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北師不偏安,算計不間斷
“這是昨日一名女子在你店中賒欠的銀子。”
南城新開的胭脂店，錦衣衛拿出八錢銀子。
“不是說不要錢了嗎，我和那位姑娘還挺投緣的，約好過幾日再見面呢。”
“這是我們大人的命令，請收下吧。”
錦衣衛把錢放下后便轉身離開，甲三聽他提到“大人”二字，心中微動。
錦衣衛轉身離開,甲三袖子里的手指輕輕一彈，一樣東西悄無聲息地附在錦衣衛褲腿上，跟著其出了門。
又過去七八分鐘，甲三交代伙計看店，自己出門。仿佛散步一樣隨意走動，一直走到北安王府附近，她才若有所思。
“氣味進了王府,看來那名女子…是北安王府里的人。”
甲三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笑意。
如果是這樣,那她一直以來很擅長的一個策略說不定就能派上用場。
畢竟昨天，她已經和那名女子，約定了之后再次見面。
這時，她看到有士兵進入王府。
王府內，蘇元手中拿著楚長寧傳來的情報。
“北戎大王身死，成功攻破北戎王庭，很好。”
盡管他早有預料是這個結果，但看到預期變為現實，還是很高興。
正好呂無憂也在，他得知此事面帶喜色地恭喜蘇元：“王爺，這可真是大好事！攻占了北戎，就沒有后顧之憂，不用擔心后方生亂了。”
沒有北戎在后方虎視眈眈，蘇元的確只用關心天門關以東。
至于北戎再往北，根據蘇元看過的地圖，再往北會是一片大冰原。那里常年極度冰寒,完全不適宜生存。
冰原不知有多長，大周也沒有人穿過去看看對面還有沒有人蹤,但蘇元覺得一定會有。
理由很簡單，他穿越來到這個世界，感覺這世界和地球差不多。氣候相近，太陽月亮、乃至連北斗七星都有。
這即意味著，這是一個類似地球平行世界的地方，如此一來冰原之后肯定會是溫暖地區，一定會有人，有國家存在。
但那對于目前的蘇元來說太過遙遠，他還是打算先把大周給取而代之，再說其他。
楚長寧送來的信中，還詢問蘇元，是否要繼續進攻其他族落。并且他寫明，這些族落常駐在北戎的使者，已經找到他，表示愿意向蘇元朝貢，以換取庇護。
“王爺，您打算接受這些小族落的朝貢嗎？”呂無憂問道。
蘇元看向他：“無憂你說呢。”
呂無憂猶豫片刻,堅定說道：“我認為王爺不該接受。”
“哦，為何？”
“屬下認為,朝貢本質上,是王公貴族為了自身安全所交。但它的來源卻是出自普通百姓，朝貢越多，對百姓的壓榨也就越狠。”
“若是其他帝王，接受朝貢理所應當。但王爺曾經說過，要讓世間所有百姓都從王公貴族的壓迫下站起來。那么，王爺就該讓楚將軍拒絕朝貢提議，繼續進軍，將那些統治者消滅，解救百姓們。”
呂無憂一番話說話，蘇元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無憂，你這話真是說我心坎里去了！”
的確，蘇元和呂無憂的想法是一致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朝貢歸根究底還是來自百姓，且統治者交這東西，與其說是保護百姓，不如說是保護自己。
只要自己能繼續作為統治者生活下去，那榮華富貴自然可以照享無誤。至于給強勢的外族交錢，那就交唄，就當保護費了，百姓無所謂，自己能繼續享受就好。
一些帝王可能認為有其他國家朝貢是很有面子的事，但蘇元并不覺得。
他對呂無憂道：“給楚長寧的回信無憂你來寫吧，讓他在穩定北戎的基礎上，將周圍其他族落也收下來。記得提醒他我們一貫的政策，不要傷害百姓。”
“是，我回去就寫。”呂無憂說罷，“對了王爺，最近有許多外州人從各處來漠州，您應該知道吧。”
“嗯。”
自從他自立為王以后，來漠州的人就越來越多。
其中有真正認同他政策、愿意為他效力的人才，也有一些投機主義者抱著賭一賭的心態而來，還有許多商隊看中太原的商業扶持政策，乃至京城派出的諸多探子，也混在這些人里朝漠州涌來。
這讓天門關每天的人流量暴漲，不過有召喚士兵一絲不茍的檢查，違禁品還是沒辦法過關進來。
對于這些人，蘇元其實是持歡迎態度的，人越多經濟就越好，至于那些京城來的探子，他們根本也打探不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蘇元的政策都是公開的，就是純粹的陽謀。別人要是學他打倒世家善待百姓，那就成了他的一部分，也沒必要打了。
你都成我了，我還打你干什么。
但問題是別人根本學不了，因為別人沒有召喚士兵，不能隨意動既得利益者的盤子，否則人家隨時可以把你推翻。
