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龍社核心成員,一位一位,皆是大派天驕。
見識、眼力都是不缺,自然能瞧出:楊龍犀這老怪隔空投來的嬰胎如今坐定楊蒼腹中,血脈相合后,本是洞玄圓滿境的楊氏嫡子,正往“極樂境”攀升。
耽擱越久,楊蒼修為越高,越方便楊龍犀施為。
若被他徹底踏足極樂境,不定場中眾天驕聯合起來,也不是其對手。
是以,極為默契的同時動手。
陶潛自得了蟾神瓦當,可謂是無往而不利,被他盯上的顱骨、顏面、膝蓋幾乎是無一幸免。
沒料到,第一個例外就來了。
只聽得“嘭”的一聲過后,又緊跟著傳來咔嚓聲響…
定睛看去,瓦當竟沒能砸到楊龍犀的臉,而是被一只龍爪攔下。
他那原本白皙修長的手掌,已覆滿龍鱗、骨瘤等物,指尖更閃爍慘綠輝芒,非但切金斷玉,還蘊著某種劇毒。
事實上,楊龍犀這一爪足可輕易摧毀一座山岳。
但遭瓦當一砸,當即骨折,軟趴下來。
老怪吃痛,眼眉皺起,當即朝著陶潛看去。
“九蟾珠、這種瓦當…好個蟾宗弟子。”
“你是哪個老蛤蟆教出來的,你師尊沒告訴你,見了楊龍犀,該有多遠跑多遠。”
“膽大包天,卻敢拿瓦當砸我?”
聽得這幾句,陶潛心頭劇震,危機預兆涌來。
受蟾神瓦當一擊而不昏厥,跡象再明顯不過:這廝的胎身已跨入極樂。
陶潛正欲遁出去幾里躲避,可下一刻。
駭人龍吟,響徹蒼穹。
楊蒼剎那失了人身,金黑輝芒一閃,一頭山岳大的“孽龍”顯化而出。
盡管他這嬰胎內的孽毒,被賈三元吞吸走。
但那秘法,改不了本源。
楊龍犀的道,本就是邪道,他如今顯化的龍身,自也與尋常意義上鼓動風云的真龍截然不同。
此時此刻的他,簡直好似從秘洞、毒沼內鉆出的邪龍,渾身上下皆沾染著粘稠的黑色液體,如瀑如溪往下噴薄流淌,如同在下一場墨水雨。
其背部足有上百把沖天利刃,其上閃爍邪光,胸腹下是附肢,也是龍爪龍足,雜亂生長,達數十之多,只其中一爪塌軟著,顯是被瓦當砸中的那只。
誰人來瞧,也會楊龍犀這本相不似龍,更似蟲。
可他散發出的威壓氣息,卻比龍族強橫何止百倍千倍。
不管是鐘紫陽還是嬴青帝陳希夷等人,倉促圍殺上去,施放出的神通手段,寶物兵器,皆被彈開。
也是此時,眾人才后知后覺瞧見他那最是古怪的龍頭。
無眼,無鼻,無耳。
唯有一張嘴,張開后滿是黑水,布滿細密利齒的嘴,嘴的深處,卻又是一張更小些的嘴,再往下,是第三張嘴…循環往復,無窮無盡,似是某種旋渦,某種邪異的圓。
突兀的,眾人想起賈三元的裸身,想起他身上的印記。
源頭,呼之欲出。
這一剎那,包括陶潛在內,齊齊打了個冷顫。
旋即同時感受到一種灼熱、腐蝕之感,低頭看向自己,果然每一人的皮膚表面,都開始浮現出龍犀印。
陶潛身上來的快,消退的也快。
腦海中,志述迸發:
正在遭受龍犀孽力侵蝕…已豁免!
“咦?”
