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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上杉繪梨衣(下)二合一,

  生在黑暗中的“鬼”終于竭力死在了陽光里。

  她非常清楚那是個要將她殺死的謊言,但在生命的盡頭,她居然真的從謊言里借來了一絲溫暖,當作她黑暗人生的一抹光亮、悲慘一生的最后救贖。

  原來“鬼”比人更向往著光嗎…真是荒謬。

  源稚生把幕簾放下,最后的一絲天光也被遮住。他把自己浸在一片漆黑里,想象著自己是只生在永夜的鬼,目之所及看不到任何色彩,濃郁的黑暗包裹著他,生命中透不進一點光。

  他伸手在黑暗中輕輕揮舞,他不知道自己的前方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后有什么,他輕輕邁出一步就磕到了桌角,后退兩步又撞到了靈臺,空氣前所未有的冰冷,仿佛從皮膚沁到了骨子里…原來生在黑暗是這樣的感覺,如履薄冰,舉步維艱。

  哪怕是天照命,在沒有一絲亮光的地方也照不亮任何人…源稚生忽然想到了某個人,同樣哀怨凄絕的語氣,同樣素美如雪的臉龐。

  那個女人臨死之時,在她身后,他好似看到了一個穿越十年的影子,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靜靜地看著女人用她悲哀的一生向自己提問,那個影子的嘴角掛滿涼薄的譏諷。

  這就像是個曠日已久的計謀,有人找到發現了活在黑暗里的宮本野雪,然后在她身后輕輕推了一把,讓她奔赴去出生的故鄉,將那里作為自己的墳墓,自己便順理成章地與這個追逐光亮與溫暖的女人相遇…天照之命與流離之“鬼”的會面,似乎是命運的安排…可一切都是被設計好的,有人把女人的一生當作命題,讓源稚生來作解。

  可這個命題本就是個死結。

  天空的云層里驀然劃過一條游蛇般的電弧,緊跟著的是狂暴的落雷。散亂的雨點狠狠拍打在舷窗的玻璃上,慘白的電光里,源稚生的影子被映照在深色的幕簾上,好像一個平白從虛空中冒出的人、一個從幽冥歸來的魂魄、一個被埋葬在他記憶深處卻又死死扎根在腦海里的“鬼”!

  幕簾被透過窗戶縫隙的風吹得搖擺不止,幕簾上的影子隨之起伏,就像在跳著一支哀傷厭世的舞蹈。

  源稚生死死盯著幕簾,隨風飄蕩的影子極盡妖嬈,那明明是他的倒影,卻更像另一個人。。

  他全身的肌肉緊繃,下意識地去握放在身旁的古刀蜘蛛切,但他忘了自己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移動了好幾部,伸手抓在了刀刃上,鋒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手,鮮血從指尖乍現。

  猛烈的痛感讓他一瞬間清醒過來,源稚生屏住呼吸,窗外大雨依舊在落個不停,雷聲在遙遠的天際處滾鳴。屋子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和濃郁的漆黑,黑暗中他獨自一人站在原地,四顧無人。

  他矗立在黑暗里靜默了許久,然后長舒一口氣,把胸中積攢的的陰郁哀思和微不可查的驚懼吐出。他擦拭掉地板上的血跡,手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他把蜘蛛切收回黑色的刀鞘內,披上黑紋付羽織從黑暗中走出。

  整個日本黑道的魁首都在等待他,源稚生知道今天的會議對家族而言有多重要,這將是會決定家族命運和未來的一條岔路口,選對的話,蛇歧八家將迎來永遠的繁榮與安定,選擇錯的話,鮮血會流成海,毀滅僅在剎那間。

  一念之差,萬事皆休。

  源稚生把最后一口燒酒飲盡,把腦海里的雜念清空,鬼魂也僅僅只是鬼魂,死去的人無論如何也沒法回到人世間來,他不能放任自己胡思亂想了。

  他是蛇歧八家的少家主,也是家族的執法人,執法人的任務就是斬鬼,雜念會影響拔刀的速度。天照的使命就是照徹人世,他會把所有的惡鬼,連同悲劇的宿命一起斬斷。

  “少主已經完成了對本部專員的招待,正在換衣服,稍后就到。”烏鴉和夜叉進入本殿后對著主位上的老人深鞠躬,然后一路小碎步退回自己的位置上,他們緊拽著和服寬大的衣袖生怕自己的動作太大帶起風聲,魁梧的夜叉踩著細碎的步伐,看起來像個嬌羞的娘子,模樣滑稽。

