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哀嚎刺痛著所有人的耳膜,火光涌動,電光飛射,狂風席卷…剛才還在互相掐命的四人遠離中心的是非之地,肩并肩在等電梯。
“誰也沒能要了誰的命,誰也沒能把東西帶走,現在又淪落到一起逃命,就像四個可憐的小老鼠,有種莫名的緣分!”酒德麻衣笑著說,把他們的境遇總結得十分詼諧。
“下次有機會可以好好聊聊…希望能在肯德基或是咖啡廳見面,今天這種要命的狀況我可不想再遭第二次了!”肯德基先生抱怨,心有余悸地望向這個已經開始破敗的地下世界。
帕西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他們還沒有逃出生天,這倆人是怎么能一邊焦急地等著電梯,嘴里一邊若無其事地吐著白爛話,但為了不破壞氣氛他只好輕輕點頭:“原本以為我們都算是怪物了,沒想到在真正的怪物面前,最后連落跑都這么狼狽。”
“所以你見過瀟灑的落跑?”零突然插了句話,帕西無語凝噎,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電梯終于降了下來,還在聊天的幾人停下話茬,頓時如戰敗的野狗般往里鉆。
但所有人剛擠入電梯,上方傳來“簌簌”的異響,一整塊即將剝落的巨大的青銅板面被遠處的碎石擊中,結構扭曲變形卡住電梯上行的軌道里,使電梯根本無法正常上升!
灰敗的絕望爬滿了所有人的臉龐,酒德麻衣深吸一口氣,表情嚴肅,“目測二十米的高度,我可以攀上去解決,但…”
她的目光掃過肯德基先生和帕西,里面透露著濃濃的不信任,她是個忍者,飛檐走壁對她來說就是家常便飯,可如果在她上去解決危機的時候這些家伙想要過河拆橋的話,她也很輕易就會被拋棄。
畢竟大家剛才還是兵戎相向的敵人。
“都火燒眉毛了大姐!再不動身大家都得完球!”肯德基先生急得直撓自己腦袋上的紙袋。
“我不會趁人之危。”帕西說,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以加圖索的姓氏擔保!”
“說的像你們家族很值得信任似的。”酒德麻衣翻了個白眼。
“放心。”三無也沖酒德麻衣點頭。
酒德麻衣不再猶豫,那對修長的美腿瞬間繃勁,健美的肌肉勾勒出絕妙的弧度,她猛地用力,身子沿著電梯的外壁迅速攀上漆黑的深井,像矯健的獵豹,又像靈活的蜘蛛。
她用直刀撬開了扭曲的青銅板,肯德基先生猛敲著上行鍵,電梯劇烈抖動幾下即將上升,三無一步踏出,將觀世正宗和村雨卡在了電梯門之間。
“小心!”上方傳來了酒德麻衣的驚呼。
那塊沉重的青銅板晃動兩下后竟是完全脫離了墻面,像一塊坍塌的山體,傾斜墜落!
帕西猶豫了一瞬,他猛然抓住三無的肩膀把她攬回了電梯,肯德基先生全身肌肉爆發,雙臂發力舉過頭頂,穩穩接住了巨大的青銅板。
酒德麻衣從兩柄長刀的上方翻入電梯,順便將觀世正宗和村雨回收,身體靈巧得就像是沒長骨頭似的,電梯門立刻封閉。
突如其來的上升加速度讓幾人差點沒站穩跌坐在地,下方又一次巨震,這次震動之強烈,電梯像是個地震中的鳥籠那樣搖晃,電梯的半邊地板被震塌,露出鋼骨支架。
四人低頭看向下方漆黑的電梯井,幾秒鐘之后,烈焰填滿了那個幽深細長的黑色空間。無處逃逸的高熱氣流卷著火焰上升,就像是暴怒的火龍,撲面而來的熱風刀一般割面。
帕西看了三無一眼,后者點頭,一雙燦金的瞳孔亮起,開始了吟唱。
帕西伸手抓住肯德基先生的肩膀,三無抓住酒德麻衣,兩個疊加的領域迅速膨脹,同時籠罩了四人。