就像皇帝本身就是最強大的家族所選出的代表者一樣，他不可能自己背叛自己家族的利益。
至于刺探軍情，蘇元就更不必擔心了，他的軍情實在沒什么可刺探的，基本都擺在明面上，是最純粹的實力碾壓，知道的越多只會越絕望罷了。
“對于人才一定要重視起來，人家千里迢迢來投，一定要好好招待。”蘇元道。
呂無憂點頭，他提出一個提議：“王爺，屬下有一個提議。王爺可效古人之風，設立門客司，讓一些家財窘迫，無地可去的人才住到里面。”
“可以，你去辦吧，銀子應該不缺吧。”
“不缺。實際上，從各大家族查抄來的銀子，足夠用上數年之久。”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貪財這事，一旦開了頭，就沒有尾，人的胃口只會越來越大，再也沒法滿足。
呂無憂走后，蘇元自己來到他設立的“軍情室”。
在這里墻壁上掛有一張巨大地圖，包含整個大周十二州，其中一些關隘要道全部標注而出。
蘇元目光落在漠州，天門關往東，是一片大草場，其中開設了好多馬場，都是青州所開。以往蘇屠峰在時，統率的鎮北騎兵騎的，大多便是青州大馬。
而同漠州相比，青州要小一些，但人口卻幾乎是漠州的三四倍。
這很正常，越是靠近內地中原位置，人口自然越多。而漠州地處邊疆，常年戰亂，人口就一直提不上去。
不過，人口多也不見得全是好事，譬如碰上連年旱澇災害，就可能出現大饑荒。
慶襄三十年時，青州就爆發大旱，引發逃荒潮，全州人口幾乎銳減四分之一，甲五的父母便是死于那次災荒。
而越過青州再往東，便是京城。
按理說京城也屬于青州之地，但作為京城，自然是獨立存在。
其位置被青州環繞，青州諸城是京城的天然屏障。想要進犯京城，必須要先打通青州。
“青州…”
蘇元對其已經有攻打想法。
他根本不想停下腳步，只不過每打下一個地方，總歸要推進他的政策，這樣難免要耽誤一些時間。
若是一些小地方，如北戎，那可以交給別人去做。但像太原這樣的州府，他還是要親自坐鎮的。
現在，對于各大家族的抄家清算大略完成，那些罪惡深重之人，也在這些天連續斬首下，死得七七八八。
太原趨近穩定，下一步，自然就是東出。
大周百官中，很多人都猜測蘇元會占據漠州不出，起碼休養生息個幾年再說。
甚至連慶襄皇帝都是如此想，所以他才這么急迫要調大軍討伐蘇元。就是害怕蘇元占據漠州久了，會越來越難打…到最后漠州真從大周領土割出去，那他這個皇帝，在青史中肯定會留下臭名。
須知大周自開國以來，領土一直都是向外擴張的，要是在這一代，整整一州都被挖出去。那慶襄皇帝簡直要上吊不可，他實在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然而他們卻都想錯了。
蘇元從來沒有休養生息，偏安一隅的想法。
不過要打青州，肯定不會像漠州這樣容易。
原因就在于青州的地形，并不像漠州般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青州地形，多山多湖，不太適合大軍團騎兵作戰。
在這種地形下，蘇元西涼鐵騎的威力就要打一個折扣。
“或許我可以復刻太原之戰，來個肉身潛入，中心‘爆破’。”
蘇元想，一招鮮吃遍天，他就只憑借兵符能隨時召喚士兵這一點，就能立于不敗之地。
公孫家。
李勝天到來，見到公孫桀后，直接說明了自己來意。
公孫桀聽完，幾乎沒有猶豫，就表示愿意出銀子。
“將軍，銀子我有的是，只求你能攻破太原，生擒蘇元這個逆賊！”公孫桀咬牙切齒道，“他把我兒凌遲處死，我要是不報此仇，實在是枉為人父！”
“末將一定全力以赴。”
李勝天心中松了口氣，有公孫桀愿意出銀子，軍費應該能補上一大塊。
只要軍費足夠，他就有把握打贏這一仗。
這倒不是他輕視蘇元，實際上，他很重視蘇元。
他研究了蘇元的崛起經歷，毫無疑問，在他心中，蘇元已經是一個天才般的將領。
能以北風小城為根本，先后大敗北疆大營、北戎軍、漠州大軍，這足以證明其能力非同一般。
尤其是，根據情報，他知道漠州大軍連打都沒打就投降了，更是讓他驚異。兵法有云，不戰而屈人之兵是最高境界，蘇元能做到這一點，實在讓李勝天忌憚。
但他并不畏懼。
有四十五萬大軍，他完全可以采取不同戰術，憑借著背靠整個大周的糧草補給，就算打消耗戰也不成問題。
李勝天從公孫家離開后，沒走出多遠，就有一人攔在他面前。
“李將軍。”那人恭敬道，“傅公公想見您一面。”
“傅成陽？”
李勝天從鼻腔發出一道不屑的哼聲。
“我正在為大軍之事奔走，沒空！”
說完他便越過那人繼續往前走。
李勝天從來就看不起傅成陽，對于這種把持朝野的大太監，他們李家一向是十分憎恨的。
作為軍伍世家，最怕的不是外敵，而是內臣讒言！
