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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九章 秦落衡的大考

  秦落衡不想接。

  這詔書內容很簡單,讓他總領兩個多月后的士子大會。

  他知道自己的情況,侃侃而談還行,讓他主持大會,那跟當眾凌遲已經沒什么區別了,而且稍有出誤,丟的可是大秦的臉面,這個責任他那里擔得起?

  天下士人大多輕秦,他本就威望不夠,主持的時候,必然會遭至天下士人冷嘲熱諷、奚落和冷眼。

  光是想想。

  秦落衡都感覺頭大。

  他問道:

  “上吏,你這詔令是不是找錯人了?”

  “我雖然是大秦的博士,但只是一名醫家博士,并無太多才具,更不懂文韜武略,讓我主持,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

  “再則。”

  “我去學宮還沒一月時間,連博士學宮都沒有走熟,更別說去面對天下士人了,這詔令或許另擇的他人,只不過臨末出錯了,誤傳到了我手上。”

  “煩請上吏細想一番。”

  “這詔令真的不是給博士仆射周青臣的,亦或者是給始皇親自授予的文通君孔鮒的?”

  “小子實在惶恐。”

  “不敢冒然的接陛下詔令。”

  給事中笑道:

  “秦博士實在過謙了。”

  “你當初誅殺黃氏叛逆的時候,可是威震咸陽,婦孺皆知,這豈能說是不曉武功,而你半月前,在博士學宮那番為文明立治之言,已經足顯秦博士的文韜了。”

  “甚至于。”

  “這次的士人盛會,都是因秦博士而有。”

  “秦博士作為首先提出文明立治的人,豈沒有主持大會的資格?若是秦博士都沒有資格,何人又有資格?”

  “秦博士,接詔吧。”

  秦落衡黑著臉。

  望著給事中手中的羊皮紙,遲疑片刻,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了,給事中已經說得這么明晰了,他若是還敢不接,恐怕直接就犯了違令之罪,在大秦違令可是死罪。

  他不敢不接。

  秦落衡接過詔令,朝咸陽宮的方向行了一禮,面色恭然道:“下官定不負陛下之令。”

  見秦落衡領了詔,給事中直接離去了。

  秦落衡站在原地,臉色又青又紅又紫,神情既憋屈又憤懣,還充滿了無奈,最后通通化為了一聲嘆息。

  “唉......”

  “我這算是什么事啊?”

  “我就提了一個概念,怎么一窩蜂全是事啊?”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秦落衡拿著詔令,神色蕭瑟的回了屋。

  他從一開始就沒覺得這場盛會跟自己有關系,他就一個‘醫生’,根本算不上是文人,也沒必要摻和這場文人之間的盛會,所以一開始,他就顯得很輕松。

  他萬萬沒有想到。

  他以為跟自己沒關,真的只是他以為。

  這半個月內,儒家不斷拱火散謠,稱自己要爭當祭酒,雖然有些令人惡心,但他大不了上臺說一句,自己年少輕狂,輕視了天下文人騷客,但始皇的詔令一下,自己是真被架在了火上。

  而且是架在的涂油烈火上!

  世人矚目。

  秦落衡撓撓頭,也是感覺有些頭大。

  “良人。”薄姝一臉擔憂。

  秦落衡道: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過我這段時間根本沒有花心思這在上面,現在只能選擇臨時抱佛腳了。”

  “我去博士學宮了。”

  說完。

  秦落衡直接朝博士學宮走去。

  到了博士學宮,其他學士見到他,跟躲瘟神一般避之不及,沒人想跟他有任何接觸。

  這段時間城中的風聲,他們自然聽聞了。

  他們全都認為秦落衡沒這個能力爭祭酒之位,就算真上了臺,也只會丟學宮的臉,若是丟臉丟大了,惹怒了始皇,到時甚至可能會被當場給廢官。

  他們自然不想摻和進去。

  子襄遠遠的望著秦落衡,眼中也是閃過一抹冷色。

  低聲道:

  “秦落衡啊秦落衡。”

  “任你身份高貴,但你現在終究還不是公子,既然你敢算計到我儒家頭上,就不要怪我儒家報復了。”

  “這是你自找的!”

  “我若沒猜錯,陛下的詔令已經送到了,陛下對你還真是信任,真把你當成祭酒了,讓你主持這次盛會,但面對天下名士,你又何以能讓天下人信服?”

  “無法服眾,必然遭至天下士人叱罵,而且極大可能,始皇不會替你出頭,那你的名聲就徹底毀了,就算始皇為你護短,這只會越發坐實秦廷的霸道和獨斷。”

  “無論何種角度,對我儒家都有利!”

  “我也行看看,面對天下人斥責,你該如何下臺?”

  “大秦又該怎么收場。”

  “呵呵!”

