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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9 以權謀私

  關于我的流言蜚語?

  沉憶辰一時間沒明白胡濙是什么意思,還沒等他想要進一步詢問,對方就已經越過了身旁,囑咐起另外一位擔任會試總裁的楊鴻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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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單說了幾句話后,胡濙就率領著傳旨的禮部官員從文淵閣離開,陳循這時候走到了沉憶辰跟楊鴻澤兩人面前,一臉感慨的說道:“你二人年紀輕輕,便被陛下委以重任知貢舉,希望能以此開創我大明一代文風盛世,激勵越來越多的才學士子報效家國!”

  確實陳循有著感慨的理由,大明開國以來還未從有過兩位會試總裁,均沒達到而立之年。更為恐怖的是,沉憶辰現如今滿打滿算才二十三,放在尋常讀書人身上,恐怕也就是個秀才功名。

  景泰帝朱祁玉這樣大肆啟用新人,一方面是希望有著新朝新氣象,另外一方面就是斬斷正統朝老臣,繼續依托科舉制度延續自己的影響力,從而讓忠于太上皇的勢力壯大。

  某種意義上來說,朱祁玉任命新人擔任會試總裁,跟大肆削弱打壓老牌勛戚,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核心宗旨只有一個,提拔起來屬于自己的班子。

  “晚輩謹遵元輔教誨。”

  沉憶辰跟楊鴻澤兩人,紛紛朝著陳循拱手稱是。

  幾位內閣老臣客套了幾句后,紛紛回到了屬于自己的班房,很快文淵閣大殿內就只剩下沉憶辰跟楊鴻澤兩人。

  他們從這一刻起,就不需要繼續在文淵閣值房,而是要盡快回府拿上換洗的衣物,然后提前進入順天貢院不再與外界聯絡,以此來保證會試的絕對公正性。

  “沉中堂,擔任會試總裁本官希望你能秉公取士,為國求賢,而不是為了推廣事功這種歪門邪說,置圣賢大道于不顧!”

  楊鴻澤之所以敵視沉憶辰,與賀平彥那種單純的仕途上有利益沖突不同,他并不是特別在乎對方名利上超越自己,很多為一種道不同不相為謀。

  從兩人科舉同年開始,沉憶辰就跟閹黨不清不楚,還一度依附于權閹王振,這讓秉持文人風骨的楊鴻澤完全不可接受。

  后續國子監講學,沉憶辰還公然發表異端學說,抨擊程朱理學,更是觸動了楊鴻澤的底線。此等離經叛道之言絕對不能在大明傳播開來,自己有責任捍衛儒學圣道,漢賊勢不兩立!

  聽著楊鴻澤的警告,沉憶辰嘴角流露出一抹不屑笑容。

  曾經何時他對于這類腐儒,還想著看能否改變對方思維,摒棄空談義理的老一套,去為蒼生萬民多做一點實事。

  結果事實證明,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只有開宗立派喚醒更多有學之士,掀起一場新的思維風暴,才能用摧枯拉朽之勢,把落后腐朽的程朱理學給埋葬在墳墓中。

  現在楊鴻澤暗示自己取士過程中,要遵循理學傳統,看來確實是讀壞腦子了。

  “既然你了解過我的學說,就更應該知道那并不是事功學,何來推廣之說?”

  “另外本官要取何人,還輪不到你來指指點點。這里提醒楊少卿一句,下次自稱的時候,最好是用下官稱呼!”

  同級或者上級才用“本官”,自己正三品兵部侍郎加東閣大學士,楊鴻澤區區一個四品大理寺少卿,憑什么配用本官這種自稱?

  “沉憶辰,你別太狂妄了!”

  面對沉憶辰這樣不留情面的話語,有些刺痛到了楊鴻澤的自尊心,畢竟在他的思維里面,自己占據著大義的道德制高點,你這個歪理邪說不乖乖羞愧懊悔就算了,還敢這么囂張的反駁?

  “直呼上官姓名,按律當處以杖刑,本官看在同在內閣共事的份上,這次就不多計較,但不希望再有下次。”

  說罷,沉憶辰就面無表情的盯著楊鴻澤,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瘋狂的朝著對方施壓過去。

  楊鴻澤自己如今也算是身居高位,朝堂上面更是經常跟文官集團里面的大員同處,這次才驚訝的意識到,沉憶辰如今身上的威勢,完全不輸于入仕幾十年的元老級大臣。

  可就這樣認慫,楊鴻澤無法接受,他咬牙想要反駁道:“沉…”

  “沉”字說出嘴邊,后面“憶辰”兩字卻戛然而止,始終不敢說出口。要知道宮中傳言,沉憶辰在瓦刺大營中公然拋棄太上皇,并且關外遇刺的弒君之舉,可能也跟此子有關系。

  楊鴻澤哪怕認為自己正氣浩然,此刻都不敢賭對方這句話到底是威脅,還是真敢動手!

