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宅。
郭旦站在書房里,望著手中的木片,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沉思良久,直接離了書房,去了大堂,其妻李氏正在大堂之中,郭旦直接道:“我記得你那邊有一個侄兒,前不久才從學室結業,不知記錯沒有?”
李氏一愣。
開口道:
“你是說李成?”
“他的確剛從學室結業,當初不是還想讓你托關系,給他找一份好差事嗎,不過你最后不是‘大公無私’的拒絕了嗎?現在提他干什么?”
郭旦笑著道:
“有一份天大好事落到他面前了。”
“若非懷安年紀那小,不然這好事絕不會落到他頭上。”
李氏眉頭一皺,卻是將信將疑。
疑惑道:
“什么好事?”
“你可別又來坑我娘家人。”
“上次被坑了,我可大半年不敢回去。”
郭旦尷尬的笑了笑。
開口道:
“那次是意外。”
“這次絕對是好差事。”
“我前面跟你說過,十公子身份恢復了。”
“現在十公子主掌尚書司,這是一個新設官署,設立時間其實已有一年,只不過官署新設,十公子便被陛下叫去參與巡狩了,因而官署事宜及官吏一直都沒能最終定下,這次,十公子主動來書,讓我舉薦合適官吏。”
“我想舉薦李成!”
李氏秀眉微蹙,蓮步輕移,去到郭旦身邊,低聲道:“你不是說十公子背后站著的是關中氏族嗎?關中氏族子弟眾多,何以需要讓你去舉薦官吏?”
郭旦臉上露出一抹自得之色。
澹澹道:
“自是因為我跟十公子關系熟稔。”
“不過,這都是其外。”
“我很早便說過,十公子志向高遠,非常人能及。”
“如此胸有抱負之人,豈會讓自己以后受到掣肘?尚書司是十公子的官署,甚至可算得上是個小型太子府,十公子以后若是上位,這些人都將有從龍之功,也都會成為十公子的股肱之臣,但一家獨大,豈是十公子之愿?”
“善治國者,善于謀勢;決勝負者,長于布局。”
“十公子便是此等人物。”
“十公子的確倚重關中氏族,但從東郡回來之后,十公子不曾拜會過一家關中氏族,就算是以往,也一直在有意保持著距離,李成若入了十公子之眼,雖前期會受到關中氏族針對,然久而久之,定會為十公子器重。”
“這是權衡之道!
“不過你一婦人卻是不懂。”
“你只需要知道,李成若是為十公子選中,今后定會飛黃騰達,只要他做事不出現大岔子,以及不給人抓到把柄,定然會平步青云,若是十公子上位,他也將一步登天。”
“這難道還稱不上是大好事?”
李氏面露猶豫。
說道:
“事情的確是好事。”
“但我心里實在是有些不安。”
“我們在咸陽本就如履薄冰,若是參與到爭儲之中,一旦出事,下場定會無比凄慘,我當年委身于你時,其實早就做好了被清算的打算,只是你卻是比你父要圓滑不少,一直都不曾出事,而今懷安年紀尚輕,我們非得孤注一擲嗎?”
郭旦看向李氏,眼中閃過一抹柔色。
隨即肯定的點了點頭。
沉聲道:
“我知道你的擔心。”
“我也想明哲保身,但今時不同往日。”
“以往我做任何決定,都會三思而行,絕不敢牽連到其他,最多禍及我們自身,所以以往我一直提醒,讓你少跟你娘家走動,就是擔心會禍及他們,也從不對你娘家施以援手,但這次之所以一反常態,實是察覺到了異樣。”
“天下大事,既不可謀于眾人,更不可謀于外人!”
“十公子為陛下之子,其身份未公示之前,的確可以掌尚書司,但如今十公子身份已經恢復,于情于理都不該繼續執掌,然實際情況卻是,十公子尚書令的身份并未被中止,甚至還能不斷招攬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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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豈是非同小可?”
“秦之一國,自古以來,唯太子可開府,以招攬賢士。”
“但十公子非是太子之身,然可以招攬官吏,卻是打破了這個常規,而據我白天聽到的消息,十公子早上跟陛下有過聯系,然后下午便送來了書函,十公子之事陛下定然知曉,甚至是陛下默許的。”
“其中意味可就非同尋常了。”
“你的家族以往在趙國有一定權勢,你也勉強算是知曉宮廷之事,但對這事你恐很難有太深體會。”
“陛下給了十公子很大權勢。”
“陛下乃天下之主,老成謀國,豈會輕易賜予權柄?”