言靈·無塵之地,未能獲許可的一切東西都被這個領域排斥,包括溫度與燃燒的空氣。
烈焰穿透電梯往上竄去,一切可燃燒的東西都被焚盡,最后只剩下焦黑的金屬框架,帶著他們繼續上升。
火流最后沖破了頂部的青銅與混凝土結構,一路攀升到地表,在夜空中化為夭矯的龍影,一閃而滅。
電梯到頂升出冰窖,整個校園無處不是刺眼的紅光攢動,警鈴聲刺耳得像是大群的火烈鳥在垂死之際哀鳴,大地震動,埋設在地底深處的水管炸裂,高壓水柱沖天噴涌,建筑物外包裹的花崗巖剝落,英靈殿頂部的雄雞塑像轟然倒塌。
就像是末日的來臨,許多尚在睡夢中的師生們被這場無妄之災震落床下,還有人被天花板剝落的碎塊砸中頭頂。
烈焰擊穿地面之后從英靈殿前的井口噴出,那是學院的奠基之井,在還沒有自來水的時代,秘黨的先人在這里鉆出了第一眼泉。諾瑪控制的探照燈掃射而來,四個黑影從冰窖的井口里跳出,像四個毛賊般朝四個不同的方向逃竄走,甚至都沒來得及打聲招呼。
校長電梯從校長辦公室緩緩下沉入海水中…不,已經沒有海水了,污濁的紅水落入湮沒之井中,像是一片血海汪洋。
藍環章魚、僧帽水母和劍齒鯊的尸體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肚面朝天,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海洋災害,死的不能再死了。
它們的死狀十分扭曲,像是被一股巨力生生捏爆,鮮血淋漓的臟器破體而出。
“我的魚缸!我花大價錢買回來的寵物們!這些可都是精挑細選的上乘貨色!”昂熱嘶啞地說,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
“嘿,安啦,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事物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有理由可以換一批更新的、更優質的寵物們!反正我早就看那個只會用吸盤對著我的丑章魚不爽了!正好,今晚我們可以辦一個海洋主題的宴會,主餐品就是你的這些寵物們,它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你可以想象它們沒有死,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陪伴我們,都在這里呢!”守夜人看著滿地高級海鮮的尸體,指了指自己和昂熱的肚子,快要流哈喇子。
“蠢貨,那可是藍環章魚和僧帽水母,你今天晚上吃,明天早上我就給你抬棺!”昂熱低吼著說。
“我是說那些美味…不,是可愛的鯊魚和海龜們!”副校長摟著老友的肩膀,“別急著把怒火一次性都耗盡了,后面還有更糟糕的…”
電梯順著索道來到了地底的湮沒之井。
“我的藏品…我的木乃伊…我的青銅鼎…我的瑪麗蓮夢露穿過的最后一條碎花裙!”昂熱的眼里滿是紅血絲,看起來像剛被人拿狼牙棒猛擊后腦勺。
從埃及金字塔里運回的木乃伊被掀翻在地,他曾是一位尊貴的法老,此時身體已經碎裂,那雙空洞的眼眶像是兩個黑洞,塞滿了死后千年還要被人如此虐待的幽怨;堅硬的青銅鼎碎成了青銅片;瑪麗蓮夢露的碎花裙被碾成一片片布條,看起來像是最火辣的比基尼。
“嚯,沒想到你還有這種癖好!”副校長斜了老友一眼,笑得十分內涵,“怪不得有人說當一個人老了,他的喜好就會越來越古怪,特別是你這種有錢且孤獨的老頭,簡直悶騷到爆!”