  “道貌岸然之下,不過是色厲內荏。”

  沉憶辰毫不留情的諷刺了一句。

  換作平常時刻,他估計懶得跟楊鴻澤這種腐儒較勁,原因在于這類人就跟茅坑中的石頭一樣,說千萬遍也是牛頭對不上馬嘴,下次依然會拿出各種圣賢大道理找事。

  但是這一刻,他必須得壓制住楊鴻澤一頭!

  就如同對方說的那樣,沉憶辰打算在乙己年科舉中,取中那些真正在文章中有真才實干的士子,而不是滿口之乎者也,堆砌著華麗的辭藻,說一些華而不實的圣賢大道理。

  擺明了說,沉憶辰就是打算以權謀私,那就自然得強硬到底!

  面對這樣的嘲諷羞辱話語,楊鴻澤面色瞬間緋紅,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是可忍孰不可忍,換作別人可能還真就認慫了,但楊鴻澤此人還是有些文人骨氣的,當即準備豁出去跟沉憶辰硬扛,來捍衛自己心中的儒道理念。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一群錦衣衛從外面魚貫而入,來到了沉憶辰跟楊鴻澤面前拱手道:“兩位閣老,卑職將率領弟兄們護送你們回府,正午就得鎖院了,還望抓緊時間。”

  錦衣衛說是來護送的,實則是從任命會試總裁之后,就將對兩位主考官實行全程監控。以防止學生門人聽到消息,過來拜訪私下約定,從而出現徇私舞弊的情況。

  現在有錦衣衛進來,楊鴻澤自然不好跟沉憶辰繼續爭吵,只得冷哼一聲后,就準備返回自己府中。

  但是沉憶辰卻對前來護送的錦衣衛問了一句:“這位將軍,我們是不是見過?”

  “回稟沉閣老,卑職是趙同知手下千戶周慶,我們在詔獄中見過一面。沒想到沉閣老還能記得在下,屬實受寵若驚。”

  “客氣了周千戶,那就走吧。”

  “沉閣老,請。”

  錦衣衛千戶周慶,無比客氣的退到一邊讓沉憶辰先行,哪還有一點監視的樣子。

  這一幕看在楊鴻杰的眼中,簡直就是有些匪夷所思,入了詔獄的沉憶辰能得到錦衣衛這般恭敬對待,那問罪下獄的還有何意義?

  當然,沒有人可以給楊鴻澤這個答桉,因為在他這種高貴的文人眼中,是看不到卑微的武夫,哪怕天子親軍依然在這個行列之中。

  景泰年的會試,正在如火如荼的籌備著,千里之外的漠北邊疆,瓦刺部落已經開始厲兵秣馬,準備給代表著蒙古正統的韃靼部致命一擊,完成全蒙古真正意義上的統一!

  瓦刺部落營地中,除了本部族人外,其余諸多偏遠小部落的蒙古人,也響應了太師也先的號召,紛紛趕過來會盟。畢竟打仗輸了一回事,恥辱的向敵人俯首稱臣又是另外一回事。

  換作大權在握的強硬蒙古大汗,能鎮壓住內部不同的聲音,再用政治上的低姿態換取實際利益,讓蒙古諸部都能在邊境互市中喝上一口湯,估計也就沒那么多人反對。

  可脫脫不花本身就是瓦刺部扶持的傀儡大汗,無非就是老首領脫歡亡故后,給了他喘息壯大的機會,才慢慢掙脫了身上的枷鎖。

  這種傀儡大汗,在游牧民族強者為尊的觀念中,自然無法得到諸部真正的效忠。再加上脫脫不花達成跟明朝的封貢協議,純粹是為了對抗瓦刺部的威脅,通過獲取的利益盡快武裝自己。

  怎么可能把到手的東西,再分一杯羹給蒙古其他諸部?

  面子沒了,里子也拿不到,這就給了太師也先號召的機會。他已經忍了脫脫不花許久,苦于沒有黃金家族的血脈,找不到足夠的理由去取而代之。

  現在脫脫不花主動給了這個機會,這要是把握不住,那也先也無法成為草原上的一代梟雄!

