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之前就讀過龍族的路明非 源稚生順著路明非的目光望去,大殿門口的墻邊是一幅鋒芒無雙的浮世繪。
一般的浮世繪往往或描繪人們的日常生活、風景與歌劇,或記載著極盡浮華的神魔之戰,繪師對繪本施以濃郁的色彩,錦繡萬花萬物紛呈。
可面前的這幅不同,它單調到了極點、又震撼到了極點,從地板直鋪到大殿穹頂的整幅巨畫密密麻麻只描繪著一樣東西…
鋒意無匹的刀,殺意凜冽的刀!鋪天蓋地有如嚴密的大陣,不知幾百幾千古刀的凌厲之氣仿佛透過畫面刺出,僅僅看上一眼仿佛就能嗅到那些殺人之器上彌漫而出的血腥氣,狠狠刺痛著觀畫者的眼球,讓人直感皮膚生疼…而路明非的視線正牢牢盯死其中的一把。
“想不到你對日本的茶道這么了解,對劍道也很感興趣么?”源稚生來到路明非身邊,“你還這么年輕,哪怕是在日本出生日本長大的年輕人也很少有人會對這些老掉牙的傳統文化起興趣。”
路明非回過神來,收斂起那副震驚的表情:“在中國的時候學過日本劍道,但只是最基礎的部分,也不知道正不正宗,是和師兄一起學的。”路明非指了指楚子航。
“正好我也接受過劍道方面的培養,有時間可以一起探討。”源稚生的目光再度投向那繪滿古刀的巨大浮世繪,輕聲說,“那是《千仞萬戰圖》。”
“《千仞萬戰圖》?”路明非輕聲念出巨大浮世繪的名字。
“是的‘千仞’代表了名刀的數量之多,‘萬戰’代表這些名刀參與的真戰爭積累起來至少超過了一萬場。”源稚生望著那些各不相同的刀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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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巨型浮世繪上總計匯集了四百三十七把名刀,從平安時代末期到現代,能叫出名字的刀劍幾乎都被收錄在這幅圖上。這上面的每一把名刀都或多或少添加有煉金技藝,當然,那些已經損毀的名刀不在此列。”源稚生說。
“這幅圖是犬山家的家主、犬山賀先生請來他的老友山本高遠大師繪制而成,山本高遠大師是現世留存的技藝最好的浮世繪畫大師之一,為了繪制這幅巨大的刀劍之錄,他日夜觀摩名刀,聆聽每一把刀背后染血的故事,感受那開刃見血的鋒芒后才會落筆,這幅巨大的《千仞萬戰圖》整整花費了高遠大師三年的光陰和無數的心血。”源稚生靜靜地講述著浮世繪的來歷。
“也就是說,這位高遠大師親眼見過這幅《千仞萬戰圖》上名刀?”路明非問,“每一把?”
“每一把。”源稚生點頭。
“怎么做到的?他打劫了全日本的劍道博物館么?”路明非驚了。
“不,因為這些名刀幾乎都在蛇歧八家手中。”源稚生說,“其中一部分被存放在本家的劍道博物館,一部分被存放在軍火庫,另一部分則是犬山家主的私人珍藏,犬山賀先生是本家中對劍道最執著的家主,本家中也數犬山家主在劍道領域達到的造詣最高,除了犬山家原本的業務,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收集名刀。”
對于這一點路明非倒是不驚訝,但著實出乎愷撒和楚子航的意料,那個和藹得像是鄰家老爺爺的犬山家主明明看起來臉上就寫著“我是老好人”幾個大字,卻居然是蛇歧八家中劍道造詣最高者?
這就好比一副花花公子臉的加圖索·龐貝其實是個不會泡妞的老實人,一臉廢犬模樣的芬格爾說自己其實是極其靠譜的野獸般的強悍男人…這反差太令人難以置信!
“那把刀…也是被你們蛇歧八家收錄的其中之一么?”路明非忽然指著《千仞萬戰圖》中,排位第二十四把的名刀。
愷撒和楚子航也順著路明非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柄刀的瞬間,兩人皆是一愣,那柄名刀他們居然都見過?
