
上次圍獵聲勢很大,連續小半個月對野豬圍追堵截。
就是最后被王慶忠帶著小黃狗攪合了。
攪合歸攪合,沒打到豬歸沒打到豬,但肯定起到了不小的震懾作用。
所以最近是沒啥野豬過來的。
“你們愿意去也行,這幾天山上白天還算消停。”
自從陳凌他們答應那兩個條件之后。
主要是能給他們帶來一些外邊的好看衣服。
苗寨的人對他們的態度還是很和善的。
就算剛剛質疑他們能獵到野豬,也沒說什么難聽的話。
還想找機會問陳凌拿照相機來照相呢。
所以陳凌他們想干點啥事,只要不過分的,不犯忌諱的,都隨意。
不過今天嘛,不知道真的是趙大海新手運勢旺,還是土地爺保佑。
下午都沒用他們再去山里找獵物,獵物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當時他們洗漱過后,簡單吃過午飯,正在休息,趙大海卻興奮得很,自己帶著狗出去晃悠。
但是沒多大一會兒,就聽外面有狗在叫。
伴隨著狗叫聲,還有“哐、哐、哐”的巨大響聲。
跑出去一看,竟是一頭暴怒的野豬在寨門前狂叫著沖撞,那寨門像是牌坊一樣豎立,旁邊還有個有些簡陋,并不起眼的瞭望塔。
這頭野豬正是在撞擊瞭望塔。
仔細看這野豬身上還帶著傷。
這時候趙大海匆匆跑回來叫人,而寨子里的狗已經沖過去了。
但是這些狗上去一個被挑飛一個。
尤其這邊寨子里的狗體型普遍較小,遇到暴怒的野豬,哪怕是一群涌上去…這野豬那碩大的頭顱一甩一揚,沖上前去的狗就很少有擋得住的,直接被挑得在半空快速轉著圈跌飛出去。
很快,暴怒的野豬就按住一條狗,張開大嘴便瘋狂撕咬。
冉家寨的人一看這情形氣得不行,連忙抄家伙沖上前。
殺紅了眼的野豬,一見到人,立時舍棄群狗,就嗷嗷叫著迎頭沖過來。
這樣的野豬在山里遇到,人少的時候是很可怕的,但是現在這野豬自己沖上了門來。
寨子有人有槍,自然不會怕它。
獵隊的青壯們槍法不用多說,“砰砰”連開數槍,野豬還沒沖到跟前呢,就身上各處中彈,被直接擊斃。
這時大伙才來得及去問趙大海是怎么回事。
其實趙大海也不清楚。
他剛帶著兩條狗出去,就見到這頭野豬從不遠處的草叢里怒叫著沖過來。
他知道這迎頭豬的厲害,身上也沒帶家伙事,就趕緊回來叫人了。
大家聽到是這樣,有點感慨趙大海出門就遇豬的運氣,看到他明顯被嚇到的樣子,又有些想笑。
之后冉家寨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走到跟前看了看。
說這野豬很可能是之前圍獵被打傷了,現在聞著味兒回來報仇來了。
野豬的視力也就那樣,但嗅覺比一般狗還厲害。
而且這東西也記仇。
對于仇人的氣味很長時間都會記得,有時時隔大半年,進了山,還會遭到野豬報復。
大中午有野豬報復上門。
這事兒還不算完。
到了晚上,陳凌他們在小老頭家吃飯,吃完就要陪著王慶忠去拜祭土地爺的。
正吃著飯,就聽外邊突然間傳來群狗狂吠,還有密集的鼓點與喧鬧的喊聲在山上響起。
“嗯?打起鼓來了,要開始祭拜土地了嗎?”
趙大海一下子站起來。
小老頭和他兩個侄子卻是臉色一變:“…不對,不是咱們三溪坪在打鼓,是對面山上熊家寨那邊傳過來的鼓聲,這是有事。”
他們距離近的這幾個苗寨,大多時候,有事皆是以鼓聲傳訊。
在山上,鼓聲傳得遠。
夜里聽來就跟在身邊附近處一樣,實則是在白天陳凌他們經過的東南方那邊山上的寨子。
以大姓熊家寨為首。
他們說著話,外邊已經陸續有人打著火把,傳出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前經過。
是冉家寨的獵隊在集合了。
“呀達!呀達!”
遠遠地,聽見這樣的喊聲從對面山上傳來。
“又是野豬,才消停了七八天,這群家伙又開始了!”
小老頭恨恨的一跺腳。
山貓和陳凌對視一眼:“冉叔,我們也跟著去。”
“好,金娃,木娃,快去點上火把。”
“呀達!呀達!呀達!”
點上火把,拿上槍和獵刀,他們剛走到村口,距離寨門還有幾十米遠,外面就有人高聲呼喊。
一邊喊一邊是沸騰開的狗叫聲與打鼓聲。
茫茫夜色中,由冉家寨的寨門向外望去,一片火把攢動,在田野里快速的晃動著。
人聲、狗聲、鼓聲,還有斷斷續續的槍聲,在夜里交織在一起。
在人群的跟前,有一群黑影在橫沖直撞,從西北向東南,發出低沉的‘吩兒、吩兒’的豬叫聲,狂奔而去。
“嗚,嗚——”
小老頭把梅筒吹響,很快就有人跑過來匯報情況。
“九爺爺,是熊家寨出了野豬王,據說在八百斤以上,把他們祖先的墳刨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