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教授。”
鄭大路回過神,轉頭就發現是高媛站在身后。
“高董!”他趕緊站起來。
“沒事,坐,不用客氣,鄭教授對工作環境可還滿意。”
“當然,我非常滿意,感謝高董。”
寬敞的獨立辦公室,專職助理,還給配了一臺車,這待遇鄭大路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找蔣經理或者唐總監,他們會盡量滿足您的科研需求。”
看了看擺在桌上的技術資料,高媛又問。
“想來這幾天鄭教授對我們的兩個科研項目已經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我想聽聽鄭教授您的看法。”
鄭大路想了想道。
“不得不說,高董您挑選的這兩個科研項目都是國際上的重大科研難題,難度極大,但是一旦成功,商業應用前景極其廣闊。
而且您給的這兩個研究項目,正確與否先不提,至少從假設、邏輯上十分完美…”
他看著高媛。
“但是恕我直言,即便是那些國際頂尖的生物科技企業,都束手無策,您就可以想象它們的攻關難度之大。
阿爾茲海默癥先不提,就連非洲Z病毒,也是困擾了世界數十年的巨大難題,給數個國家的養殖業帶來極其沉重的打擊。
如果我依舊還在院校,不論結果怎么樣,不論失敗風險多高,就沖您這兩個項目的科研價值,我說什么也得把立項申請打上去。
但您是商人,商人不應該是最考慮投資風險的嗎?
這里面的不確定性,相信高董您應該是清楚的呀?”
呵呵!因為有人向我保證了…
這不確定性…它是確定的…
“這一點鄭教授不用擔心,風險評估我們已經做過了。
這么說吧,即便是這筆科研資金打水漂了,對我們來說影響也并不大,我們承受的起,所以鄭教授不用有壓力。
人類的進步,本來就是建立在一次次的失敗之上的。
即便這一次真失敗了,我也樂見其成。”
雖然這么說有些對不起孟浪,不過比起項目成功…
要是項目失敗了,那個口口聲聲“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男人會是個什么表情。
想想居然還有些小期待?
鄭大路看著面帶“真誠”微笑的高媛,有些發愣。
這表情…不像是客套話?
可…現在的商人,居然都有這種氣魄胸襟了嗎?
他不由一臉欽佩。
“高董果然和新聞里報道的那樣,與那些眼里只有利益的商人,有著本質的不同。”
來就職前,他自然也是從網絡上詳細了解過這家公司和高媛本人的。
前陣子那新聞還熱乎著,他自然也是看見了的。
對于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伯樂”,他心中也更加敬佩認同了。
想了想,鄭大路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沒有任何顧慮了。
您給的這兩份技術資料,其中有關阿爾茲海默的只是一種提前預測技術,相對來說簡單一些。
由于已經給出了完整的實驗流程,驗證起來不用太多時間,三四天就可以出結果。
至于那份對對豬用非洲Z病毒的疫苗技術就比較麻煩了。
因為是利用同源重組技術構建的重組型疫苗,所以它需要用到非洲Z病毒分離株進行重組。
而據我所知,目前國內能擁有這種危險分離株的,恐怕就只有華國科學院國家生物安全實驗室。
屬于生物安全P4級的最高級別研究所。
不過這種研究所根本不是普通企業能夠申請進入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國外存在非洲Z病毒的研究所入手,在那里申請國際聯合科研。
我之前做國際交流時,認識了北方國度的一個生物研究所所長,昨天打電話過去找他了解了一下情況,他們那兒正好有相關的科研項目,也有可供我們研究的病毒分離株。
那兒的實驗設備也比較齊全。
不過相關的科研工作就得放到國外了,那費用…”
“費用不用擔心,鄭教授你立刻以公司名義申請那邊的聯合研究,至于您和您的研發團隊,我會安排立刻去辦理簽證。”
高媛不假思索道。
孟浪可是說過,最早今年,最晚也是今年,非洲Z病毒就會進入國內。
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呃…好吧,我會盡快去辦的,不過高董,這非洲Z疫苗在國內似乎根本就沒有市場吧?
您為什么會想要研發這種技術呢?”
“咳!我們公司的發展戰略,是在立足本國的同時,放眼世界,同步開拓國際市場。
畢竟國外的高端醫療產業更加健全,有利于我們提高全球競爭力。”
開拓國際市場?提高全球競爭力?
這是一個還窩在蘇市,市場不過長三角的醫藥小企業應該考慮的事兒?
見鄭大路臉色有些古怪,高媛也是無奈。
這我怎么解釋?誰讓我只是組織外圍,知情權有限呢…
只能搬出來孟浪那一套。
“當然,也有更長遠一些的考慮因素。
比如…這非洲Z病毒,萬一要是流入華國了呢?”
