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后廚走回。
見到室內只剩呂雉一人,劉季開口道:“蕭何走了?”
呂雉點了點頭,隨即擔憂道:“你真準備接下十公子這事?”
劉季神色輕松。
笑道:
“自然要接。”
“要是錯過這次大好機會,下一次可就不知是何時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讓我出人頭地嗎?”
“這次這送上門的機會,你竟然還開始擔心起來?”
“哈哈。”
劉季竟直接嘲笑起了呂雉。
呂雉翻了個白眼。
她問道:“你既然猜到這么多,你認為最后誰會贏?”
“不知道。”劉季毫不猶豫。
呂雉面露慍色。
冷哼一聲,表露著自己的不滿。
隨后提醒道:“你跟蕭何是好兄弟,你應該知道,蕭何跟長公子走的很近,若是十公子勝了,那對長公子恐會十分不利,到時蕭何未必不會受到影響。”
“而且”
“你跟十公子素未蒙面,他為何就偏偏欽點你?”
“你若是沒處理好,他怪罪下來,你恐怕是擔不起,到時蕭何恐也會受牽連。”
“我認為你還是要多考慮一下。”
“至少,你要想清楚,你是投效十公子還是長公子,而且還要適當考慮下蕭何,他畢竟平日幫了你不少,此事又關系甚大,稍有不慎,恐會兩邊不討好。”
呂雉好心的叮囑了幾句。
劉季嗤笑一聲。
把碗中的粟米一口飲盡。
用袖子擦了擦嘴,神情不耐煩道:“你就一婦人,管這么多干嘛?”
“誰跟你說蕭何跟長公子走得近?”
“蕭何只是給長公子當了一段時間差而已,這就算是走得近了?那泗水郡跟長公子走的近的人多的去了,天下哪有這個道理?!”
“盡是些婦人之見!”
聞言。
呂雉卻是一愣。
問道:“你的意思是蕭何不是長公子的人?”
劉季冷哼一聲。
不屑道:
“肯定不是。”
“他從來也不是過。”
“當然現在是已經做出了選擇。”
“啊?”呂雉詫異出聲。
她已經有點糊涂了。
以往長公子在的時候,蕭何都沒去投效,難道還會投效遠在數百里外的十公子?
她遲疑道:“蕭何投效了十公子?”
劉季點了點頭。
“你是從哪里看出來的?”呂雉現在一臉疑惑。
劉季雖跟蕭何關系很好,但自從蕭何到郡上為官之后,兩人之間走動的次數其實已大為減少,而每次兩人見面,她幾乎都在,為何她就沒看出,蕭何投效了十公子。
劉季無語的看了眼呂雉。
而后把目光看向了放在案上的信紙。
隨后,他從地上坐起,把空碗放在案上,邁步朝門外走去。
呂雉面露不滿。
問道:“你又準備往那去?”
劉季道:
“去找你嘴里那些狐朋狗友。”
“你總不能是想著我一個人去看三大氏族吧?”
說完。
劉季把垂到面門的發梢,往后一撩,直接走出了屋門。
呂雉臉色微紅。
她自是知道劉季的狐朋狗友是那些。
就是曹參、周勃、灌嬰、夏侯嬰、樊噲這些人,要么是屠狗販卒,要么是喪葬吹鼓,就沒幾人有正經事務,她過往家境殷實,自是看不起這些,而且最主要的是,劉季一般去找,就是跑過去混吃混喝,這讓她也屬實面上無光。
自是不太待見。
不過。
眼下劉季接下十公子的命令,這自然是又不一樣了。
她倒也沒有再去指指點點。
只是她依舊沒想通,劉季是怎么看出蕭何已投效十公子了?
她轉頭看向案上的書信,而后伸出纖細玉手,把這封信紙拿了起來,仔細看了數遍,依舊沒看出有什么不對,就在她放下的時候,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嚀喃道:
“原來是這樣。”
“蕭何送來了十公子的信函。”
“以蕭何之謹慎,即便知道是十公子送來的信函,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猜忌,也定只會選擇讓其他小吏來送,斷然不會親自過來,而今卻是自己來送,一來表示了重視,二來未必不是在向十公子表露態度。”
呂雉暗暗點頭。
她已全部想明白了。
想到這。
呂雉又不由蹙眉,她望向空蕩蕩的門外,卻也察覺到劉季的異于尋常。
輕聲道:“難道當年阿翁相面未曾出錯?劉季日后真能飛黃騰達?眼下他若是真的完成了十公子的交代,而且僅是以一個亭長的身份,只怕很難不引人注意,到時論功行賞,劉季未必就不能一步登天,不說成為壽春郡守,去到縣里、郡里任職恐是十有八九。”
“等到十公子當上皇帝,他未必不能在進一步。”
“沒準”
“劉季還能去咸陽!”