“我沒和你說過么?我年輕時和她是好友,我還在舊金山的海灘上幫她拍過寫真。”昂熱翻了個白眼。
電梯帶著他們進入漫長的黑暗隧道,他們正穿過湮沒之井,前往無光的世界。昂熱的手掌搭在守夜人肩膀上,手握成爪,把守夜人的肩膀捏得生疼,對方的首要目標就是那里放置的兩件龍王級煉金武器,他不敢想象現在那里已經是如何的慘狀。
“喂喂喂,你年輕的時候是不是還練過鷹爪攻?你這一爪最起碼有十幾年的功力!你當我肩膀是鐵做的么?”守夜人吃痛抱怨。
電梯門敞開,撲面而來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黑水靜靜地淹沒著這個世界,古井無波,巨大的青銅碎塊遍地都是,上面留著焦黑的印記和野獸般的鮮紅爪痕,慘不忍睹。這里像是剛剛發生了一場地震,又卷起了海嘯,又發生了火災,完全變成了一片滿目瘡痍的廢墟。
“我的祭壇…呢…原本這里應該有一座祭壇的…很高…很大…”昂熱呢喃,已經開始語無倫次說胡話了,他近乎是呻吟出來的。
本該是宏偉祭壇的世界中心被推平,甚至還凹陷下去幾分,黑水將這里灌滿。原本巨大且壯觀的石塊只剩下幾塊殘垣斷壁,更多的都是碾成了齏粉,腳下,堅硬的青銅地面徹底龜裂,原本平坦的路面像是變成了崎嶇的山路…有誰把地面都給震裂了?
這處祭壇是從瑪雅秘境完整平移來的,穿過了半個地球,有著幾千年的歷史,每一塊石頭上面都刻著古老的算法、太陽歷與寓言,價值連城,現在沒了…全沒了…
“感受到了命運的多舛與不公對不對?你應該已經絕望了吧?就像你家里遭了賊,他把你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砸碎了并放火把你家房子給燒了,這時候你以為自己一無所有了,痛哭流涕…可你沒想到他把你最寶貝的東西留了下來!你的存折!這一落一起的反轉會不會讓你跌落谷底的情緒再度好轉起來?”副校長拍了拍昂熱的肩。
“你也開始說胡話了?”
“嘿,我的老友,朝這兒看!”守夜人挺起夸張的肚腩,他踩著黑水來到原本祭壇的所在地,在黑水里摩挲著,又像個古羅馬大力士一樣舉起了某個東西。
“喏,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雖然你的寵物們死絕了,藏品也都毀了,祭壇也被強拆了…但最值錢的東西還完好無損!”副校長眉飛色舞。
昂熱定睛望去,然后他驚呆了,副校長舉起的是一樽粗大的青銅立柱,精致的寶藍色披甲懸掛在上,黑水從上面淌落而下,像是沐浴惡水而出的神圣瑰寶…大地的輕語?
然后他看著副校長又走向另一處,依舊在黑水里摩挲著什么,他居然又撈出了一件東西?那是漆黑沉重的封箱…七宗罪的劍匣?
見鬼?這老家伙是機器貓么?他看上去像在黑水里彎腰抓魚的模樣其實是從四次元口袋里掏出丟失的珍貴寶物?一件接一件?
“嘿,七宗罪的劍匣里怎么好像少了一柄?”眼尖的昂熱突然說。
“這里有人刻字給我們。”副校長把青銅立柱翻轉到背面,那里刻著潦草的字跡。
事先聲明,我不是賊,重要的東西都幫你們保管下來了,借個“暴怒”玩玩不過分吧?會還的。
沒有落款,字跡丑得讓人沒眼再讀第二次。
“看來是有人幫我們趕走了小偷,說是小偷,輕而易舉就破壞了我們最精密的煉金矩陣,毫無疑問,敵人是龍王級別的!”守夜人沉吟,“能趕走一只初代種,并且把‘無光的世界’破壞成這種程度,這說明幫我們的那人也是只初代種?這是兩只龍王間的內斗?”
“兩只龍王為什么要在卡塞爾學院內斗?”昂熱反問,“而且破壞性雖然強,但是還達不到完整的初代種實力,不然昨天坍塌的就不是‘無光的世界’,而是整個卡塞爾學院了!”
“疑點很多。”副校長摩挲著下巴,“幫助我們的那個對龍王級的煉金披甲不感興趣,卻獨獨取走一件‘暴怒’?這讓人摸不著頭腦,很難確定他是敵人還是朋友。”
“所有龍類,都是我們的敵人!”昂熱冷冷地說,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別想那么遠了,這兩件龍王級煉金武器我會轉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保存。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安德魯和他背后的校董會,今天上午下達了通知,聽證會如期舉行,看來他們是鐵了心要扳倒你啊。而且加上我們看到的情況,這場戰斗是昨天夜里發生的,尚在你的任職期間,損失慘重,對你的指控又會多出一項。”副校長嘆氣。
“道阻且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