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急匆匆來到兵部。
一番懇請之后,自己的恩師勉為其難,決定去請示兵部侍郎。
恩師李永史是兵部的一個主事,在主事之上,還有郎中,郎中之上才是侍郎。
李永史的官職,其實和吳河謙平級。
如果不是看在老四珠光根骨,且沒有背景,沒有婚配的面子上,李永史根本都懶得去忙里忙外。
讓侍郎大人下令,還要指定一個刑部的主事協同辦案,會讓侍郎大人很為難。
按照品級,刑部主事和自己是平起平坐啊。
但近幾年邊境連年征戰,圣上需要兵部的將士們身先士卒,所以兵部的位置是六品之首。
如果兵部有事,其余五部必須全力配合,不得懈怠,如果耽誤了兵部的事情,革職都是輕的,以前有殺頭的情況。
這也是李永史同意學生請求的原因。
只要兵部侍郎簽署了信函,那刑部主事必須無條件配合自己辦案。
況且辦案也不是重點,主要拖延時間而已。
“學生多謝恩師,此恩情,學生沒齒難忘!”
老四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給李永史磕頭致謝。
“起來吧,你家少主是你的恩人,你能為恩人如此殫精竭慮,證明你秉性純良,我很欣慰…事不宜遲,咱們立刻去刑部!”
李永史點點頭。
在他心里,其實是想把老四當女婿培養。
自己膝下沒有兒子,只有一個閨女,必須得找個信得過的接班人。
礙于天賦、根骨不足,李永史一輩子的成就,大概率就止步兵部主事了。
弟子為人機敏,擅長察言觀色,又是珠光根骨,未來前途不可前兩,關鍵他沒有沒有什么復雜的勢力背景,身世比較干凈,容易掌控。
這才是女婿的最優選擇。
最重要的一點,這個弟子知恩圖報,自己現在扶持他,等自己人走茶涼的那一天,閨女也不至于被辜負。
二人領著兵部的幾個人,急匆匆去刑部。
剛走出大門,有一群身穿甲胄的將領氣勢洶洶走來。
遠遠就是一股撲面而來的壓迫感,讓人窒息。
這群人身上還有傷,各個眼神銳利,舉手投足都彌漫著恐怖殺氣,就連空氣中都充斥著一股血腥味。
老四他們正在門口,見這群人過來,就急忙閃開路…
轟轟轟轟…
一群人跨門而入,腳步聲都比別人更加沉重。
錯身而過的時候,老四他們都不敢呼吸。
直至這群人已經到了刑部內院,這群人的視線還在追著看。
“別看了…這是張普慶將軍,前幾天打了勝仗,今天早晨返回皇都,這是剛從皇宮回來,面圣去了!”
李永史道。
“真威風,這才是將軍的風采!”
隊伍里,有個兵部的兵卒感慨道。
“能留在皇都里,你已經走了大運,小心我把你送去邊境征戰…”
李永史罵了一句。
皇都兵部的人,主要是負責后勤一類的事宜,其實是被真正的將士瞧不起的。
但安全啊。
如果沒有背景,根本不可能留在皇都。
“如果這位將軍能幫少主說情,或許刑部會直接放人吧!”
老四瞳孔發燙,喃喃自語。
“你小子,別亂想了…張普慶將軍不可能幫北鷹飛將。”
李永史淡淡說道。
老四的嘀咕聲音很低,但還是瞞不過李永史。
“啊…為什么…”
老四一愣。
雖然他沒有資格請張普慶出手,但他還是好奇。
“張普慶將軍和蘇戰南將軍有仇,而朝堂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北鷹飛將是蘇戰南將軍的人…懂了吧!”
李永史搖搖頭。
“多謝恩師提醒!”