“流入華國?”
鄭大路稍微想了想非洲Z病毒歷史上對多國畜牧業造成的沉重打擊,再聯想到華國“養豬大戶”的國際地位,忍不住心里就是一個哆嗦。
隨著這些年人均肉類消費水平的提高,豬肉早就成為了國家的重要戰略儲備糧。
這可是關乎老百姓餐桌口糧的大事兒。
“呃…高董,這您有些想太多了吧?”
不說是影子都沒有的事,就算有,那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吧?
“2007年,非洲Z病毒傳入亞洲,大毛、格魯吉亞相繼爆發。
2012年是二毛,2017年,最新的爆發點距離滿洲里不過1000公里…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事物的發展規律,其實和歷史一樣,是有跡可循的,值得我們未雨綢繆。
而據我所知,國內似乎還沒有企業有過相關研究,這其實也是長青生物的機會。
嗯…你可以看成是一種差異化競爭。”
差異化競爭?
對于一個完全空白的市場來說,這根本就是沒有任何競爭好吧!
雖然覺得高媛“高瞻遠矚”的戰略決策有些讓人看不懂,不過有一件事她說的倒是很對。
華國事實上已經被非洲Z所包圍,未雨綢繆,多做些相關方面的積累,其實對國家來說也是有好處的。
嗯…前提是你的科研項目真的靠譜…
“好吧,既然是公司的戰略決策,那我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不過高董,我還有一個問題。”
鄭大路指了指桌上的技術資料,“這兩份資料…為什么都沒有署名?”
他實在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做出了這樣大膽的假設和猜想。
從字里行間,他完全能夠認同,對方是一個水平絲毫不在自己之下的科研工作者,甚至在靈感和創意上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怎么看,這兩份資料的完整度,怕是已經超過了70,剩下的不過是實際驗證。
他不明白,既然高媛能夠從那個研究者手上拿到這樣的資料,為什么不讓那研究者自己,完成最后的驗證工作呢?
不出成果還好,這萬一要是出了成果,那豈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這個…那我就更沒法解釋了…
高媛無奈道。
“鄭教授,我記得你入職的時候,是簽過保密協議的對吧?”
“呃…對啊。”鄭大路不知道高媛這個時候說這個做什么,有些茫然的點點頭。
畢竟涉及到技術機密,保密協議是應有之意。
“那你就沒有認真讀過第9頁第21條?”
第9頁第21條?
你們提供的保密協議那么長,跟保險說明書一樣,我怎么可能每個字都看?
這東西他簽了也不少了,不都是標準模板?
不過聽高媛這樣說,莫非是合同里給自己挖了坑?他心里一個咯噔。
當即從抽屜里拿出前兩天剛簽的保密協議,快速翻到第9頁。
第21條:乙方在甲方聘用期間,所做出的一切科研成果,均具有完全署名權,但對原始技術來源必須完全保密,否則適用于雙方約定的第18頁第42條。
他趕緊又翻到最后第18頁。
第42條:若乙方發生上述內容泄密,甲方有權按照約定的10倍違約金進行索賠。
“這…”
鄭大路看完愣了半晌。
具有完全署名權?只是要求自己對技術來源進行保密?
反應過來之后他直接目瞪口呆。
這哪是要讓自己掉下去的坑?這是要把自己頂上天啊!
要是被那些個喜歡搶自己學生“一作”的教授導師們看到,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保密協議”…
他們睡著了怕是都能笑醒?
蘇市,某私人醫院內的一間豪華病房。
“爸!您醒了爸?”
“唔…”許伯年睜開了略有些混濁的眼睛,意識慢慢的恢復清醒。
看了看身邊一臉關心的許勁松,“我這是…在哪兒?”
“這里是醫院,您昨天出車禍住院了還記得嗎?”
十分鐘后…
終于將事情弄清楚的許伯年皺著眉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石膏。
“你說,肇事的是一個酒駕司機?”
“嗯!可惜那家伙已經自首了,否則我一定要讓他好看!”許勁松惡狠狠道。
“好在爸你傷得不重,醫生說靜養幾個月手臂就能恢復了。”
“嗯…”
許伯年看了看病房,“對了,勁風呢?”
