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緹帥,開門送襄王上路!」
沈憶宸面無表情號令了一聲,站在身后的趙鴻杰沒有絲毫猶豫,立馬抱拳領命道:「是,沈閣老。」
緊接著旁邊魏三就從腰間解下了牢房鑰匙,在襄王一臉恐慌跟不可思議的眼神中,兩人就這么打開了牢門,猶如死神一般的朝著他步步逼近。
本王真要命喪于此嗎?
如果說襄王之前還抱有著一種僥幸心理,賭沈憶宸絕對不敢拿自己怎么樣,乃至于皇帝到了最后考慮到諸藩反叛的影響,最終會妥協退步。
但當殺氣騰騰的趙鴻杰兩人朝著自己走來的時刻,一切的幻想都被打破,死亡威脅近在咫尺是如此的真實!
「本王…本王…」
襄王朱瞻墡下意識想要說兩句狠話,但是話到嘴邊卻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
身為養尊處優的大明親王,從小就藩除了仗著出身高貴去欺壓百姓跟凌辱官員外,哪見識過什么真正的兇狠場面,以往的強硬形象不過是一副虛偽的面具罷了。
看著趙鴻杰一步步逼近拔出了腰間的佩刀,此刻襄王朱瞻墡內心里面的恐懼到了極點,終于放下了一切尊嚴乞饒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本王愿意認罪畫押!」
聽到襄王喊出這句話,沈憶宸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說實話他還真沒做好殺了襄王的萬全準備,畢竟皇帝明言禁止要留朱瞻墡一條性命,只要死了那必然會把歸罪到自己頭上,連什么畏罪自盡的借口都無法使用。
沈憶宸招呼著趙鴻杰擺出這副架勢,其實就是在賭,賭襄王朱瞻墡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沒有硬抗到底豁出性命的勇氣。只要能擊潰他的心理防線,別說是認罪畫押,就算是讓他跪在地上搖尾乞憐都沒問題。
事實證明沈憶宸猜測的沒錯,壓根不用等到明末清軍入關,景泰朝時期藩王經過幾十年的養豬,就已經沒有了絲毫的血性跟骨氣。
魯王是如此,襄王同樣如此。
就在沈憶宸準備喝令趙鴻杰收手的時候,突然從身后傳來了一聲訓斥道:「簡直就是胡鬧!」
錦衣衛詔獄可是趙鴻杰的地盤,面對這突然出現的訓斥,沈憶宸愣了一下,回頭一看發現來者居然是成國公朱勇。
「皇親貴胄身份尊貴顯赫,當留有尊嚴體面,向北你這樣舉動過界了!」
成國公朱勇一步步走到了沈憶宸的面前,臉上神情帶著一種慍怒,沈憶宸這小子真是無法無天,帶著錦衣衛指揮使就跟如此恐嚇大明親王,真把皇帝的交代給當做耳邊風嗎?
還好陛下留了后手,命令自己以宗人令的身份前往詔獄監督,否則沈憶宸還真打算要了襄王的命不成?
本來已經被擊破心理防線的襄王朱瞻墡,見到成國公朱勇前來仿佛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趕緊朝著他大聲嘶喊著:「成國公,救救本王,沈憶宸這個亂臣賊子打算誅王謀逆!」
面對襄王朱瞻墡的瘋狂求救,沈憶宸嘴角的笑容卻更深了,看來是真的把這個大明親王給嚇破了膽子,連最基本的人際關系都分不清楚。
謀逆可是要夷三族的罪名,自己跟成國公是什么關系,對方難道會為了你一個襄王大義滅親,還順帶搭上全族的性命?
果然在聽到朱瞻墡指責的罪名后,成國公朱勇臉上的神情陡然異變,用著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了他。在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后,襄王朱瞻墡這才反應了過來,趕忙慌張解釋道:「本王不是這個意思,沈憶宸言行舉止逾矩,還請成國公嚴加管束。」
「襄王,犬子年輕氣盛行事比較沖動,剛才要是有得罪還請多多見諒。」
成國公朱勇拱手致歉了一句,并且罕見的用了「犬子」這個稱呼,某種意義上也是在警告襄王朱瞻墡,他與沈憶宸是父子關系不要得寸進尺。
「成國公這個面子本王還是要給的,無妨。」
襄王朱瞻墡立馬擺了擺手表示不計較,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見到襄王這副軟弱的模樣,朱勇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唏噓。想當初皇太后還打算一紙詔書,迎立襄王赴京繼承大統之位,現在看來當今圣上哪怕有著一些缺點,至少在勇氣這方面碾壓了諸藩!