  但無此時無人在意夜叉滑稽的模樣,坐在前排身份尊貴的干部們一個個目視前方,像是即將出征的武士,眼含堅毅,刀藏于心。身份稍微普通一些的各大家族的家人們垂首看著自己的膝尖,就像等候差遣的武士。

  如果把背景音從《迪迦奧特曼》的臺詞念白換成擂鼓的戰歌,氣氛就更服帖了。

  源稚生從側面悄悄入場,偷偷地跪坐在上杉家主的身后,不動聲色地陪著她看了幾分鐘的奧特曼,然后伸出手,輕聲說:“繪梨衣,晚點再看好不好?”他試圖接過對方手中正播放到精彩片段的平板。

  上杉家主迅速按下暫停鍵,將平板護在自己的寬大的衣袖里,就像護食的小貓,轉頭認真盯著源稚生,靈動的大眼睛里,警惕的微光閃爍。

  “要開會了,會議結束后之后我陪你看好么?”源稚生輕聲問,語氣和神色都不嚴厲,也不像哄騙,更像是兄長對妹妹詢問式的商討。

  上杉家主將信將疑地看著源稚生,護著平板的胳膊微微松了幾分。

  “外加陪你打拳皇,你用春麗,我用隆。”源稚生循循善誘,表情沒有絲毫不耐煩。

  上杉家主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她很少有這么乖巧的一面,但面對源稚生她好像無條件信任。源稚生趁機將平板從上杉家主的懷中抽出,看著女孩那依依不舍戀戀不忘的眼神,他寵溺的點了點頭,然后回到座位上將平板遞給了身后的烏鴉。

  烏鴉把平板接過,趁機瞅了眼屏幕。

  屏幕上,《迪迦奧特曼》正播放到第二十七集片尾部分,畫面定格在怪獸奧比克凝視村莊幻影的那一幕。

  烏鴉斜過屏幕,讓一旁的夜叉也能瞟到。他伸出食指中指與大拇指搓了搓,這個動作在他們兩人之間代表著“Money”,意思是“你的錢歸我了”。

  夜叉輸了錢也不惱怒只是有點痛心,他不甘地小聲問:“你怎么知道繪梨衣小姐在看二十七集?我們打賭的時候片頭曲都才播到一半。”

  “我當然知道,我比你聰明,要不少主的軍師怎么是我不是你?因為你腦子沒我的好使。”烏鴉咧嘴一笑,動動嘴就贏了四十萬日元他很滿足,關鍵還是從夜叉那贏來的,他就更開心了。

  他能賭贏是因為他知道上杉家主最愛看這一集,在時間短促的情況下,挑選其中一集看十有八九就是這一集,源稚生私下里對他說過,經常陪著繪梨衣把這一集反復觀看。

  烏鴉也看過《迪迦奧特曼》的全集,但那也是小時候了,每一集的劇情都早就忘得一干二凈,出于好奇他把第二十七集專門單拎出來重溫了一遍。

  然后他意外的發現這被他當年忽略的感人一集,自那以后他也私下重溫過好幾次。

  怪獸奧比克以前被稱為“阿彥少爺”,從很早以前就住在彥野街,不擅長明亮的環境,經常在黑暗中移動。時常在人們的背后呼喚著“來玩,和奧比克一起玩”的聲音,把回頭的人放入通到井的鍋子中。在一旁吃飯的男客成為受害者,頭發由于恐懼而變白,讓人們害怕。

  其實一切都起源于現代文明的發展使得他的住處原本的面貌漸漸消失,奧比克的村子被開發成健康樂園。自那以后,他便偽裝成售賣蕎麥面的攤販,和伙伴影法師在夜里襲擊路人,制造奧比克的怪談。

  “這是最后的一晚,讓我們盡情的發揮!”奧比克在將死之日這樣說。

  最后一夜,奧比克被勝利隊的隊員們攻擊古井內部而被尋到住處,隊員看到奧比克在手舞足蹈,瘋了似地大喊:“以前的村子,以前的村子又回來了!”