許勁松略作遲疑,見許伯年看過來,他這才干笑道。
“哦,一聽您出事他就來了,我看爸你一直昏迷不醒,就讓他先回去等消息了,我現在就聯系讓他過來。”許勁松作勢要拿電話。
“算了,不用了,我還不了解他嗎?肯定是又和狐朋狗友鬼混去了,關鍵時候是指望不上這個臭小子的…”許伯年嘆口氣擺了擺手。
“勁風他還年輕,愛玩也是正常的,爸,您喝水。”
看著這一副父慈子孝的“溫馨”畫面,侍立在一旁的崔季忠心中暗自佩服自家老板的演技到位。
那位聽說自己父親“沒什么大礙”的許勁風少爺,恐怕是又要丟分了…
許勁松守了一夜,怕就是在等這一刻啊…
“冬冬!”這時,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崔季忠連忙過去開門。
“哎呀伯年,沒事兒吧?一聽說你出事了,我這趕緊就從海南那邊飛回來,這手怎么了?嚴重不嚴重啊?”
門一開,門外的許伯黎父子就一臉關心的快步來到病床前。
“呵呵!沒什么事兒,就是出了點車禍,醫生說沒大礙的。”許伯年笑著說道。
但是他卻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許勁松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是嗎?聽說是個酒駕的肇事司機?你說這都法治社會了,外面還是這么不太平,就前兩天,我那別墅居然還遭了賊,差點沒把我嚇死!
你說離譜不離譜?”許伯黎搖頭嘆息。
“什么?家里遭了賊?”許伯年愣了一下。
而許勁松臉上神色更加不自然,不經意間,抬頭便對上了許勁柏那直勾勾盯著自己,仿佛想要殺人的眼神…
心里就是一個咯噔。
“怎么會遭賊了?丟了什么東西沒有?”許伯年問道。
“你說就奇了怪了,什么都沒丟,那家伙就跑到我的臥室逛了一圈,好幾個保鏢,居然沒能留下人,身手也真是了得,怪不得敢那么猖狂…呵呵!”
許伯年皺眉看著許伯黎,總覺得他今天一副話里有話的樣子…
轉頭,就見許勁松站在旁邊一反常態的一言不發,臉色似乎還有些不好看,當下心中就是一沉。
許伯黎起身離開前,深深看了一眼許勁松。
“既然你沒什么大事,那我也就放心了,你說咱們都這把年紀了,也是該享享清福了,否則也不知道哪一天,意外就來了。
你說對吧,勁松?”
“呵呵!”許勁松只能干笑。
等人離開后,病房里有些沉默。
“季忠,你先出去。”許伯年沉聲道。
“是!”崔季忠早就察覺氣氛不對,聞言趕緊出去把門關好。
“說吧,發生了什么事?”
“爸…”
“怎么?還想要瞞我?”許伯年冷聲道。
“當我是傻子,看不出來許伯黎他話中有話?”
許勁松臉色變幻一陣,最后只能無奈的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什么?!”許伯年臉色徹底變了。
“你居然…居然找人去…你瘋了!”
“爸!是他欺人太甚!一次又一次的用下三濫的手段對付我,我這也是被逼得沒辦法…”
“夠了!”許伯年喝道,臉色氣的鐵青,胸膛起伏。
“爸,您別生氣,事情應該還沒那么嚴重,對方或許以為對方只是個小毛賊呢…”許勁松有些底氣不足道。
“愚蠢!什么東西都沒丟,還直接就去了許伯黎的臥室,身手又那么好,你當人家是白癡,不知道想干什么嗎?
就算不知道幕后之人,他不會猜嗎?你當許伯黎今天是過來干什么的?
你又當我這車禍是怎么發生的?!”許伯年用完好的手拍著桌子怒道。
“這…您這車禍…”許勁松臉色一變。
“他這是在告訴我們,你做初一,他做十五!你要是再敢動這種手段,那就是在逼他玉石俱焚!
你能請殺手,他就不能請了?!”
許勁松:“…”
夕陽、黃昏,面前是小雨的歡聲笑語。
孟浪默默收起手機,忍不住有些感慨。
“內卷,無處不在啊…”
“啊?什么內卷?”舔著手里的棉花糖,看著小雨在那玩水的林海棠疑惑的轉過頭。
孟浪看著難得如此“親民”的林大律師,笑了笑。
“話說有個人,他有個仇家,很想弄死對方,但他倆武功差不多,誰也奈何不了誰。
突然有一天他看見書店里有葵花寶典,于是就買回家一咬牙…把神功練了。
他的仇家知道后嚇壞了,也去買了一本葵花寶典,也…把神功練了。
結果呢,他倆武功還是差不多,還是誰也奈何不了誰,只不過他倆都…這就是內卷。”
林海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你呢,要是有仇家的是你呢?練不練?”
孟浪仔細思考了這樣一個問題。
“不練。”
“為什么?”
“因為我有獨孤九劍,站著也能把仇報了!無敵,就是這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