想到這些,呂雉不由心中一熱。
她本就不甘平庸。
劉季以前就一亭長,她其實一直不愿,她自幼家境殷實,又看過不少書,自是看不起劉季這般流痞之人,而且當年劉季在外沒少鬼混,更是有個私生子,即劉肥,但奈何當年呂公執意讓她下嫁,她抗爭無果,只能嫁了過來。
眼下她為人婦數年,早就接受了現狀。
而劉季近些年為公務或狐朋狗友邀請,不時外出,而她基本只能自食其力的生活,每天跟劉肥一起從事農桑針織,以養活家庭。
現在突然發現劉季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她也不僅有些激動。
隨即。
她目光微凝。
想到了自己兄長等人。
眼下劉季受十公子器重,處理壽春的事,這自是需要不少幫手,而除了劉季日常那些三五好友外,她呂氏這邊,同樣也可為助力,她兄長呂澤、呂釋之等人,也有一番能耐,若是能借此賣于十公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看向門外的劉肥。
說道:
“劉肥,你在家里看好家,我先出去一趟。”
說完。
便急忙朝屋外走去。
就在劉季呂雉呼朋喝友,開始規劃著監視三大氏族時,遠在會稽的項梁,終于是收到了殷通從咸陽傳來的書信。
看完這封書信,項梁臉色大變。
不由分說。
召集項氏子弟,開始商議對策。
項梁怎么也沒有想到,秦廷對楚地竟這么重視,不僅派了蒙毅,還把秦落衡給派來了,這給他施加了極大壓力。
項梁高坐其上,臉色異常陰沉。
問道:
“殷通書信的內容,你們應該都知道了。”
“說說你們的看法。”
項籍冷聲道:
“這有什么好商議的?”
“若是秦落衡敢壞我項氏好事,我項籍定身先士卒,將秦落衡斬于戟下。”
項梁直接無視了項籍的話。
轉頭看向范增。
范增面色有些凝重。
他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沉聲道:
“此事非同小可。”
“我們原本計劃是跟其他貴族、官吏聯手封鎖消息,讓屈、昭、景三族不知已出事,進而達到借刀殺人的目的,但眼下恐難以如愿了。”
“蒙毅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人。”
“他在楚地并無利益瓜葛,并不會為我等網開一面。”
“何況還有秦落衡!”
“他本就對六國貴族心有不滿,加上楚地跟長公子走得近,他更加不可能留手,而且殷通這封信中也寫到,秦落衡、蒙毅依舊未出發。”
“恐怕”
“秦廷是看出了我等算計。”
“我若是沒有猜錯,秦落衡、蒙毅將來楚地調查的消息,恐不日就會傳遍楚地,到時也一定會傳到那三氏族耳中,我們的想法已經落空了。”
“當務之急,必須另謀他算!”
項梁深以為然。
點頭道:“范兄認為當如何?”
范增目光微闔。
凝聲道:“秦廷恐是猜到了我們想法,不想被我等利用,反倒想讓我們內訌,進而達到削弱楚地力量的想法,甚至還可能想著將我等一網打盡。”
“眼下敵強我弱,卻要謹慎再三。”
“只是屈、昭、景三族知道我們的算計后,恐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在壽春經營那么久,若是真的鬧起來,我們很難吃得消,若是鬧得兩敗俱傷,只會白白便宜了秦廷。”
“所以讖語之事不能認。”
“而且還要跟三大氏族同仇敵愾!”
“同時我們要一邊安撫三大氏族,另一邊跟其他貴族、地方官吏聯系,徹底封死三大氏族出路,逼迫三大氏族只能乖乖就范。”
項梁道:
“話雖如此。”
“但三大氏族若是不肯呢?”
“我們還能用強不成?”
范增點了點頭。
說道:
“只能用強。”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若是三大氏族不抗下所有,等秦落衡等人到了,徹查之下,我們所有人都逃不掉,到時項氏、宋氏、唐氏等氏族,以及地方官吏都將無一幸免,其他人是知道事情嚴重性的。”
“眼下就是要集楚地之力,逼迫三大氏族就范。”
“甚至可以選擇割舍一些利益給他們,讓他們能安心赴死,當然若是讓他們全部去死,三大氏族自是不肯的,因而要在鎖死出路后,放三大氏族一條生路,準許他們部分族人離開楚地。”
“若是他們還不肯呢?”項梁道。
范增冷哼一聲。
不屑道:
“這次秦廷來勢洶洶,他們定然是要遭重,而我們鎖死了他們的出路,而后留給他們的選擇只有兩個,要么族滅,要么斷尾求生。”
“他們知道該怎么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