他剛一豁免道印侵蝕,耳邊傳來驚咦。
同時,還有一道戲謔貪婪,吞咽涎水的聲音。
“想當年我還未成道,在這紅塵打滾時,最愛吃的血食,正有你蟾宗大大小小的蛤蟆。”
“你家師長竟未提過我,實是不該。”
“小蛤蟆你來歷想也不俗,有九蟾珠在手,還有這枚瓦當,此物若是讓一個極樂境的蛤蟆道人持著,不得能把我砸傷,在你手中,軟弱無力,不過是替我松松筋骨罷了。”
“來吧,且入我腹中。”
陶潛沒聽完這一道傳音,立時驟見那孽龍已張開大嘴朝自己吞噬過來。
登時陶潛只覺天地變換,四面八方,皆是龍口,無窮無盡吞來,當真是避無可避。
九蟾珠被激發而出,落入其口。
頓時一陣陣“咔嚓咔嚓”異響,聽得人頭暈眼花,神魂抖顫。
被喚回的蟾神瓦當,索性現了痕跡,接連不斷狠擊楊龍犀的身子,可除了血肉悶響,以及細密骨折音和吃痛嘶吼外,并不能讓楊龍犀松口。
見此一幕,鐘紫陽等人立刻大驚失色。
“不好,快救林道友。”
“速速動手,此是老怪的龍噬法,有吞天之力,林道友只怕撐不了太久,連珠帶人都要被他吞入腹中,那時便晚了,神仙也救不得。”
“老怪找死!”
眾天驕大怒,正好都已祛了污染,再不顧忌,齊下辣手。
鐘紫陽心憂陶潛生死,根本顧不得其他,瞧楊龍犀這孽龍身子沒有耳鼻之類的外竅,竟驅使十六萬兩儀微塵針,去鉆他的后竅,盡管那處亦有護體龍光,但聽得自己后竅處不斷響徹的叮叮當當聲響,楊龍犀不由極惱。
他卻來不及做其他,蓋因嬴青帝已施了個法相天地神通,徑直變作巨靈神將,騎上他那粘稠龍身,掄起拳頭狠砸起來。
其他處,陳希夷喚出一佛缽一道釘,佛光灼燒孽龍身子,道釘則如鉆頭般,欲直接鉆破血肉,入其腹中,攪斷他的胃腸。
祁道真喚來紫府丹焰,林不覺驅萬千靈鬼啃噬,申若蘭請屠魔仙劍…。
短短數息,楊龍犀那孽龍身軀已是傷痕累累。
且,并非只是表皮外傷,有幾道瘡口已入血肉里。
再耽擱些時間,怕是要致命。
尤其是頭頂與后竅兩處,更是兇險。
被嬴青帝砸得眼冒金光頭暈目眩是小事,顱骨漸碎,有開顱之厄則是大危。
后竅的護體龍光僅剩薄薄一層,真被那十六萬兩儀微塵針鉆入,他嬰胎可就要出師不利,殞命當場了。
這老怪,心下立刻生出些懊悔念頭:
“好一群后生,這般厲害。”
“卻是有些草率了,再拖延些,讓境界穩固極樂境再動手最好。”
一念及此,楊龍犀欲開口放人。
便也是此時,他察覺不對。
中了他的“龍噬法”,哪怕有九蟾珠護體,每過一息,也必定要耗去巨量法力。
即便是蟾宗洞玄秘傳,也絕計撐不過三五息才對。
現下,都快十息了。
這小蛤蟆,怎還能強撐?
楊龍犀這孽龍身雖無肉眼,但他卻有一雙心眼龍瞳,此時立刻瞧見,那蟾珠內的小輩,面上早已無了擔憂之色,正相反,滿臉的有恃無恐。
似是能察覺他的注視,驀地也朝他看來。
眸中,也作戲謔之色。
“不好!”
楊龍犀驚呼,但已來不及。
天穹上,驟然響起他陶大真人的聲音。
“大!”
“大大大!”
