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以前,在即將進入源氏重工的下水道里,路明非曾把愷撒和楚子航攔下,說出了一番令他們兩人都相當費解的話。
“老大,師兄,你們猜對了,源氏重工里的確藏著我很在意的東西…準確來說不是一個東西,而是一個人…除了要炸毀輝夜姬這個目標,我必須要從源氏重工里帶走一個人。”
漆黑而幽靜的下水道里,路明非對愷撒和楚子航說出這番話時,表情嚴肅又認真,聲音在冗長的通道里回蕩。
那時的愷撒和楚子航也是對視一眼,但是雙方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路明非這番話的真正涵義。
“你是想讓我們為你打掩護么?”楚子航對路明非問道。
“不用,這是我早就下定決心必須要做的事,只是我必須要告訴老大和師兄你們的是,這棟大廈里藏著很多很危險的東西。”路明非一臉正色地說,“危險程度甚至不亞于我們在極淵計劃里遇到的那些尸守,而危機恰好就會在今晚爆發。”
“尸守?這么棘手?”愷撒微微皺眉,顯然還對那些海底的尸守群心有余季,然后他望向路明非,“因為今夜的大廈危機四伏,所以你必須要從那里帶走你在意的人,不然對方很可能陷入這場危機之中,是么?”
“我倒不是害怕她陷入這場危機,因為她的能力比我們三個都要強,堪比尸守群的危機也威脅不到她。”路明非搖搖頭說,“不知道老大你還記不記得,在極淵計劃的最后時刻,提著長刀帶著冰山從天而降入海里,秒殺幾百只尸守的那個女孩。”
愷撒一愣,腦海里劃過一個穿著紅白色巫女服的身影,那是一個留著和諾諾相似顏色的長發、攜帶著巨大的冰山和鋒利無匹的氣勢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的女孩…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愷撒緩緩的打了個寒顫。
他怎么可能不記得?
當愷撒看到那座墜落的冰山時,他的心臟都差點驟停了,那時他帶著負傷的楚子航和酒德麻衣,險之又險的避開冰山,盡管巫女服的女孩并沒有把他當成領域里的攻擊目標,但在被冰山擦著身邊的海水掠過的那一刻,愷撒簡直都快窒息了。
海水卷起的那股危險的氣息讓他覺得自己的脖子上似乎正架著一把死神的鐮刀,隨時都有可能剝奪他的性命…他要是當時沒把“暴血”推進到二度,沒準現在已經和死去的母親在冥界里團圓了。
“你不會要告訴我…你說的必須要從源氏重工里帶走的在意的人…指的就是那一位?”愷撒看向路明非的臉色有些古怪,他正在盡量克制自己在提起那個女孩時不露出心有余季的表情。
原本路明非在說出他要帶走的人比自己三人都要強時,愷撒還心有不服,心想路明非這不是長他人志氣墮自己威風么?但緊跟著路明非又說他要帶走的是那個女孩時,愷撒頓時就啞了,心中的不服剎那間煙消云散…那么龐大的尸守群都被那女孩秒殺了,他能不服么?堪比尸守的危機對這種怪獸級別的姑娘來說那能叫危機么?不是一刀就該團滅了么?一刀不夠的話那兩刀總該能解決了吧?
