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路明非的天地
“不是多么高深的話，意思就是覺得人要腳踏實地啦。”路明非笑笑說，“繪梨衣不用覺得我什么都很厲害，不然我也會覺得壓力山大哈哈哈哈。”
“可是Sakura對我說的話，全都變成真的。”繪梨衣看著城市明暗分界的夜景，“Sakura說要帶我回生活的地方看，馬上就帶我回來了，Sakura說這里很漂亮，這里真的很漂亮。”
路明非怔了怔，他也沒想到，繪梨衣會把一些小小的承諾記得這么清楚，好像路明非帶她回到生活的城市然后看一看這里的樣子就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一樣…但路明非又想了想，從一開始，他對繪梨衣承諾過的事似乎全都實現了，偶爾那么幾件還沒完成的承諾也都在努力實現的過程中。
原來路明非不知不覺，他已經變成了一個能把說過的話都變成現實的男人…五年前的夢境結束后，路明非已經不再做夢了，現在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腳踏實地一步步拼了命實現的，包括那一聲聲“Sakura”好厲害，包括當下。
路明非已經有資格，接受一個女孩對他毫不保留的愛。
路明非看著繪梨衣的眼睛，繪梨衣紅暗色的眼里倒映著這座城市的燈火，就像布滿了透亮的星辰，這座城市遠遠比不上東京繁華，可看得出來繪梨衣真的很喜歡這里，因為她在這里去了叔叔嬸嬸家，去了路明非讀過的高中，在這里見到了路明非以前的同學們…她真正走進了路明非的人生。
路明非仿佛在繪梨衣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個影子，那是一個男孩的身影，他站在天臺的邊緣，看著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他的背影很認真，看得很出神，寒來暑往，春夏秋冬，四季輪轉，男孩原本瘦小單薄的背影一點點變得寬厚，他在長大，他一直都一個人。
忽然，路明非看到那個男孩回過頭來，沖他笑了笑，那是他的臉，正在與他作別…路明非愣了愣，他看到的那個笑容，似乎并不孤單。
是啊，他早就不是一個人了，路明非忽然想起來，這些年來，他看這座城市的時候，想的再也不是和陳雯雯戀愛然后結婚，生一個淘氣的男孩或是文靜的女孩，也不是能不能泡上蘇曉檣麻雀變鳳凰，出入那片CBD區繁華的高樓大廈，也不是和哪家不知名的女孩相親王八看綠豆看對眼，過上朝九晚五平凡普通的人生…他早就不做夢了，他看這座城市，只是看它的輪廓，看它的變遷，可路明非知道，這座迷宮已經困不住他，他某天終會離開。
他在想一些遙遠但是有能力觸及的事，他能看到隱匿在深山里的古堡似的學院，能看到穿著風衣的黑道們穿梭在東京繁華的街區，能看到寒冷的白令海峽和兇險的格陵蘭海域，能看到那些沉睡在歷史里的巨物們緩緩睜開金色的眼，染血的旌旗飄搖與戰爭的號角吹響…
年少不可得之物終究沒能困住少年，這座城市一萬兩千個平方，看似很大，其實很小，裝不下少年心中的天與地。
“繪梨衣說得對。”路明非忽然間笑笑。
繪梨衣眨眨眼，不知道路明非說的是哪一句。
“Sakura確實很厲害啊。”路明非忽然靠近繪梨衣，在她的嘴唇上輕輕一吻。
繪梨衣也吻住路明非，一開始看到城市的燈光搖曳，其實是她的眼波流轉…城市的燈怎么會晃動呢，是女孩的心在動。
“喂喂喂，站在那里做什么！”滿含怒意的聲音從下方飄了上來，“情侶吵架…還是在做些什么？那個地方很危險的知不知道！摔下來了怎么辦？沒看到加了圍欄么？天臺的門不是鎖了，你們怎么偷跑上去的！”
低頭一看，是一個廚師模樣的站在五樓的露臺，手里還拿著一根點燃的煙…大概是這家酒店的廚師忙里偷閑在露臺上抽煙，偶爾瞥見頭頂上的路明非和繪梨衣，看到他們站在圍欄旁邊，以為是情侶吵架或是做些什么其他的，于是大聲的吼了起來。