  “天下從來都不是大秦的一言堂,現在不是,以后也不會是,一旦大秦的惡名在士人口中傳出,大秦想要修復,沒有數十年光景都修復不了。”

  “而且......”

  “天下士人還會竟皆遠離秦廷。”

  “沒有天下士人相助,大秦如何推行‘文明立治’?”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子襄冷笑一聲,負手離開了。

  沒一會。

  秦落衡被始皇任命為士人盛會領事的消息,已傳遍整個學宮,這讓學宮內的學士和博士,對秦落衡更是越發躲避,他們甚至都不想跟秦落衡有照面。

  他們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秦落衡初入學宮,根基不深,面對這種事情,難免會顯得有些束手無策,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秦落衡會讓他們幫忙。

  但這種棘手事,他們又豈愿出手?

  弄好了,是秦落衡的功勞,弄不好,他們還要跟著受責。

  而且。

  這是始皇下發的詔令。

  一旦出了問題,后果可是十分嚴重。

  他們自然不愿。

  聞言。

  周青臣也是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這段時間。

  他的心其實一直懸著。

  士人盛會的事,是他上的奏,所以他很擔心,始皇會把任命交給自己,但萬幸,始皇終究還是念及到了自己,并沒有把這燙手山芋交到自己手中。

  而是交到了秦落衡這刺頭上。

  周青臣道:

  “我這心里的石頭終于是落了地。”

  “若是讓我總領盛會,恐怕我還真弄不下來,陛下只怕是念及我才具出眾,想讓我在大會上一展風采,一顯大秦風姿,所以不想讓我分心,故沒有把這差事交給我。”

  “陛下如此厚愛,我周青臣又豈敢懈怠?”

  周青臣朝咸陽宮方向行了一禮。

  隨即低聲道:

  “我的確有不世之才,但天下能人眾多,我恐怕難以脫穎而出,不過我倒不用想太多,我是博士仆射,掌事博士,我并不需要勝過天下其他士人,只需勝過學宮內的諸博士即可。”

  “就算真出了丑。”

  “我也一定是出丑最少的。”

  “陛下就算要責罰,也責罰不到我頭上。”

  “問題是出在秦落衡身上!”

  想到這。

  周青臣當即念頭通達。

  許辛也聽聞了秦落衡被任命為領事之事。

  他搖頭道:

  “秦落衡風頭太盛,終究是落了下乘。”

  “這次看似被委以重任,實則是被周青臣等人算計了。”

  “他太年輕了,根本就沒可能組織過這種大會,而學宮中,最適合的其實是孔鮒、淳于越兩人,他們當年在稷下學宮拜學過,知道舉行這種大會的章程。”

  “可惜......”

  “他們都跟秦落衡有怨。”

  “想讓他們幫忙,基本不可能。”

  “不過秦落衡若真能正常舉行,那他的才具就屬實驚人了,而他提的那個建議,或許我農家也該去嘗試一下。”

  “但難!!!”

  許辛思忖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秦落衡想成功實在太難了。

  他面對的敵人太多了。

  他不僅要面對天下士人,更要面對學宮內的反對,為首的便是儒家,秦落衡若不能頂住壓力,其他學派又如何敢跟隨?

  這是秦落衡的一場大考!

  考過。

  不僅證明了秦落衡的實力,也證明了秦落衡的確能應付儒家的各種刁難和挑事。

  若是不能。

  其他學派會直接絕了嘗試的心思。

  他們本就越發式微,經受不住太大的打壓和挫折。

  秦落衡必須要證明自己的擔當,不然,僅靠一些口舌,就想讓其他學派轉向,這無異于是癡人說夢。

  他們不敢冒險。

  另一邊。

  秦落衡去到自己署房。

  他稍坐片刻,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的確沒有主持過這種盛會,也沒有任何的經驗,但在他看來,這種盛會的章程其實并不重要,這是百家學術爭鳴,重點是在學術爭鳴上。

  他并不精通這些。

  眼下具體盛會開始,還有兩個半月。

  時間還很充足。

  對他而言,遇事不決,看書解決。

  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去翻閱各種書籍,充實自己的學問,讓自己主持的時候,不至于怯場,或者失語。

  想到便做。

  秦落衡起身出了署房。

  開始如饑似渴的去借閱起了書籍。

  經過大半個月的傳播,大秦將在咸陽舉行天下士人盛會的消息,終于是傳到了大秦的各個郡縣,只要不是徹底隱世的士人,基本都聽聞了這個消息。

  對于這個消息,天下士人神色不一。

  張良、范增、蒯通,陳平等人,有人嗤之以鼻,有人驚疑不定,有人不以為然,也有人若有所思。

  但最后。

  他們不約而同都把目光投向了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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