  他癲狂著,吼叫著,好像重獲至寶而喜極而泣的孩子。

  可大古告訴他:“奧比克,那不是以前的村子!”。

  “如果這不是以前的村子的話,那我就把他毀掉!”奧比克巨大化,怒焰滔天。

  直到在與迪迦的決戰中,奧比克領悟到大古的話都是真的,以前的村子已經回不去了…他流下了火焰的眼淚,在最后的最后望了眼村子的幻影,然后故意被迪迦殺死…就這樣奧比克和過去寧靜的村子一起回歸到黑暗里。

  “其實奧比克是希望人們記住以前的村子,想讓每個人都記住他。”故事的最后,新城對大古這樣說。

  其實如果源稚生阻攔,上杉家主也沒打算將視頻繼續播放下去,女孩從沒告訴任何人她為什么喜歡這一集。她喜歡怪獸奧比克,所以不想讓他死,于是每當視頻播放到奧比克凝視到村子的幻影時,女孩都會及時按下暫停鍵。

  她讓故事停在此刻,這樣奧比克就能心滿意足地看到了以前的村子,而且也不用死去…女孩偷偷地開心,好像幫助了一個活在幻影里的朋友。

  “抱歉遲到了,剛剛將本部的專員送往下榻之處,沐浴更衣后方才趕來。”源稚生整理好衣衫,起身來,深鞠躬說,話術與禮節一絲不差。

  主位上的老人看著他,微微點頭,輕輕鼓掌,幾秒后所有人都跟著鼓起掌來,幾百個人的掌聲疊在一起有若雷鳴,仿佛要把本殿的屋頂都掀翻。

  源稚生也到場了,就代表著家族的會議正式啟動,會議期間的聲調和行動不必刻意拘束,不然在能容納幾百人的本殿開會只能講悄悄話的話,會議大概一星期都難結束吧。相信先祖們沉睡的英靈都能理解。

  “該說不愧是少主么?”烏鴉鼓掌感慨。

  “也只有少主才有如此的號召力吧,政宗先生到場都沒有這么熱烈的掌聲,少主不愧是被欽定繼承家族的男人。”夜叉奮力鼓掌,掌聲甚至能把近處的人震得耳鳴,全場的熱切掌聲他一人就貢獻很大部分。

  “也對,繼承家族的男人必須要有海一般的酒量,偷完懶喝完酒,撒起謊來還能這么一本正經。”烏鴉一臉佩服。

  “回來就好,這種狂風驟雨的天還要你親自接待本部的專員,回來還要馬上參加家族集會,都沒有喘口氣的空隙,真是辛苦你了。”橘政宗朝源稚生抬手虛按,示意他就坐,話里透著一絲對自家孩子的自豪與心疼。

  源稚生輕輕搖頭,在代表著源家的桌前坐下,會議由此開始。所有人的目光都從少家主身上轉移到大家長身上,主位上的老人目光環視一番本殿,大堂里的每個人仿佛都被他看在眼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羽織,忽然起身,退后到本殿大幕之前,朝向殿內所有人,深鞠一躬。

  所有人都詫異詫異了,一些家族里的老人驚得說不出話,連忙起身拜俯下去,后排的后背們見長輩況且如此,就跟著拜下,恨不得腦袋都埋在榻榻米里,一時間無數黑衣的身影相繼傾倒,好似卷起了一片片漆黑的浪潮。

  這不是他們應受的大禮,哪怕是各大家主也擔不起大家長的如此大禮。蛇歧八家信封著絕對嚴格的資質與地位,規矩如鐵一般嚴明,大家長的資質與地位絕對是頂峰,就宛若古代的皇帝,而他們都是臣子…哪有皇帝向臣子彎腰低頭行大禮的規矩?

  大家長如此舉動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今天的會議絕不僅僅是家族的發展方向與黑道規劃,他們將要面臨的話題絕對關系著家族的未來與命運,可能是蛇歧八家自誕生伊始從未有過的嚴峻情況。

  “老爹…”源稚生望著久久不愿起身的老人,嘴唇喃喃。他從未見過政宗老爹如此作態,但他也大概是場中唯一了解實情的人,不久后,日本黑道,乃至黑道以外都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執法人與“鬼”的戰爭即將全面打響,人類將要僭越于神,甚至執紼神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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