“依我來看,朝堂恐生變!”
“眼下儲君之爭,唯長公子和十公子。”
“長公子不日便要啟程趕往北原,十公子在咸陽本就引人注目,眼下這般大張旗鼓的廣攬人手,很難不讓人認為是陛下授意。”
“無論是什么情況。”
“十公子為陛下信任卻是事實。”
“而今十公子既已拋出招攬之心,若是不趁機抓住,等到日后十公子羽翼漸豐,再想為十公子器重,恐將難于登天了。”
“我們既選擇了十公子,便無回頭路可言。”
“與其錦上添花,不若雪中送炭!”
“而且正如我前面所言,十公子對六地一系的官員并不熟悉,因而眼下并不會有多少六國一系的官吏投靠,我們卻是可以先人一步,一步快,步步快,只要李成不犯大錯,為了平衡,他就決然不會有事。”
“這次是十公子有求于我們,所以才會如此優待。”
“但這也必將是唯一一次。”
“我想讓李成去博一次,若是勝了,今后必將飛黃騰達,若是輸了,也只能算是時運不濟,為之奈何。”
李氏神色遲疑。
她出身隴西李氏,也算是一個望族。
其先祖為李曇,曾為秦國御史大夫,而后歸趙,為柏人侯,因而他們李氏籍貫皆為柏人,此后李氏一分為二,即趙郡李氏和隴西李氏,他們隴西李氏相對趙郡李氏有所不如,尤其趙郡李氏出了個李牧。
兩家關系一直都不錯。
秦一統之后,兩家越發式微,也算是在報團取暖,只不過李氏畢竟為趙人,又因為李牧曾跟秦軍為敵,甚至重創過秦軍,因而被一些關中氏族針對,本就處境不好,若是選擇站隊十公子,一旦出了問題,整個李氏都會遭殃。
她不得不多考慮一二。
郭旦并沒催。
他知道李氏在憂慮什么。
然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迎,反受其殃。
良久。
李氏開口道:
“我做不了決定。”
“這事只有家主才能決定。”
郭旦點點頭。
說道:
“無妨。”
“我等會就修書一封。”
“這種機會,若是李氏能抓住,便能一改頹勢,若是錯過了,也不知何時才會再來了。”
“我們這種家族,平時已如履薄冰,參與這種,的確該多思慮。”
“我記得趙郡李氏那邊有個人頗有才能,好像叫李左車,到時我也一并寫上,讓你們家主去問一下,若是同意,便將兩人的名字一起舉薦上去,若是不愿,我也不強求了。”
郭旦又搗鼓了幾聲。
李氏并沒有聽進去,她跟趙郡李氏不熟。
秦落衡發出的書函,在關中氏族中可謂反應強烈,幾乎沒到一天,關中氏族便把自家舉薦的弟子名冊送到了尚書司。
不過。
秦落衡并未急著審核。
他還在等。
他想看看有沒有六地一系官員舉薦。
而且他并沒在書函中點明,這些官吏是要去衛國。
他是故意的。
就是想借此考察下這些官吏。
接下來幾天,秦落衡變得忙碌不少,在跟宗正交代后,成功的把達和安安排進了尚書司,不過兩人目前都處于‘試為吏’階段。
回中宮。
秦落衡坐在席上,腦海中思慮著尚書司構建,他原本想直接以六部的形式,但現在顯然不合適了。
而今當務之急是補齊人手。
衛國,他其實知之甚少,但他既跟始皇打了包票,便只能硬著頭皮去做,不過現在距離春耕還有一定時日,他還有足夠時間去規劃。
而且。
始皇在意的是官吏。
但他其實更為在意的是民生。
他望了望殿外飄下的雪花,拿起兔毫筆,在一份竹簡上書寫起來,他要把自己對農家和墨家的要求寫下。
天時已晚。
秦落衡這才停筆。
望著竹簡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秦落衡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里面的內容,可謂是他窮盡心力,絞盡腦汁,結合后世農業、手工業的發展,最終構建出來的一個新藍圖。
不僅涵蓋耕具、糧種,還有手工業、礦業、紡織業等相關工具。
不過,他畢竟算不上是專業人士,因而只能籠統的說個大概,具體的還要農家墨家自己下去摸索,但他已盡力了。
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并無錯誤,他這才把竹簡放好,去到寢宮睡去。
又過了數日。
秦落衡收到的舉薦竹簡再無增加。
直到這時,他才開始整理起被舉薦上來的人員,不過各大氏族舉薦的人,他大多不認識,也實在不敢輕易下決定。
他決定去一趟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