不過心有余季的同時愷撒也不得不對那位怪獸姑娘心存感激,因為如果不是她從天而降一舉消滅了尸守群,想要在三千米深的海里從那些密密麻麻的怪物爪下逃出生天,即便是二度暴血狀態下的愷撒也步履維艱。
“沒錯,我說要帶走的就是她。”路明非點點頭,“你們都知道最后我已經陷入了龍化,那時的我基本上已經幾乎要失去意識了,正處在‘二級失控’,距離‘三級失控’的程度也不遠了,而替我解除龍化狀態的就是那個女孩,如果不是她,陷入龍化的我如今只怕已經在日本釀成一場災難…但為了將瀕臨失控的我喚醒,她也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
“她也有嚴重的血統問題,甚至比師兄的血統問題更加棘手。”路明非的眼底劃過隱隱的愧疚,似乎是為女孩救他而付出的代價感到自責,“她原本擁有解除這次源氏重工大廈危機的力量,但為了拯救我,她已經透支了這部分的力量,如果她被卷入這次的危機中,她的血統很可能會因為過度使用言靈的力量而陷入失控…一旦她的血統邁入失控的那一步,勢必會演化成更大的危機,也許整個東京都會危在旦夕。”
愷撒臉色大變,他是近距離見識過女孩那毀天滅地的能力的人,他絲毫不懷疑路明非所說的“整個東京都會危在旦夕”是危言聳聽,有自主意識的女孩都已經那么可怕了,陷入失控的話那還得了?!
愷撒一想到那種怪物級別的戰力無差別的在城市中肆虐的場景都一陣頭皮發麻!
“帶她走!你必須帶她走!”愷撒用雙手重重壓在路明非肩上,“不管用什么方法,你必須帶走她!越早越好,越快越好!不要讓這次大廈里的危機接近她!你一定要看住她了,盡可能的滿足她的要求,必要時犧牲色相和貞操也無所謂,總之千萬不要讓她的血統有陷入失控的可能!”
“說實話,其實除了怕她的血統問題引發暴亂以外,想要帶走她更多是出于我的私心,我承認…老大和師兄你們也許不會理解,但我一直都認為這是我的使命。”路明非看著愷撒和楚子航,語氣破天荒的嚴肅起來,“我也必須要解決她和師兄的血統問題,這些都是我這次來日本后必須要做到的事。”
“但不論是源氏重工里的危機,還是那個女孩,這些其實你們都沒有關系,這是我的事,我們大家剛從一場危機中活了下來,我不能因為我的私心讓老大和師兄你們又卷入到一個新的危機之中。”路明非認真地說,“所以我希望你們在炸毀輝夜姬的主體之后就趕緊撤離,一旦大廈啟動封鎖狀態,哪怕沒有找到輝夜姬的主體,你們也必須在第一時間撤離,大廈的封鎖困不住你們,但里面的危機也許是致命的!”
這就是先知者的苦惱,擺在路明非眼前的是一個三難的困境。
如果他不帶走繪梨衣,一旦繪梨衣的血統提前陷入失控,這個巨大的惡果誰也沒有辦法承擔;但如果他帶走了繪梨衣,愷撒和楚子航留下來,死侍爆發的危機自然要交給這兩個人承擔,路明非當然不希望愷撒和楚子航陷入這么危險的境地;而如果他們全體撤離了,蛇歧八家也沒有能力在短時間內解決這糟糕的爛攤子,整棟大廈的人多半都要葬送在死侍的狂潮中。
帶走繪梨衣是路明非的私心,讓愷撒和楚子航撤離也是路明非的私心,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也不是道德無缺的圣人,現在這三條岔口就擺在他的面前,每個選項都要死人,但一定要選擇一項,他只能放棄源氏重工里那些無辜的人…危險來臨時,一個人當然是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和親近的人能安然無恙。
“我希望你別忘了,我們是一個團隊,而我才是組長。”愷撒盯著路明非的雙眼,認真地說,“我以愷撒小組組長的身份命令你,路明非,帶走那個女孩就是你本次行動的首要任務!炸毀輝夜姬的工作和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和楚子航來完成!至于要撤離還是要留在源氏重工,這些將由我和楚子航視情況自行判斷。”
“可是,老大…”
路明非還想說些什么,一旁的楚子航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總是勸我不要把什么事都往自己的肩上攬,你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楚子航看著路明非,認真地說,“我贊成愷撒的想法,大家分頭行動,我們把最核心的任務交給你了,你也要相信我和愷撒,過去幾年里每次屠龍的任務最后都是你來收尾,這次也該輪到我們了。”
“楚子航說的沒錯,拯救世界這種事不能總讓你一個最低年級的小子獨占鰲頭吧?不然我們這些做師兄的面子往哪擱?”愷撒也微微皺眉,這是他少有的和楚子航達成觀點一致,“最后日本之行結束,整理任務報告的時候,你路明非一頁頁長篇大論的,我和楚子航的部分只有寥寥兩句就帶過了?你讓學生會和獅心會的人怎么看我們?”