源稚生的視線接觸到路明非所指的名刀的時候,臉色也瞬間劃過一絲的不自然,“那一柄…原本是犬山家主的愛刀。”
“原本?”路明非捕捉到一個詞。
“是的,原本。”源稚生點頭,“名物觀世正宗,由鐮倉末期的名刀工正宗打造,品秩工藝極高,是一把完成過百人斬的殺人器,也曾是犬山賀先生最中意的名刀,可惜最后失竊。”
“失竊?”
“家族中出了叛徒,…”源稚生忽然止住話頭,“抱歉,這件事涉及到家族的機密,不便透露,今天的重點是任務的交接問題,話題還是回到那艘1992年沉沒在日本海溝的破冰船上吧。”
叛徒么…路明非從名物觀世正宗的上收回視線,同時收斂起的還有滿腦的疑問與震撼。
愷撒和楚子航少有默契地對視一眼,楚子航不動聲色地輕輕搖頭,愷撒也打消了往這件事上繼續深究的心思。
源稚生將一副巨大的海圖攤開在所有人面前,在某處標了個紅圈:“這是一張日本海的海圖,這里就是列寧號最后發出求救信號的位置,距離日本海的海岸線120海里,當我們的搜救隊趕到時已經找不到列寧號的蹤影。這里的海面下也是日本海溝最深處的一片區域,深度超過八千米,于是搜救隊也就放棄了打撈的想法,無功而返。”
八千多米,近乎相當于把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峰倒置在海面下才堪堪能填到海溝的最底部。在地面以上攀登高峰就已經是超越人類的極限活動,更別論探索未知深海的底部。
“我查過相關的資料,列寧號沉船的地點近乎沒有設置航線,可那片海域相當安全,沒有暗礁沒有旋渦也沒有冰山。”楚子航忽然開口,話題來到了他理工男的擅長領域,“列寧號是為了征服北極的海域而建造的,被稱作‘能與浮冰正面抗衡的怪物’,意思是哪怕它撞向冰山也不會沉默,以它的噸位甚至能正面抵抗深海魚雷。”
“可是這樣的鋼鐵猛獸卻在安全海域出事了,甚至來不及等待救援。”源稚生說,“這件事被日本海事局列為近五十年海難事故最大的懸案。”
“這樣聽起來的確很邪門!”愷撒雖然沒有楚子航那么豐富的知識儲備,但他也不吝嗇于發表著自己的想法。
“是的,在前段時間我聯系了在俄羅斯情報部工作的一名校友,他翻越了所有檔案也不知道列寧號那一日為什么要脫離北方艦隊,也不知道它為什么駛來日本海,他說哪怕時隔二十年,這艘破冰船依然是克格勃內部乃至軍方的禁忌,沒有人知道這起事件的來龍去脈,與事件有關的人一個都找不到了,俄國的高層宣布將這件事永久的封禁,不允許任何人提及,好像事件牽扯著某些不干凈的東西,他們覺得把二十年前的事件再拿出來議論會招致幽靈。”
確實是幽靈,路明非心想…不過是龍類的幽靈。
“你們對這次的勘探目標地點有了解么?日本海溝。”源稚生問。
“海溝其實是大陸板塊移動時,深貫在海底的一道裂縫,也就是深淵。”楚子航又開始展現出他身為理科男的強大,“從地理位置上來說,日本海溝應該位于亞歐板塊和太平洋板塊的分界線上,太平洋板塊漂移時與亞歐板塊相撞,地殼裂開了一道極長極深的裂口。”
源稚生詫異地看了楚子航一眼,似乎驚訝于對方學識的淵博,“是的,世界上最深的海溝是馬里亞納海溝,深度超過萬米,而這條海溝和馬里亞納海溝其實是一體的。數個海溝并聯著,延展出一道縱橫千里的深淵,你們即將要探索的海溝最深處名為‘塔斯卡羅拉’海淵。在馬里亞納海溝的斐查茲海淵被確定為世界最深處之前,塔斯卡羅拉海淵曾被認為是世界上的最深點,它還有另一個名字…”
“極淵!”
