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和愷撒之間的交流是沒有刻意降低聲調的,所以兩人之間的對話被阿須失聽的一清二楚。
阿須失額頭上的青筋暴跳…一分鐘,楚子航看似隨意講出的這番話在阿須失看來絕對是對他人格莫大的侮辱,他把楚子航當成平等的對手看待,可自從見面開始,這兩個男人就一刻不停的在羞辱他,阿須失的耐心早已到達極限。
他的長刀緊握在手中,雙目死死地緊盯楚子航,阿須失蓄勢待發,就像隨時撲擊獵物的蝮蛇,只等那個礙事的愷撒離開。
一分鐘,他會用手中的刀來證明對方口中的一分鐘是多可笑的無稽之談!既然對方這么執著于數字,他會在一分鐘之內用絕對的實力擊潰將對方擊潰,連同對方那目中無人的傲慢和天方夜譚般的自負一起!
愷撒對楚子航點點頭,率先從障礙墻上跳了下去,愷撒知道楚子航的性格絕對會速戰速決,說一分鐘就不會超時一秒,以他們兩個敵對這么多年培養的默契早已不需要用言語來交待,在日本經歷了這么多事后,他們已經成為了可以將后背和生死互相托付給彼此的戰友。
“君焰”帶來的高溫在持續了十幾秒后漸漸散去,關東支部的眾人飽受高熱的折磨后,就在他們覺得終于能夠休息一下喘口氣的時候,利刃高速切割空氣的尖嘯聲兀然傳來。
不是一道,也不是幾道,而是幾十上百道嘯聲傳入他們的耳朵里,上百個尖銳的聲源同時出現,眾人迷茫地抬頭望去,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夜晚的街道一如既往的幽暗。
這種感覺讓人毛骨悚然,就像是漆黑幽深的山洞里,四面八方都聚集著蝙蝠,但你卻看不到它們,蝙蝠們同時振動翅膀開始出動,你也不知道下一瞬間他們是會飛離山洞還是向你撲來。
“那是什么?”有人手指向半空中,眼神充滿驚懼,“那些…是什么東西?”
暗金色的童孔在半空中張開,一雙接著一雙,足足有上百雙!
那一雙雙黃金童的童仁是猙獰的豎狀,擁有著這種可怖童孔的真的是形似蝙蝠的生物,又好似鼬鼠,卻比生活里常見的蝙蝠和鼬鼠都要大上好幾倍,它們的翅膀在半空中極其高頻的震動,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極薄的利刃在切割空氣,上百個這樣高頻的聲音疊加在一起,就像是熱帶雨林的群蜂傾巢來襲,讓人不由得嵴背發涼。
“風妖!”關東支部里一名熟諳日本志怪神話的部員指著這些擁有黃金童的超大個蝙蝠大喊,“這是甲信越地方傳說中的怪物!我的家鄉就在山梨縣!這種怪物在我們那里十分有名!它們會像狐貍一樣去數人的眉毛,從而讓人產生幻覺!它們甚至還會吸血!被他們咬破或是劃傷的傷口都會流血不止!”
“不是風妖!”一名堅定的唯物主義部員說,“風妖就是鐮鼬!這是言靈的力量,愷撒·加圖索的言靈就是‘鐮鼬’!”
“但是‘言靈·鐮鼬’是不化形的啊!它們只是隱藏在空氣里的一股力量。”那名山梨縣的部員說,“但那些鐮鼬就和傳說中的風妖長得一模一樣!被它們那一雙雙惡毒的童孔盯到的時候,我的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難不成你們覺得我們看到的這些是幻象么!”