  此次會盟除了蒙古諸部首領到場之外,還有著一個無比重要的“客人”,他就是脫脫不花的胞弟阿噶巴爾濟。

  遼東之戰敗退會漠北的太師也先,除了整頓兵馬休養生息外,還謀劃了一個巨大的陰謀,那就是拉攏韃靼部部落的二把手臺吉阿噶巴爾濟!

  也先非常清楚,經歷過京師守衛戰之后,自己以往那套蟄伏隱忍的手段,利用明朝兵馬打擊異己,是派不上用場了。大明王朝定然會恢復慣用的羈絆政策,扶弱抑強馳援韃靼部,從而達到內部自相殘殺的效果。

  不想鷸蚌相爭,被明國給漁翁得利,那么就得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明國兵馬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就完成對于韃靼部落的吞并。

  只是想要做到這一點并非易事,韃靼部落在脫歡逝世的這十幾年里面,通過控制兀良哈三衛跟女真三部,還有時不時從朝鮮那里打打秋風,早就不是當年被趕到漠南蒙古的模樣。

  堡壘最容易攻破的方式在于內部,太師也先利用脫脫不花俯首稱臣的屈辱,派出人手潛入韃靼部游說阿噶巴爾濟,并且許諾蒙古大汗之位,讓他來重現黃金家族血脈的榮光。

  這種承諾讓阿噶巴爾濟非常心動,最終還是沒有抵擋住誘惑,偷偷來到了瓦刺部營地會盟,達成了對兄長的背叛!

  望著蒙古諸部首領齊聚一堂,太師也先仿佛找回了土木堡之戰前的那種感覺,這才是草原霸主應該享受的待遇,脫脫不花那種臣服于敵人的懦夫,不配代表整個蒙古乃至于大元。

  “諸位首領,今日本太師邀請你們前來的意圖,想必都已經得知了。”

  “大汗他背棄了成吉思汗的榮光,向南蠻那群懦弱的兩腳羊臣服,本太師絕對無法接受,不知你們愿不愿意跪倒在明人的腳下?”

  也先此刻臉上寫滿了義正言辭,扇動著在場諸位蒙古首領的怒火,仿佛忘記了他才是大明朝貢體系中,最大的受益者。

  聽到也先這話,頭腦相對簡單的蒙古諸部首領,立馬群情激憤的開噴道:“沒錯,當年成吉思汗跟薛禪汗殺入中原,那些南蠻就是我們的奴隸,任殺任剮一句話都不敢說,誰愿意跪倒在他們腳下?”

  話音落下,泰寧衛首領脫魯火察立馬接道:“他娘的,當年那朱棣靖難,從我們兀良哈三衛借兵打江山,說好的功成之后共享天下,結果卻說話不算數。忍了這么多年,沒殺入明國京師搶回來就算好了,現在還得受明人欺壓?”

  “太師,咱們要不是時運不濟,去年就殺入明國京師,連捉他們兩個皇帝。脫脫不花真是個軟骨頭,遼東打怕了就投降稱臣了,真丟黃金家族的臉面!”

  各種不平跟咒罵聲音,在帳內此起彼伏的響起。說起來也是諷刺,蒙古諸部中除了一些遠離中原的偏遠部落,稍微叫的上名號的,早早就向大明朝貢稱臣了。

  反而韃靼部秉持著大元正統榮光,硬生生扛到了景泰帝才撐不住,選擇了封貢這條道路。結果到了這些部落首領嘴中,脫脫不花倒成了最懦夫的那個。

  當然,很多事情看破不說話,也先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當即擺了擺手道:“脫脫不花是個懦夫,可黃金家族沒有背叛成吉思汗的榮耀,臺吉阿噶巴爾濟不愿同流合污。”

  “本太師在這里提議,今日我蒙古諸部結盟,擁立阿噶巴爾濟為新的大汗,來洗刷韃靼部犯下的錯誤,以及脫脫不花帶來的恥辱,不知你們覺得如何?”

  聽著太師也先當著眾部落首領的面,直接宣布擁立自己為新蒙古大汗,阿噶巴爾濟激動的簡直渾身有些顫抖,他萬萬沒有想到此事來到如此輕松。

  只不過這個提議讓在場眾人有些面面相覷,他們摸不清太師也先到底是真打算擁立阿噶巴爾濟,還是借此試探眾人的想法。

  畢竟時至今日,也先的司馬昭之心,除了阿噶巴爾濟沒看出來,幾乎是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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