“這名字,聽起來就很像探索頻道里生命禁區一類的地方。”愷撒說。
“確實是生命禁區,不過和探索頻道里的不同,極淵是真正意義上的禁忌之處,人類的足跡從涉足過那里,極淵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哪怕是已知的各種深海動物也很難在那里生存。”源稚生沉聲道,“學院最近對那里進行了探索,那里太深了,于是只能動用特定頻率的聲吶勘探,可我們在極淵的深處沒能找到沉船,反而找到了一個心跳。那里藏著一個巨大的生物,它的心跳甚至能跨越八千米的深水被檢測到,穩定而劇烈…什么樣的生物才能在那樣惡劣的情況下存活?”
“龍。”楚子航吐出這個禁忌的名詞。
“你的意思是,極淵里藏著一條龍?”愷撒問,“有人往列寧號上塞了一條龍沉入日本海溝里?”
“準確來說是一枚龍類的胚胎,它的心跳增強,說明它正在孵化。”源稚生說,“我們能調查到,列寧號的路線途經了西伯利亞的一座無名港口,它從那里補充了許多貨物,胚胎應該也是從那里被裝上船。但那座港口事后就被一場大火焚燒殆盡,我們調查不到任何的信息,胚胎的來歷,以及是誰把它藏在船上,也沒人知道這個人要把胚胎運往何處,但似乎它沒能到達目的地就隨著列寧號一起沉入了日本海溝之中,一切都很難解釋。”
“那座港口…”路明非話說一半忽然頓了頓,把“黑天鵝港”幾個字給咽了下去,換了副措辭,“西伯利亞在北極圈,那里不太容易起火,那場大火明顯是人為,不然不可能一切都這么巧合,有人把胚胎帶走了,那座港口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被毀尸滅跡…如果大火不是巧合,那沉船的事件就一定是巧合么?”
“什么意思?”源稚生一愣。
“那么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楚子航低聲說,“有人用列寧號把胚胎帶到日本海溝的上方,然后制造海難,將胚胎沉入極淵之中,那里環境惡劣很難并且隱蔽,沒有誰會特意去勘探八千多米深的海溝里會不會藏著一只龍類胚胎,那里是它最好的孵化場所!”
“把一艘萬噸級的破冰船沉入日本海溝,僅僅是為了在那里放置一枚胚胎,會不會太小題大做?”愷撒皺眉。
源稚生忽然一怔,把胚胎隨意地沉入一個海溝里或許是小題大做,這些本部的來人不知道可他比誰都清楚,極淵并不是普通的海溝,那里是…埋葬“神”的地方!
可是除了蛇歧八家和猛鬼眾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神葬所的位置…猛鬼眾?猛鬼眾!
這一切都是巧合?還是天大的陰謀?如果說有誰想要“神”出現意外的話,那猛鬼眾絕對是第一懷疑對象,可是猛鬼眾的人和那艘前蘇聯的破冰船又會有什么聯系?
而這時候,卡塞爾學院的人又突然來了?
列寧號、龍類胚胎、神葬所、猛鬼眾、蛇歧八家和卡塞爾學院…源稚生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些頭緒,這些思緒就像是零零星星發光的碎片散落在他腦海里,每一片都是一條線索,可他缺少一根線,能把這些線索的碎片全部串聯在一起的關鍵,結果只是一團亂麻。
路明非看著源稚生解不開的眉頭,他輕輕點了點頭,在心底告訴自己,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一切都要慢慢來,幕后的那家伙能用二十年謀劃一盤大棋,想要顛覆棋盤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老家伙把誰當作棋子,自己就在他的棋子身上埋下一顆顆名為“懷疑”的種子,等到他以為自己千秋大業功成的時刻,這些種子早已破土而出,參天的巨樹會將一切的黑幕都給掀得傾覆如山倒!
“嘿,我有一個好提議。”愷撒忽然擊掌,眾人的目光都下意識投在他的身上,包括櫻井家主與龍馬家主。
“不如搞一場水下核爆?”眾人的注視下,愷撒豁然的微笑如陽光般燦爛,話語卻如同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