老四點點頭。
簡單的插曲,耽誤了幾息時間,眾人回過神來,又立刻朝刑部走去。
張普慶心情很差。
他打了勝仗,是足夠讓圣上龍顏大悅的大凱旋。
上一次蘇戰南在戚佅城大捷,甚至一路殺到妲剁國國都,這讓張普慶很生氣,甚至是嫉妒。
偏偏那時候張普慶的大軍被困在邊境,由于缺銀少糧,軍心渙散,一連丟失了三座重要城池…關鍵時刻,朝廷的餉銀和糧食到了,將士們吃飽飯,終于是把丟失的城池又奪了回來。
有了糧食,張普慶排兵布陣,節節勝利,把敵國大軍驅趕回去,邊境又能太平半年。
塵埃落定之后,張普天回來領賞,叩謝圣恩。
原本可以松一口氣,可他卻開心不起來。
關鍵時刻的糧餉,是欽差穆石地從單扈行省征糧來的。
他私底下和穆石地也有些交情。
可惜,自己的好友,自己的恩人,居然犯了欺君謀反之罪,馬上要被斬首。
簡直可惡。
滿朝蛀蟲,圣上為什么偏偏要拿一個忠良開刀。
可悲的是,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將軍,有個好消息!”
突然,有個副將走進來。
他知道張普慶為什么心煩,便貼心打聽到一個好消息。
“說!”
張普慶冷冷道。
“戚佅城一戰,有個少年繼承了北鷹飛將的傳承,這才幫蘇戰南節節勝利…”
“末將剛才得到消息,那個繼承北鷹飛將爵位的少爺,被刑部抓走了…據說,罪名是窩藏重要通緝犯。”
“進了刑部地牢,很難能活著走出來,這對蘇戰南是一次沉重打擊。”
副將繪聲繪色道。
“被刑部抓走?他窩藏了什么通緝犯?”
張普慶疑惑道。
說起北鷹飛將,張普慶就氣的肝疼。
他氣這年輕人為什么不為自己所用,氣蘇戰南運氣太好。
“據說,是勾結窩藏欽差穆石地的兒子,也有人說,是他得罪了刑部的人…但真正的原因,是北鷹飛將傳人手里有件秘寶,刑部要奪寶,故意莫須有。”
“不管什么原因,蘇戰南肯定能心痛死。”
副將喜笑顏開。
他親眼見過將軍因為北鷹飛將生氣。
突然,張普慶一巴掌扇在副將臉上。
“混賬…你還能笑得出來?”
張普慶一張臉都氣成了豬肝色:
“咱們兵部內部爭斗,殺紅眼都可以,但被刑部欺負…不可以!”
“這小子在戚佅城有功勞,哪怕他投靠蘇戰南,那也是兵部的人…不行,我不能做事不管!”
張普慶突然站起身來。
他下意識就要拿兵器,可手邊空蕩蕩,這才反應過來,現在自己在皇都,兵器還在城外的兵營里。
搓了搓手,張普慶披上血色披風,就要出門。
“將軍,咱們要硬闖刑部?萬萬使不得啊。”
副將差點被嚇哭。
硬闖刑部地牢,是欺君大罪,是造反行徑啊。
“狗屁…本將軍豈能莽撞,你們立刻隨我走一趟,咱們直接圍了刑部…我不闖地牢,我就堵在刑部的衙門,我要親眼看刑部審訊秦近揚…”
張普慶罵道。
“將軍,您和刑部尚書有些恩怨,這…”
副將結結巴巴。
“有恩怨又如何?”
“我張普天又不是去求他魯重卿,我圍觀刑部斷案,圣上也沒有說過不允許吧?”