陶潛這般喊,自然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在他喊之前體內法力已是洶涌灌入蟾珠,原本只磨盤大的寶貝,竟瞬息膨脹成另一座山岳。
珠之大,不弱孽龍。
只聽得一聲慘叫,楊龍犀的嘴,被撐爆了。
這老怪,讓自己寵徒犧牲,借自己不知道第幾代的孫子身軀降世,雖然只是一道快要穩固極樂境的分身,但在老怪自己看來,當可掃蕩全場,鎮壓這一群小輩。
哪里料到,第一回合便是他吃了個大虧。
怪只怪他將陶潛當成了尋常的蟾宗弟子,錯估了他的法力,須知大部分洞玄境修士體內法力都遠不如陶潛。
先前他被楊龍犀吞入口中,懷里袁公即刻就傳音過來:
“莫慌,這老怪異化墮落久了,早已沒了當皇帝時的英明神武,忒個蠢,哪有將九蟾珠往自己嘴里塞的,若是無主的珠兒還可,這珠有你這么個狠辣主人,吞你還不如去吞糞。”
“只管用法力與他僵持,麻痹他幾息,待你那些個朋友下手后,你再抽冷子給他來個狠的。”
楊龍犀不知這些,吃痛又覺丟了顏面,頃刻大怒。
嘶吼中,那孽龍身軀再度迎風邊漲。
諸多駭人神通,同時被其施出。
黑雨磅礴、龍吟裂空、天地翻卷…漫天龍鱗肆虐切割,仿若刀刃地獄降世,又或是無盡龍口自四面八方侵襲,真有吞天之勢,這些神通任一種,都可攪出駭人風暴,都可將下方商陽城毀個一干二凈。
也虧此時楊龍犀的注意力,皆在一眾天驕身上。
雙方廝殺片刻,眾天驕漸落在下風。
這一口惡氣出罷,楊龍犀漸漸冷靜清醒。
似又想起什么,瞧了眼商陽城方位,驀地張口吐出一道輝芒,轉瞬落入那被他強行恢復過來的“玉面仙郎賈三元”手中。
內里是一物,一根長達數丈,血肉模糊的龍骨。
新鮮之極,似剛剛從楊龍犀體內折下來的一般。
事實,還真是如此。
龍骨入手,賈三元驀地醒轉,他這一身孽毒爛肉軀已被楊龍犀意志占據。
抱著那根龍骨,徑直入了商陽城。
眾天驕欲阻,卻被楊龍犀打散。
入城后,賈三元這傀儡竟沒有殺人,而是掐印施了個遁地術,化作黃光鉆入地底去了。
陶潛見這一幕,面色再變,大聲喊道:
“不好,他要取那萬靈魔機。”
起義進展到此,其實眾天驕都已認為。
不管是七邪宗還是楊龍犀,都不可能再翻盤。
蓋因其中關鍵:能讓龍犀老怪驅除污染的萬靈魔丹數量遠遠不夠,只要他的真身不降臨,只一道極樂境的分身又能做什么?他這嬰胎分身雖然兇悍,但連嬴青帝鐘紫陽這些人都殺不了。
只待悲禪寺、玄道宗滅了七邪宗道統,一大堆極樂境強者過來,輕而易舉就能殺了他的嬰胎。
他再掙扎,又能如何?
雖都是這般想,但為防萬一,眾天驕還是盡力去阻楊龍犀的動作。
可無奈的是,楊龍犀不愧是道化境老怪,操縱一具嬰胎,各種神通法術不要錢般轟炸出來。
一時之間,眾人皆近不了身。
只好由得賈三元遁入地底,不多時,三道光芒纏斗著飛出。
正是谷神簋、萬靈魔機與賈三元。
前兩者,算是相生相克。
因谷神簋有主,所以占上風,本該耗些時間將萬靈魔機鎮壓。
但此時,賈三元橫插一腳。
只見他將以手中“龍犀道骨”狠擊谷神簋,當當之聲不斷,腥臭血氣與五谷香氣混雜廝殺,頗為怪異。
以二對一,卻換谷神簋落入下風。
廝殺片刻后,賈三元找個時機將道骨擲出,正好被谷神簋吞吸進簋。
可賈三元也趁機將那萬靈魔機捉了來,身化濁光,一個閃爍挪移,竟穿過黑雨,往那仍舊立在天穹上的尸骨門戶中一鉆,直入了七邪窟去。
這變故,卻是誰也沒想到,更無法阻止。
賈三元鉆入邪窟后,尸骨門崩解,重新化作牌符,落入一只龍爪中。
做完這些,楊龍犀無有任何解釋。
扭頭,盯著一眾天驕。
盡管他沒有眼睛,但眾人莫名都覺被駭人目光死死釘住。
體內法力運轉開始不暢,神魂好似將被凍僵。
紛紛都生出心念:該死,這老怪恐是要認真了,要殺人了。
“太上道、方寸山、九蟾宗、參玄宗、靈柩一脈…好一群小輩。”
“是不是皆以為根腳靠山硬實,我楊龍犀不敢殺你們?”
“哼,莫只一個兩個,便是全部,我也敢殺。”
楊龍犀這幾句,真假參半。
他的確打定了主意要殺人,但卻不敢全殺。
他雖是道化,也不敢一次性惹怒這么多大宗。
他欲殺雞儆猴,且選中了第一人,讓他丟了顏面的那個小輩。
下一刻!
無比駭人的殺機,隔空鎖定陶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