古往今來，有多少忠臣良將，沒有死在外敵手上，反而死在內臣讒言之下？被蠱惑的皇帝懷疑后，賜死忠臣名將的事簡直數不勝數。
為此李家一直都看不慣傅成陽，但又沒什么辦法，加上李家世代忠心耿耿，大周皇帝不會輕易動他們一家，所以李家也只能捏著鼻子，強忍傅成陽等人坐大。
李勝天剛走出幾步，那人的一句話卻讓他停住。
“李將軍，傅公公要和您聊的，也是關于大軍之事。”
李勝天扭頭看來，皺眉道：“什么？”
“傅公公愿意出些銀子做軍資。而且，還愿意幫李將軍以一個輕松的方法攻破天門關。”
李勝天挑眉：“好，帶路。我倒要看看他傅成陽說的輕松方法什么！”
以此同時，丐幫在太原的分舵內，于大通一臉陰鷙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是分舵所有的小頭目。
和上次聚集相比，于大通發現又少了兩人。
毫無疑問，那兩人也悄無聲息地退了幫。
“我剛才說的，你們都聽清楚了吧。”于大通道。
他剛才把和蘇元談話的內容告訴了這些小頭目，聽完后，這些小頭目的情緒也都有些憤慨。
“這太不把咱們丐幫放在眼里了，說解散就解散？”
“就是，大周十二州，哪里沒有咱們丐幫的分舵，怎么到他蘇元這就不允許了。”
“連京城的總舵都沒事！他蘇元比皇帝事還多！”
“決不能聽他的！”
小頭目們各抒己見，但核心思想都是一致，那就是強烈反對解散。
這和他們自己的切身利益有關。
如果說于大通是吃肉的，那他們這些小頭目，平時也能蹭些肉湯喝。最底層的丐幫弟子交上來的錢，于大通拿完，他們也能拿一部分。
雖然不多，可總比耕田種地強，且還不用付出耕田種地的辛苦。
要是分舵解散，于大通是吃不上肉了，可他們同樣也喝不到湯了，這他們可不干。
眾人的反應在于大通意料之中，他沉吟片刻，陰惻惻道：“那蘇元限咱們三天內解散，要是咱們不聽，三天后我估計他就要派兵來抓。”
“這…”
小頭目們互相看看，他們當中有會武功的，也有普通人。但無論會不會，都絕不是北安大軍的對手。
準確來說都不用什么大軍，只讓負責治安的御林軍出馬，就能解決他們。
丐幫太原分舵弟子號稱有好幾萬，實際上水分很多。幾萬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丐幫，加入進來純粹是為了找個靠山，混口飯吃。
真正打起來，這樣的人絕對第一個跑，指望他們出力是毫無可能。
除去這些混子，真正能聚起來的，也就一萬來人。可這一萬來人還并非集中在太原，而是散布在漠州各城、乃至各縣。
在太原的丐幫弟子，統共就三千不到。
這么點人，想要和蘇元正面叫板，純粹是找死。
于大通還不至于蠢到去以卵擊石，他對眾人道：“諸位，我的想法是，咱們假裝解散，實則化整為零，暗中行動。”
“暗中行動？”
小頭目們齊齊看著于大通，聽他詳解。
于大通道：“我已經給總舵發信，讓總舵派高手過來支援。你們這段時間，就都給我仔細打探太原城的虛實，最好搞到些重要軍情。”
“蘇元謀反，皇帝一定會派大軍討伐，到時候咱們若是能提供些軍情幫助，里應外合助王師拿下太原，賞賜一定也少不了。”
“原來如此！”
“長老說得不錯！”
小頭目們一聽，于大通的話還真有些道理。
“另外，江湖上咱們也要散些消息出去。”于大通還未說完，只見他神情怨毒道，“讓江湖人都知道，這蘇元打壓武林幫派，強逼幫派解散。待他成了江湖公敵，看他這個王爺還做得安不安穩！”
蘇元在江湖上，因為云山派的事名聲早就不好，于大通現在更是想推波助瀾。
他刻意要模糊掉蘇元對丐幫的針對，而是要把范圍擴大到所有幫派。他要讓江湖人認為，蘇元的目的是解散所有幫派…如此一來，不管是名門正派還是邪徒魔教，都會天然成為蘇元敵人，站在其對立面。
小頭目們明白于大通的意思后，都是肅然起敬。
他們覺得于長老不愧是長老，計策就是高明！起碼這一招他們是根本沒想到。
“長老。”有一個小頭目詢問道，“假裝解散的話，還要不要組織大家討飯？”
“不能組織，讓下面的人自己討自己的。不行就去領塊地，那蘇元不是免費發地嗎？你們每人都去領，然后賣掉！”
“…那個，長老，您好像不知道，領的地是不能賣的。而且只有家里沒有田產的才能領。”
于大通頓時尷尬不已，他作為長老，享受供奉，早已實現“財富自由”，哪里還清楚蘇元政策的細節。
這會兒自覺失了面子，不由惱火道：“你們一個個的，話挺多事卻沒辦多少！我剛才交代你們的都記住了？去辦吧！”
小頭目們答應著離開，他們他們誰都沒發現，暗中一直有人在盯著他們離開的地方，并將此地記錄下來，標記為丐幫聚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