張普慶心里還惦記著穆石地。
如果秦近揚真的幫了穆志和,那自己更應該幫幫他。
如果是清白的,那也不能看著兵部的人被欺負。
刑部大街。
升堂衙門在最顯眼的位置。
在衙門旁邊,就是最富麗堂皇的府邸:魯府。
這是刑部尚書居住的地方。
魯府書房。
魯重卿焦頭爛額,手里捧著熱騰騰的圣旨。
傳旨太監還在書房,魯重卿一邊說好話,一邊把刑部抓穆志和的消息,一五一十匯報給傳旨太監。
這幾天,魯重卿已經快要瘋了。
該死的穆志和,你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他焦頭爛額,正是因為欽差穆石地案。
穆石地的兒子,必須得抓到。
其實,處斬欽差的案件,遠遠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
穆石地也是蠢貨,明明是個忠臣,非要做些沒腦子的事情。
單扈行省挖出來那么多銀子,你哪怕真偷藏在自己口袋里,或許陛下還能饒你一命 在單扈行省,百姓甚至已經到了只認穆石地,不認皇帝的地步,更別說衙門,衙門是百姓們的仇人。
或許你欽差大人是赤膽忠心,但你做的事情,比叛軍還要可怕。
前幾天,皇上要處斬穆石地的消息傳到單扈行省,不少百姓瘋了一樣,甚至要來皇都告狀。
幸虧路途遙遠,百姓沒有能力長途跋涉。
為了安撫暴民,朝廷已經下令,讓單扈行省衙門放出消息,說處斬穆石地是假消息,百姓信以為真,目前可以先壓一壓民怨。
時間是很好的武器,等過一段時間,國庫緩和了,百姓吃飽了,也就不惦記著穆石地的好了。
黎民沒有思想,易激動,更善忘。
對圣上而言,很多解決不了的矛盾,再過三年,也就沒什么大不了了。
只能說,穆石地是好人,是好官,但唯獨腦子不夠用。
魯重卿打心眼里其實瞧不上穆石地。
他雖然貴為尚書,但其背景勢力,卻沒有其他尚書深厚,但能在六部擔任尚書這么多年,魯重卿最精通一個平衡智慧。
魯重卿最佩服的人,是當朝圣上。
他不是佩服圣上的位置,投胎為龍體,是命運,羨慕無用。
魯重卿佩服皇上,是皇上對平衡的那種極致把控,堪稱登峰造極。
要知道,自己平衡小小刑部的各方小勢力,都時長失眠睡不著,而陛下所掌控的,是整個皇朝啊。
比如處斬穆石地這個事情,就是陛下智慧的極致體現。
以前兵部不滿意,各部都不滿意,國庫還空虛的很。
欽差派遣下去,國庫有了銀子,兵部打了勝仗…當然,當朝也有很多人不滿。
但殺了穆石地,皇上給了那些人面子,讓他們自己找臺階下。
陛下穩住了這個平衡。
表面看來,穆石地已經被祭天,穆志和不過是個子嗣,沒必要趕盡殺絕。
但其實非也。
穆志和必須殺…
這個人一旦離開皇都,再如果和叛軍在扯上什么關聯,就麻煩大了 單扈行省那群被穆石地救濟過的災民,可都是叛軍的兵源啊。
如果穆志和逃出皇都,跑去單扈行省振臂一呼…后果不堪設想…
“咳咳…魯大人辛苦,但圣上也煩啊…這穆志和,必須三天內抓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傳旨太監捏著嗓子道:“當然,魯大人的辛苦,雜家也看到了,雜家會盡量在圣上面前說好話,萬一有意外,圣上看在魯大人辛苦,或許還能寬限幾日…”
太監又補充道。
“如此,就多謝公公了…”
魯重卿謝了又謝。
他必須得巴結著池太監,這可是陛下身邊的人。
他回宮后,給陛下的每一句話,可都關乎著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
說穿了,這群太監就是皇上的眼睛。
太監們貪財,但皇上豈能不知。比起太監,皇上更加不信任滿朝文武。
“報…”
魯重卿正在和池太監閑聊。
突然,有人敲門。
“什么事…”
魯重卿站起身來。
如果沒有特別重大的事情,屬下根本不敢來敲門。
而眼下最重大的事情,莫過于穆志和的事情。
難道…
是有了穆志和的行蹤?