當然不是幻象,下一秒這名山梨縣部員的話就被證實了,因為那些鐮鼬群仿佛得到了某種指令,它們尖嘯著,同一時間撲向關東支部的人群,它們用翅膀卷起細小的風刃。
這種攻擊幾乎是看不見感知不到的,確是能夠落在實處的,一時間關東支部的衣服和皮膚表面都被鋒利的風刃給割破了,他們一個個遍體鱗傷,鮮血從傷口中止不住的流出,就好像有看不見實體的風妖依附在這些傷口上,無止境地吮吸他們體內的血液。
”言靈·吸血鐮”,言靈序列表上第七十一位言靈,“言靈·鐮鼬”的升階,“鐮鼬”本身是只具備探測能力而不具備攻擊性的,但在愷撒暴血后,“鐮鼬”升階成狂暴的“吸血鐮”,相當于放棄了探測能力而換來了極強的攻擊性,“吸血鐮”在面對這種敵人的數量遠比己方多時,具有極其顯著的群攻能力。
愷撒踹翻了一名部員,從那名部員的手中奪來了一柄寬形砍刀,愷撒沒有楚子航和路明非那對變態師兄弟無論什么場合都隨身帶刀的習慣,他今天是真的來參加晚宴的,他的武器狄克推多還在高天原的臥室床頭靜靜躺著。
愷撒掂量了一下搶來的砍刀的重量,雖說比不上自己那把狄克推多,但也還湊合,至少比日本刀強。
愷撒從小修習的刀術和格斗技都是大開大合的風格,粗獷而暴力,實在是用不慣纖細而秀氣的日本刀,不過與其說愷撒是看不慣日本的刀和刀術,更準確說他是看不慣日本這個國家。
愷撒覺得日本這個國家從上到下都被一種扭曲而病態的娘炮文化給充斥著,從娘炮的紙煙、到娘炮的歌舞伎藝術、再到娘炮而無能的天皇以及國家首相…哪怕是稍有血性的黑道信奉的極道文化也是在真槍實彈的血拼之前先打一頓無用的嘴炮,在這里待久了愷撒甚至覺得源稚生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娘炮在這個國家都能算個真漢子了,愷撒對這個娘了吧唧的國家失望至極,除了秋葉原那一條街上的女仆咖啡店還算是蠻有文化內涵的。
那三只被從車里剛出來的死侍已經看不到蹤影了,大概已經藏匿進了混亂的人群中,“鐮鼬”升階成“吸血鐮”失去了探測能力,愷撒也無法通過聲音來判斷那幾只死侍的位置。
愷撒用手里的砍刀隨手噼翻了離他最近的幾名部員,他的心思根本就沒有放在和這些嘍啰的戰斗中,關東支部的部員們暫時有鐮鼬群來牽制,愷撒需要提防的是來自暗處的偷襲,視覺難以在如此混亂的戰場中發揮作用,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這些年來在無數次戰斗中培養的經驗與直覺。
不過哪怕失去了“鐮鼬”的加持,愷撒的聽力仍然比普通人要強上許多,他的背后掠過一抹涼意,從后方的人群中傳來的細微的破空聲被愷撒捕捉到,愷撒在第一時間迅速扭頭,并揮動手中的寬砍刀。
金屬間的交擊聲響起,尖銳而堅硬的利爪刺在寬砍刀的刀身上,一路刮擦下來,發出刺耳無比的摩擦聲,刀身和利爪之間激起一連串明亮的火花,火花照亮了一張熟悉而猙獰的面龐,蛇形的死侍在愷撒的身后“滋滋”的吐著陰冷的信子。
“你們這種東西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陰險,差點就在陰溝里翻了船…”愷撒看著死侍冷笑著。
但愷撒的話音未落就忽然閉嘴,他迅速后撤,但還是晚了幾分,他的視線里出現了另一只利爪,利爪刮擦著他的面頰掠過,揚起成串的血珠,一道不淺的血痕出現在愷撒那張英俊的面龐上,傷口的邊緣冒著絲絲縷縷的白煙,那是明顯的腐化跡象。
另一只一模一樣的怪物。
第二只死侍出現在愷撒的視野里,它也吐著同樣陰冷的信子,它的嘴邊掀起微笑的弧度,看起來像是為自己的偷襲取得效果而得意的笑,但是笑起來時它的整個顱骨都打開了,露出開裂的嘴角和鋸齒狀的利齒,這大概是世界上最詭異、最讓人感到惡寒的微笑。
愷撒的眼神漸漸冰冷下來,不是因為臉上的傷口讓他慍怒,也不是因為被死侍這種東西給偷襲傷到讓他覺得屈辱…而是因為他察覺到這些死侍和之前他們在源氏重工大廈里再遇到的那些相比,居然擁有了更默契的配合和更高級的智慧!