「襄王,本公擔任宗人令掌管宗室事務,鼓動參與謀逆乃是重罪。陛下已經將此事定性,還請襄王不要負隅頑抗,保留一些皇親國戚的顏面。」
「另外陛下希望襄王能親自書寫一封認罪書,昭告諸藩以儆效尤。」
這才是成國公朱勇來到詔獄的目的,除了看住沈憶宸防止他做出過激舉動外,就是需要襄王寫一封認罪疏來安撫天下藩王。
畢竟景泰帝朱祁鈺做不到沈憶宸那樣的灑脫,可以鋒芒畢露的說出蕩平諸藩的話語。身為天子他得顧全大局,保證江山的大平盛世,能逼迫襄王主動上表認罪,對于皇帝來說是最穩當的處理方式。
「革爵去國還不夠,你們還想要讓本王上表認罪疏,用昭告諸藩的方式來羞辱?」
襄王朱瞻墡瞪大了眼睛,成國公朱勇的建議,簡直是要把自己釘在恥辱柱上面遺臭萬年。一旦上表昭告天下,未來連絲毫翻案的可能性都沒有。
畢竟皇帝冤枉是一回事,你自己主動承認又是另外一回事,子孫后代都不會幫叛賊喊冤!
「襄王,主動上表認罪,說不定陛下會寬大處理,這是最好的結果。」
聽著朱勇的勸誡,襄王朱瞻墡卻滿心怨恨的回道:「沈憶宸剛剛說過,哪怕本王死了都不會改變革爵去國的罪罰,你們倆父子是在唱紅臉白臉嗎?」
襄王朱瞻墡的這句話,讓朱勇下意識的朝沈憶宸望了一眼,他此刻心中都有些震驚,難道這小子是真打算在詔獄中誅殺襄王,不考慮行事后果的?
「公爺,說了有些人敬酒不吃吃罰酒,您還是別費口舌了全權交由晚輩來處理。」
沈憶宸見到這一幕后,相反朝著成國公朱勇勸說了一句。
時代變了,靠著安撫那一套嚇不住諸藩,只有雷霆手段才能令他們懼怕。
「魯王,本官給你寫一封認罪疏的機會,不寫見不到明日的太陽,選擇哪一個。」
沈憶宸沒有繼續朝著襄王威嚇,經過成國公這么一打斷,加上陰差陽錯雙方確實契合了唱紅臉白臉的架勢,再繼續威脅下去就沒有之前的效果。
相反魯王朱泰堪,是切身經歷過沈憶宸的誅王舉動,他心中非常清楚這不是什么單純威脅,對方狠下心來是真敢這么做。
「本王愿寫!」
沒有絲毫猶豫,魯王朱泰堪就做出了選擇,明朝親王就算是廢為庶人到鳳陽看守祖陵,各種待遇也遠遠不是貧民百姓能與之比擬的,至少還能茍且偷生。
其實認真論起來,就藩封國何嘗不是一座大牢籠,一輩子沒有皇帝特殊允許不能踏出王城一步,與困守在鳳陽府又有多大的區別?
魯王朱泰堪這么干脆的認罪,著實有些突破襄王朱瞻墡的想象。本以為對方身負殺父之仇,定然會與沈憶宸魚死網破拼到底,結果真是懦夫至極!