魯重卿心臟都跳動了一下。
“大人,兵部的人,突然圍在刑部衙門,說是刑部抓了兵部的人,他們要圍觀刑部審訊!”
手下匯報道。
“兵部的人?誰?”
魯重卿皺著眉。
簡直晦氣,還以為是有了穆志和的消息,白高興一場。
晦氣。
“是張普慶將軍!”
屬下眉頭皺了皺,又急忙道。
“誰?”
“張普慶回來了?他怎么沒有死在戰場…該死的東西…”
魯重卿罵了一句。
他一直在刑部忙碌,還不知道張普慶回來的消息。
“魯大人,慎言…張普慶將軍是替陛下征戰。”
池公公輕輕咳嗽了一下。
“抱歉,抱歉…希望池公公不要往心里去,一點心里的小抱怨。”
魯重卿急忙解釋。
“無妨,人非圣賢,可以理解!”
池公公點了點頭。
“既然是張普慶將軍前來,就讓他等著吧,告訴張將軍,本官正在接旨,一會親自去升堂!”
“對了,給張普慶將軍一張椅子,別怠慢了功臣!”
魯重卿冷冷道。
聞言,屬下轉身離開。
“大人…”
屬下剛走沒多久,居然又出現在門口。
“什么事…說!”
魯重卿正準備賄賂池公公,寶物還沒拿出來,又被打斷。
“大人,刑部衙門外,來了一群駙馬,他們似乎也要看刑部升堂審訊。”
屬下的話語都有些結巴。
“誰?”
“一群駙馬?他們瘋…他們今天不忙嗎?”
魯重卿剛準備罵駙馬們瘋了,但池公公在場,又急忙收口。
同時,他也不敢得罪這群駙馬。
國庫空虛,刑部普通兵卒的餉銀,還得仰仗駙馬們慷慨解囊。
“你傳令下去,讓駙馬們等等,本官稍后就去升堂…”
魯重卿擺了擺手。
他準備繼續賄賂池公公。
同時,魯重卿心里疑惑,刑部到底抓了兵部什么重要人物,居然連駙馬們都來了。
“尚書大人,又有人了來了…”
“誰?”
“是天網司的人,鐘北洪。還有…”
“還有誰?”
“還有…還有天工院的副院長…”
嘩啦!
這一次,魯重卿忍無可忍。
他一把打開書房門。
“是誰?”
“刑部到底抓了誰?為什么如此興師動眾?”
魯重卿剛把賄賂送給池公公,終于能忙自己的事情了。
這么多年,刑部沒有如今天一樣熱鬧過。
“是北鷹飛將傳人…前幾天,剛回皇都…”
“抓他的是吳河謙大人,罪名是窩藏逃犯穆志和…但…”
屬下看了眼書房,確定公公聽不到,急忙湊到魯重卿耳朵旁:“應該是吳河謙大人看上了北鷹飛將的一件寶貝,他人抓了,其實也沒有穆志和的消息!”
能當尚書的幕僚,智慧過人,他早就把前因后果打聽清楚。
“誰?”
還不等魯重卿回話,突然,書房里一聲驚呼。
池公公皺著眉走了出來。
“你們刑部…抓了北鷹飛將?”
池公公表情凝重,再次詢問。
他知道北鷹飛將,那是自己結拜大哥韓公公的好朋友。
戚佅城回來之后,大哥好幾次提起北鷹飛將。
大哥的朋友,那就是自己的朋友啊。
大哥在外,替圣上奔波,離開前,還特意和自己提了一嘴,如果北鷹飛將有什么困難,自己就幫一把。
“池公公…你…認識北鷹飛將?”
魯重卿目瞪口呆。
“那可是自己人…豈是認識…”
“大人…大人…瑜錦公主到了刑部…說要見您…”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人大人,又來了…又來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