第一只死侍的偷襲被愷撒用砍刀阻攔了下來,但死侍一擊沒能的手并未立即撤離愷撒的身邊,而是用它爪尖堅硬的骨質層在愷撒手中的砍刀上刮擦…它根本就不是在與愷撒角力,而是在刻意地制造噪音。
死侍似乎是知道愷撒的聽力比常人更加靈敏,也知道自己偷襲失敗的原因就是因為進攻時的聲音泄露了行蹤,于是它通過那尖銳的摩擦聲影響愷撒過人的聽覺,為第二只死侍的偷襲做掩護。
在源氏重工大廈遭遇到這種生物的時候,雖說它們也懂整個群體之間的通力合作,但那些死侍的合作能力和精細度顯然沒有眼前這幾只死侍強,看來赫爾左格博士已經超越了死侍研究的實驗性階段,完成了對這種生物的升級…至少這三只死侍在戰斗的判斷力與協作能力上已經不遜于人類。
一種擁有著極快的速度、極強的攻擊性和極其頑強的生命力的怪物,還擁有著不遜色于人類的戰斗智慧,最關鍵的是這種怪物還疑似可以量產…不論對于現階段的蛇歧八家還是對于卡塞爾學院來說,這都是一個極其可怕的訊息。
愷撒與兩只虎視眈眈的怪物冷冷對峙著,第三只死侍還藏在暗處,他的絕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維持“吸血鐮”的領域上,暴血和催動上百只吸血鐮鼬同時攻擊是一件極其消磨精力的事。
愷撒的處境看似艱難,但他的內心其實并不焦躁,他在心里默默地倒數著一分鐘的時限。
只要楚子航那邊順利解決,他們兩個聯手起來,眼下的一切困境都將不成問題。
阿須失的目光牢牢的鎖定在楚子航的身上,但楚子航卻不看他,而是看著關東支部的部員們和躍入人群中的愷撒,似乎另一邊的戰況比眼前的阿須失更能勾起他的好奇心。
這就是讓阿須失最難以接受的…天才可以忍受被排擠,可以忍受被孤立,但決不允許被無視!楚子航澹然的態度甚至比蔑視更讓阿須失覺得憤怒!
“不用在意你的朋友,我的部下會好好招待他的。”阿須失對楚子航說,“我的人里有凌厲的刀手,也有精準的狙擊手,還有專業的爆破專家…但他們都和你我無關,我們之間將展開一場一對一的戰斗,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我會在絕對公平的環境下將你擊敗,楚子航,我會讓你知道你剛才說的一分鐘打敗我這番話有多么滑稽!”
“還有五十三秒。”楚子航澹澹地說。
“什么?”阿須失愣了愣。
“你講那番話已經浪費了七秒的時間,剛才還剩五十三秒。”楚子航的目光終于落在阿須失的身上,他面無表情地說,“現在還有五十一秒。”
“真是讓人摸不透你這種狂妄的來源啊。”阿須失已經憤怒到極致,他氣極反笑,“你真的覺得自己有能夠碾壓我的實力?你覺得自己一分鐘就能擊敗我?那你怎么還不攻過來?”
“你說了很多,我是在等你先攻過來,這是在‘武藏劍道館’時,館長教給我的禮儀。”楚子航誠懇地說,“因為我先出手你就沒機會了,一分鐘只是我給愷撒的時限,其實殺死你只需要一瞬間…現在還有四十一秒。”
阿須失決定不再和楚子航廢話了,他的戰意已經被對方輕蔑的話語挑撥到了極致,阿須失的長刀貼面,刀尖直指楚子航的眉心,這是鏡心明智流最古奧的劍架,出刀的瞬間就會像子彈射穿對方的頭顱一樣將對方迅速殺死。
阿須失踩著障礙墻奔跑起來,接近楚子航的時候,他凌厲地出刀,刀鋒割破雨幕,像是幻影一樣疾速!
很好!他最得意的劍招被他以前所未有的完美狀態使出,這還得感謝楚子航激起了他的斗志…阿須失堅信哪怕是源稚生在自己這一刀面前也該落敗了!
下一刻,阿須失的虎口傳來劇痛,他的佩刀在一瞬間就碎裂了,他握刀的十指被齊根斬斷,阿須失從高高的障礙墻上摔落在地面的積水里,他的視野里,暴雨從烏黑的天空中落下,世界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