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凌笑了,那是現在的人還不會收拾。
另外吧,舍不得放油。
雖然已是九十年代,但是大多數山民日子過得依舊緊巴巴,很是清苦。
吃起油來,就比較節儉。
兩斤油吃三個來月是很普遍的現象。
想想吧,一天三頓飯,有兩頓是咸菜,剩下一頓才去燒菜,這能用多少油?
還有更節儉的,盡管一天只是燒一頓菜,也都是用刷子小心翼翼的在鍋底刷一層薄油。
就只吃個油腥味。
有時刷子難免蘸到水,進了油缸后,油反倒越吃越多…
要不同村的人以前都說陳凌好吃懶做,是個敗家子呢。
跟其他人過得日子一對比,還真就是這樣。
在其他人眼里,陳凌這小子別提積攢家業了。
就不是過日子的料。
繼續把家敗下去,總有一天西北風都沒得喝。
“改天獻哥去我那兒,我給做一道小龍蝦,味道絕對包你滿意。”
陳凌朝水庫望了一眼,有種立即下去撈一網的沖動。
“好啊,到時候叫上聚勝一起。”
王立獻笑道。
上次在陳凌家里和王聚勝吃了頓飯,也熟稔了起來,發覺這大學生性格還不錯,挺好相處。
“放心,肯定不能忘了聚勝哥。”
陳凌也笑,然后問:“二柱這邊不是管一頓晌午飯嗎,咋還讓你們親自過來網魚呢?”
“管飯是管飯,但燒飯的是國平大哥和三桂叔他們幾個上了年紀的,干不了太重的活。”
“也就每天幫著買買菜,做做飯,收拾點雜活。”
“所以網魚這個活,就讓我們輪流來做…”
王立獻說著,往那邊一指:“你瞧,都起炊煙了,前兩天搭了個棚子,盤了灶臺,燒飯方便得很。”
陳凌望了一眼,了然的點點頭。
然后趕著牛車,和王立獻邊走邊說著話,走下大壩向村外走去。
準備直接去田里把這五百棵樹苗種上。
反正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這點活兒對他來說,也就是小半天的事。
挖好坑,填好土就行。
也不必在意死活。
等樹苗全部種好后,以洞天水統一澆灌一遍,保證每一棵都能長得好好的。
陳凌和王立獻說著話。
和王立獻一起的幾人也插不上嘴,就互相在后邊嘀咕著。
時不時的,看向陳凌一眼,眼神頗為異樣。
都覺得跟自己以前認識的那個人大不相同。
聽著陳凌和王立獻的對話,以及言談舉止,明顯能看出成熟穩重了許多。
這已經有點正經過日子的樣子了。
于是到后來,兩個曾和陳凌當年一塊外出打過工的青年說起話來聲音刻意的變大了不少。
王立獻和陳凌說什么,他們也跟著去說些相關的話題。
這顯然是想加入他們二人的談話,但由于和陳凌有點小過節,不太好意思直接找他們說話,于是就用這種方式來吸引注意。
陳凌發覺后不由感到好笑,就稍稍應和了他們兩句。
果然兩人立馬就主動上來攀談起來。
和王立獻沒說幾句,隨后就富貴長,富貴短的,甚至說起當年出去打工的一些事。
當年的過節,也被玩笑般的口吻講了出來。
隨后另外幾人也忍不住插上幾句嘴,笑著鬧著,過往的不快就這樣不知不覺的煙消云散了。
一幫人說笑聲就越發熱鬧。
于是當陳二柱騎著摩托車過來看到他們,尤其是看到最中間有陳凌的時候,臉上有毫不掩飾的驚訝之色。
“富貴你這是干啥子去啊?”
“剛訂了一批果樹苗,準備去田里栽上。”
陳凌淡淡一笑。
旁邊一位青年也道:“二柱你沒聽大喇叭喊嗎?縣里有人給送過來了,讓富貴去水庫大壩上拉來著。”
這青年比陳凌大兩歲,叫陳澤,跟他是本家,從小一塊長大的,也是一個輩分的人。
以前出去打工的時候,跟陳凌鬧了矛盾,現在算剛剛冰釋前嫌,正是沒話也要找話的時候,陳凌說完,就搶先站出來補充道。
“沒啊,我這不剛去縣城訂了兩大桶豆油,不然做起飯來哪夠大伙兒吃的…”
陳二柱說了句,然后一雙細長的小眼睛在陳凌和牛車的果樹苗之間來回打量。
眼底不由的泛起一抹譏誚之色,尤其又想起上次在縣城遇見這小子時,當著面騙他的事,語氣也不由得陰陽怪氣起來:
“你小子最近膽兒挺肥啊,連果樹都敢種了!就你那點家底,別把褲衩子賠掉了…”
“二柱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你家之前那塊荒地換給富貴后,今年都長出來草了,前兩天俺達上山拿捕獸夾子,還看到那些半死不活的樹,今年也抽了新枝,生出了綠葉子,種果樹俺覺得沒問題。”
“不信你問獻哥,他也知道。”
陳凌還沒接茬,陳澤就又搶先說道。
“是啊,這事俺也知道。”
王立獻點點頭,他是知道陳凌和陳二柱的事的,就又故意補充了一句:“要俺看,過不了兩年,那三十畝地就能變良田。”
隨后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之前俺還聽村里有人說閑話,說二柱把富貴當傻子坑,荒地啥東西都不長,硬要換給富貴,也不知道私底下是怎么糊弄人家的。”
“現在一看,根本不是嘛,二柱這種干大事的人,可不會這樣下作哩,肯定是知道自家的荒地肥力又上來了,不然啊,富貴肯定不答應跟二柱換,富貴又不是傻子…”
“以后可不能老聽村里的那幫子婆娘的話了哩,全是瞎說。”
“可不是嘛,俺當年打工一年半沒回,就說俺死外邊了,這幫狗日的婆娘,她們這些人的話,可不能信。”
“…”
這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陳二柱說得難堪極了,只能擠出笑臉,不斷點著頭應和幾人,掩飾自己的尷尬,和心里的惱火。
心里大罵這幾個狗日的,啥時候跟富貴這傻小子關系這么好了,以前不是碰面都不說話嗎,現在怎么全是給他幫腔的。
還把他和陳凌那點破事全給捅了出來,雖然是以誤會的口吻,但怎么聽,怎么別扭,怎么聽,怎么難受。
搞得陳二柱一張臉火辣辣的,還好他這些年在外面不是白混的,擠著笑臉,說話也維持著正常語氣,別人也沒察覺出什么來。
不然啊,有夠丟人的。
陳凌見狀笑而不語,心里則是冷笑了兩聲,別人不知道啥情況,他能不知道嗎?
自然能察覺到陳二柱的不自在,但他現在懶得跟這孫子計較,于是風輕云淡的打了個招呼,就趕著牛車離開了。
等陳凌走后,陳二柱情緒才慢慢緩和不少,不然陳凌這個知道內情的在場,那些話說出來,實在是讓他尷尬無比。
但是等他回到大棚施工的場地,心里卻又氣惱和煩悶起來:
“真他娘的奇了怪了,那荒地十來年草都不好好長,怎么偏偏換到這傻小子手里后,就好起來了?”
心里不由打定主意,等沒人的時候一定得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