路明非看到那家伙掐滅了煙蒂，大有一副要上來逮他們的架勢。
“快跑！”路明非牽過繪梨衣的手，拉著她在天臺上狂奔，他們踩過積水的小洼，繞過年代久遠的太陽能和呼呼作響的風管機。
他們的影子穿過城市的燈光，繞到了天臺的另一側，一前一后踩著樓梯逃跑，就像是一對曠課害怕被教導主任抓到的校園戀人。
一路跑到了一樓的宴會廳，宴會廳的門口路明非看著繪梨衣笑，繪梨衣也看著路明非笑，明明已經是能在城市里呼風喚雨的大人物，現在卻像兩個為偷做壞事沒被大人抓到而沾沾自喜的沒長大的孩子。
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和之前的格局發現了些許的改變，能明顯的看到大家都喝的有些多了，徐巖巖和徐淼淼兄弟倆摟著彼此喝交杯酒，差一點就親上去了，趙孟華徹底喝趴了，腦袋埋在桌上，嘴里還在嘟囔著陳雯雯、楚子航和路明非的名字，口齒不清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而楚子航。
楚子航向路明非投來一個幽怨的眼神，他的左邊坐著柳淼淼，右邊坐著陳雯雯，
柳淼淼一個勁給他敬酒，哪怕小臉已經喝的紅撲撲的，路明非從沒想過柳淼淼平常一點不顯山露水，酒桌上居然這么能打，看不出來這鋼琴系小美女的酒量很可能才是仕蘭三美中最好的一個，此刻她大有一副不是把楚子航灌醉就是要把自己灌醉的模樣…不知道是覺得喝醉了有可能發生些什么，還是想用酒精麻痹剛剛飯桌上的尷尬和某些不如意的現實。
而陳雯雯則是一個勁的幫楚子航碗里夾菜，小聲地說師兄別喝太多了，喝酒的時候別忘了吃菜，不然胃很容易壞掉…模樣像極了一位妻為夫綱的賢內助。
而她真正應該照顧的趙孟華此刻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身上名貴的西裝外套歪歪皺皺的，不過這也不怪陳雯雯，她的臉和脖子也紅撲撲的，夾菜的手都在微微的抖，應該不全是害羞，看起來也醉的厲害。
路明非心說這些姑娘們都拼了啊，以前聽叔叔嬸嬸和大人們說同學聚會才是最不正經的場合，有的甚至比洗浴中心更亂，那些初中高中一個個差點看對眼的老同學很多趁著這個機會彼此灌酒，稍有不慎就容易喝到一張床上去…
以前路明非不信，現在他信了，雖然他覺得眼下的情況還沒那么夸張…但也差不多了，要是楚子航愿意，他甚至可以把陳雯雯和柳淼淼都帶走，想來兩個女孩沒一個會拒絕，哪怕是已經嫁人的陳雯雯。
路明非嘆了口氣，沖楚子航丟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不是他看熱鬧不粘鍋，繪梨衣還在旁邊呢，他也沒法舍身替楚子航分擔火力啊。
不過路明非可以瞞著，不告訴夏彌師妹…這已經是他能為師兄所盡的，最大的仗義了。
“陳雯雯…楚師兄很好…路明非也厲害…但我那里差了…”趙孟華嘟嘟囔囔的說這醉話，“我覺得我一點也不比別人差…你以前喜歡過別人我不介意…但你老是想著人家我真的受不了…”
老兄，你怎么還這么純情啊，別說只是想著人家，你再不睡醒，要是師兄是個禽獸一點的混蛋，你媳婦就要跟著人家走被糟蹋啦…路明非在心里嘆氣，但他沒打算叫醒趙孟華，不然場面只會更混亂。
“你們上哪去了？”
背后傳來熟悉的聲音，路明非回頭一看，是踩著高跟鞋的蘇曉檣扭著腰走來了。
“我去你叔叔嬸嬸那邊都沒找到你們，敬了一圈酒都沒看到你們影子，還以為你們先偷跑…嗚…”蘇曉檣忽然身子一歪，差點摔地上。
路明非眼疾手快的把她一扶，然后送到繪梨衣的手里。
他看得出來，蘇曉檣不是故意要揩他油，這是真喝多了，很想吐但強忍著吐意，剛才蘇曉檣走過來時晃動腰肢也不是刻意賣弄風騷，純粹是因為她喝多了酒又踩著恨天高根本走不穩擼，晃的像條水蛇似的。