「襄王,現在輪到你來做出選擇,同樣的問題我不會說第二遍,不要以為公爺在這里就能保住你的性命,本官言出必行。」
依舊是那般的殺意彌漫,沈憶宸仿佛絲毫不在意身為宗人令的成國公在場。更讓襄王感到不可 思議的是,這一次成國公朱勇沒有反駁,而是站在一旁默認了沈憶宸的話語。
掌管皇家事務的宗人令都能放任佞臣迫害宗親,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呵…本王認栽了,這大明朝有爾等女干臣父子,怕是要亡!」
襄王朱瞻墡這一刻終于認清楚現實,沈憶宸確實可以做到只手遮天,至少在詔獄中是如此。與其負隅頑抗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寫下認罪疏好歹還能到鳳陽府茍活。
某種意義上來說,襄王朱瞻墡與魯王朱泰堪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兩人殊途同歸。
「大明亡不亡,就輪不到襄王來操心,趙緹帥后續事情就交給你處理,讓兩位王爺好好寫認罪疏。」
「是,下官遵命。」
趙鴻杰自然是明白沈憶宸的「好好寫」是什么意思,意味著今日詔獄里面發生的一切,絕對不能透過只言片語讓皇帝得知。
「公爺,那咱們就先出去吧。」
沈憶宸躬身向成國公朱勇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兩人就這么踱步走出了錦衣衛詔獄。
「向北,陛下命本公前來相助,實際上已經對你處理方式不放心。要是本公晚來一步你殺了襄王,又該如何收場?」
剛踏出詔獄的大門,成國公朱勇就警告了一句,他是知道沈憶宸背后一些堪稱「謀逆」的舉動,不懷疑這小子沖動之下真會把襄王弄死在詔獄。
可問題是弄死襄王容易,后續處理難于上青天,身為朝廷重臣行事豈能這么魯莽?
面對成國公的警告,沈憶宸僅是笑了笑:「公爺,晚輩行事自有分寸,襄王他要有寧死不屈的勇氣,就不會僅在背后慫恿廣通王造反。」
「甚至更放肆一點說,襄王要是有雄才大略真敢逼宮,就不會拉著魯王、趙王虛張聲勢,上表拿天下諸藩反叛來施壓陛下,起兵造反又何妨?」
沈憶宸威脅襄王朱瞻墡的言行舉止,看似不計后果魯莽沖動,實則他心中有數,知道對方一定會妥協。
別看襄王朱瞻墡有著明仁宗嫡子的頭銜,并且還有數度監國的資歷德高望重,好像能壓住景泰帝朱祁鈺一頭似的,但沈憶宸很清楚這不過是外強中干的表現。
要是襄王有野心加忠心,哪怕放棄孫太后邀請入京的詔書,想讓皇位歸還給明英宗朱祁鎮一脈。但只要景泰帝朱祁鈺食言易儲,他完全可以起兵討伐,名號可以打著征討「庶出偽帝」。
襄王朱瞻墡打著的旗號,可不是什么「清君側」那種忽悠人的幌子,還真能在《皇明祖訓》上找到法理依據,論合法性絕對不輸于當年朱棣「奉天靖難」的名號。
結果朱瞻墡卻什么都不敢做,只會在上表中陰陽怪氣用長輩的口吻,讓朱祁鈺尊敬太上皇,厚待皇太子朱見深,百年之后歸還皇位等等。
這種人會不怕死?
聽著沈憶宸的理由,成國公朱勇一時啞口無言,他無法否認事實基礎,確實只要夠狠朱瞻墡的心理防線就扛不住。
只能說放眼整個大明,也只有沈憶宸敢這么做,能辦成這件事情。
「向北,就算你有十足把握,可這番舉動無異于火中取粟。陛下能命本公前來,就代表著他心中猜忌到了臨界點,得學會明哲保身。」
成國公的這句勸告,沈憶宸明白是為了自己好,他不是什么自大氣傲之人,點了點頭道:「公爺告誡,晚輩會銘記于心。」
「你要真能聽進去,那就好了。」
朱勇苦笑了一句,這些年相處下來,他太清楚沈憶宸的性格。這小子外柔內剛,在底線問題上絕對是寸步不讓。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你。」
「公爺請講。」
「皇太子朱見濟早前在御花園游玩感染風寒,想必你還記得吧?」
「恩。」
沈憶宸點頭應了一聲,這背后可是牽扯著各方勢力的博弈,朱見濟就是那個改變局勢的導火索。
「本公最近得到消息,皇太子并不是感染風寒,而是有人把他推進了池中差點溺斃。當時照看的宮女太監害怕陛下怪罪不敢明言,這才說沒有照看好偶染風寒。」
「公爺是如此得知?」
沈憶宸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凝重表情,他之前還以為是有人支開照看的宮女太監,讓朱見濟在御花園受了涼,手段比較隱秘不惹人注目。
結果沒想到,對方居然猖狂到這種地步,宮中敢直接下手!
「本公去問了大宗伯,他告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