“自從來到日本后,你的情緒一直都很緊繃,你需要休息。”楚子航接著愷撒的話說,“明天晚上你在高天原還要舉行處女秀,今晚從源氏重工撤離后你應該放松放松了。”
“老大,師兄…”
路明非眼神復雜地看著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愷撒和楚子航,他當然知道這兩人和他說了這么多不是為了什么任務報告中的篇幅,也不是為了負責任務的收尾…這所有的所有總結成一句話就是:做你想做的,剩下的盡管交給師兄們。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他看著愷撒和楚子航的眼睛:“如果情況危急到脫離了掌控,一定要第一時間撤離!一定!”
愷撒和楚子航點了點頭,也不知愷撒是以他加圖索家血脈相承的毒辣眼光看出了路明非心里藏著的那點小九九,還是無意的打趣,愷撒最后對路明非說了番很是意味深長的話。
“其實不提那妹子怪獸般的實力,她的樣貌和身材都是一流啊。”愷撒摟著路明非的肩膀,遞給他一個老大哥般曖昧的眼神,“而且這里就只有你是單身,加油,爭取早日泡上她拿下她!用你在高天原學的美男計令她對你產生非分之想!以后有她罩著我們,整個日本還不都橫著走?”
源氏重工,二十三層。
愷撒和楚子航對視一眼后,各自收回目光。
“其實你不用太過操心你妹妹的血統問題…如果楚子航死不了,那你的妹妹多半也不會有事。”愷撒老神在在地說。
“什么意思?”源稚生深深皺眉,沒有看向愷撒,而是望向楚子航。
“愷撒的意思是,我們對血統問題也沒有有效的解決辦法,不然我的血統隱患也不會拖到現在只是被抑制而沒有被解決。”楚子航對源稚生說,“不過關于這個問題,源君你可以試著拜托路明非,我的血統在一年前失控了一次,那次就是路明非幫我抑制下來的,我們之中也只有路明非有可能掌握著消除血統隱患的方法,所以說如果我的血統問題能夠徹底根除,源君你妹妹的血統問題理論上也有被根除的可能。”
“路君么?”源稚生喃喃自言道,“路君這個人看起來那么低調,居然還藏著這樣的本事,看來有機會的話,還是有必要讓路君和繪梨衣接觸一下么?至少讓他看看繪梨衣的血統惡化到了什么程度、有沒有扼制的措施。”
“是啊是啊,路明非人很不錯的,低調杰出有實力,在我們卡塞爾學院的風評很好,年年拿三好學生優秀標兵,寧愿上課遲到掛科也堅持要扶老奶奶過馬路,在學生中和教授中的呼聲都很高,學院的師姐師妹們都喜歡他。”愷撒模彷著芬格爾的腔調,試圖給源稚生洗腦,“讓兩個年輕人多認識認識、多接觸一下也是不錯的,說不定就是一段傳奇佳話呢?我們和源君你一見如故,我們的師弟和源君你的妹妹那簡直不要太般配!屆時不僅上杉家主的血統問題能完滿解決,源君你還能收獲一個這么優秀的妹婿,我們的關系豈不也能親上加親?”
愷撒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和楚子航交換一個眼神,楚子航的右手藏在身側,背著源稚生對愷撒悄悄比出一根大拇指,示意他這番話已經很接近芬格爾的水平了。
愷撒越說,源稚生的臉色就變得越古怪,最后他終于忍不住發問。
“卡塞爾學院有老奶奶?”
“還有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