還好啊，自己以前班上的男生們沒幾個禽獸，不然這些以前的女神們可就危險了，也是，一場同學聚會而已，有必要喝成這個樣子么，又不是誰死了…其實如果蘇曉檣還清醒的時候，她大概會和路明非互飆爛話說當然有人死了，仕蘭中學三年二班的同學們都死了，因為我們的青春死了，愛情也死了。
但不可一世的小天女正靠在繪梨衣的肩膀上，嘴里還在嘟囔著“長大真的好累啊，長大真的好累啊，大家都說我變得成熟了，成了獨當一面的女強人，但哪個漂亮的女孩子愿意變成女強人啊，要不是爸爸病了媽媽天天都在哭…一個人管理好幾家公司真的忙不過來，復旦的學業又重，我也不能分個三頭六臂，工商局和稅務局的人都要打點關系，家里的親戚都惦記著自家的那點礦，不是來要錢就是來分股份，爸爸還沒死就恨不得把他打下來的家產給吃光…有時候覺得還不如相親了隨便嫁個男人就算了，但這樣這輩子就完了啊，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我好討厭這樣的生活，為什么長大就要活的這么累啊，如果能選的話我寧愿一輩子都停留在仕蘭中學那段時光，我一點也不想長大，真的好累…”
說著說著，蘇曉檣趴在繪梨衣的肩膀上輕輕地啜泣起來，看得出來這個女孩內心真的積累了天大的委屈，繪梨衣不太會安慰人，但她很是共情的輕輕拍打著蘇曉檣的肩膀，眼神里透著隱隱的心疼。
她沒體驗過蘇曉檣這樣的人生，但她能感受到蘇曉檣的悲傷，繪梨衣其實還蠻喜歡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孩，繪梨衣的直覺很準，見到的第一眼她就覺得蘇曉檣是可以做朋友的人。
路明非也輕輕地嘆氣，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參差，有的人家財萬貫看上去風光滿面，豪車配司機，卻活的一點也不開心，有的人普普通通沒心沒肺的，卻能因為被人請一瓶營養快線被人請幾個小時的網費開心一整天。
這個世界上很多小孩迫不及待想要長大，但很多人又發現長大其實就是那么回事，除了活的更累就沒別的了，所有人都可以用“你已經長大了，要學會懂事”來要挾你，好像你一長大就必須變成比父母更厲害的人，你一張大就要理所當然完成所有人的期盼…這種感覺，真是讓人恨不得一輩子活在小時候。
路明非也忍不住拍了拍蘇曉檣的肩膀以表慰藉，他的確蠻心疼這個朋友的，繪梨衣看著也沒事，反正他和蘇曉檣之間朗朗乾坤清清白白。
“路明非，我覺得很累的時候總會想到你…為什么不回我消息啊，還換了手機號…你怎么就結婚了啊混蛋…”
路明非的手像觸電般縮了回來，他看了看醉糊涂的蘇曉檣，又看了看繪梨衣，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見鬼了，蘇曉檣知道自己抱著的是誰么，不會以為正趴在他的肩膀上哭吧！
“繪梨衣對不起…高中的時候喜歡路明非，現在還沒忘記他…”
“但我以后肯定不會喜歡他的，我蘇曉檣怎么可能惦記別人的男朋友…”
“見到你我就知道我比不上你，有點不甘心，但輸了就是輸了，我看得出來你喜歡路明非比我更多，路明非也很愛你…我小天女從來都是服輸的，又不是輸不起…”
“混蛋路明非，要對繪梨衣好啊…”
好在蘇曉檣還是有點意識的，或者她的確醉死了，但說的也全都是心里話…小天女就是這么個人，她的心里藏不住事，她的做法或許不是最體面的，但一點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路明非看繪梨衣，繪梨衣的臉上沒有一點點介意或者不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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