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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 入閣拜相

  總督天下軍務這六個字出來,讓奉天殿內外群臣倒吸了一口涼氣,特別是朝堂上的武將勛戚們,臉上神情更是寫滿了不可思議。

  明朝設立五軍都督府跟兵部,就是為了防止軍權一家獨大,特意進行統調分離。兵部擁有調兵權,五軍都督府則擁有統兵權,雙方明確分工只對皇帝負責,任何單獨一方都無法獨立領軍。

  如果讓于謙總督天下軍務的話,意味著兵部將侵占五軍都督府的權力。雖然在京師守衛戰過程中,身為兵部尚書的于謙,已經事實上集統調權為一體,但這次是皇帝正式任命,將徹底改變軍權劃分。

  土木堡一戰已經讓勛戚集團實力大減,要是連五軍都督府都成為象征性的衙門,那未來大明勛戚恐怕得淪為吉祥物。

  對于朝中勢力平衡而言,景泰帝朱祁玉的這道任命,不亞于封于謙為太平候。

  “陛下,茲事體大,臣不敢居功!”

  面對這道封賞,于謙再次選擇了拒絕。

  不過這次景泰帝朱祁玉,沒有給他回絕的權力,開口說道:“于少保,朕意已決,就不要再推辭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無論懲罰還是封賞,拒絕一次已經是給厚愛,再接連拒絕就有些不識好歹,更嚴重點說為抗旨不遵。

  聽著皇帝已經稱呼自己為“于少保”,于謙明白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余地,只能嘆了口氣領命道:“臣,叩謝龍恩!”

  就在文武百官認為塵埃落定之時,武清候石亨這時候站了出來,朝著朱祁玉請命道:“陛下,于少保乃我大明擎天一柱,理應蒙妻蔭子。”

  “臣聽聞于少保之子于冕,聰慧機敏,才華橫溢,當入仕為官!”

  于謙雖然現在已經位列明朝“三公”中的太保,但是由于早年間出鎮在外,無法盡心教導子女成才。

  再加上于謙為官剛正不阿,從來不給家屬族人徇私,導致他長子于冕始終沒有考取功名官身,目前身份還是一介庶民。

  對于石亨而言,于謙就是自己的伯樂,否則斷然無法在短短數月時間之內,從階下囚一躍躋身于大明侯爵的行列。

  人得知恩圖報,于謙已經官居一品,再往上幾乎是升無可升,只能等著死后追封。不過卻可以把這份知遇之恩,報答到他的兒子身上,趁此機會舉薦入朝為官。

  石亨這番話說出來,滿朝文武無論是支持于謙的,還是反對于謙的,沒一個人站出來提出異議。畢竟人生短短幾十年,站在權力巔峰后自然得為后代考慮,你今天反對政敵蒙妻蔭子,那么來日就會有人反對你。

  這種斷人家族傳承氣運的事情,積點陰德最好別做。

  但是相比較其他官員的羨慕認可,沉憶辰心中卻是滿滿擔憂,要知道歷史上于謙跟石橫反目成仇,正是因為推舉于謙產生的。

  可問題是現在歷史已經改變,石亨推舉的時間同樣對不上,那么他們兩人還會反目成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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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憶辰無法預知未來,他只期望此刻于謙能稍微圓滑點,不至于讓石亨下不來臺。

  “不可!”

  “犬子身無功名,戰事寸功未立,有何資格封賞官身?”

  “武清候身為朝廷勛戚大將,不舉薦良將帥才,不提拔有功將士,卻推薦吾子,此乃對軍國大事極其不負責任!”

  于謙擲地有聲的說出這番話語,效果卻是讓奉天殿內外大臣們目瞪口呆。

  包括武清候石亨在內,文武百官們萬萬沒有想到于謙不但不領情,反倒還當面斥責了石亨一頓。這到底該說公正無私,還是該說情商低到極致?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面對此景,沉憶辰嘆了一口氣,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去改變一些歷史的走向,去無法影響到一個人的秉性。

  于謙就是那種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哪怕這件事情對自己有利,他依然會毫不猶豫的拒絕。

  感受到場面有些尷尬跟不受控制,景泰帝朱祁玉親自打圓場道:“于愛卿,武清候乃一番好意,后續有功將士自會得到獎賞。”

  按照常理來說,皇帝都出來打圓場,這個面子該改了吧?

  但是于謙卻義正言辭的反駁道:“陛下,臣一向賞罰分明,絕不允許徇私作假。此例不可開,應予懲戒!”

  當于謙這句話說出來,文武百官神情就不止是目瞪口呆,而是一片嘩然。

  武清候石亨更是當場懵了,他萬萬沒想到于謙會這么不留情面,甚至是皇帝跟群臣打自己的臉。瞬間他臉色憋的通紅,當眾羞辱帶來的憤怒跟難堪,讓石亨恨不得找條地縫鉆下去!

  “于少保大公無私,乃百官楷模,下官敬佩不已。”

  “另外臣同樣相信武清候并無徇私作假之意,僅僅是出于一片好心。此事不過是個小小誤會無需深究,還請陛下接著封賞有功之臣。”

  關鍵時刻,沉憶辰站了出來,避免局勢繼續惡化下去,同時給雙方跟皇帝一個臺階下。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多大效果,但石亨要是真的因此跟于謙反目成仇,那于公于私都為國家不幸!

  “沉愛卿說的好,一樁小事罷了,于少保跟武清候母需傷了和氣。”

  說罷,朱祁玉就朝著成敬使了個眼色,讓他繼續宣讀圣旨,把這件事情給一筆帶過。

  成敬心領神會,也不等于謙跟石橫兩人多言,就扯著嗓子宣讀道:“兵部侍郎沉憶辰,特令入閣參預機務。”

  文武百官還沒有從于謙的插曲中緩過神來,就聽到了一件讓他們更加震驚的封賞。沉憶辰居然以兵部侍郎的官銜入閣參預機務,并且沒有說明是加銜虛職,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做到了閣部一體,還掌控大軍?

  “陛下,不可!”

  奉天殿內響起了這四個字,而且還不是一個人發出來的,四五位殿內官員同時表達了反對,場面比之前楊洪封為昌平侯還要夸張的多。

  “胡愛卿,有何不可?”

  景泰帝朱祁玉把目光望向了禮部尚書胡濙,他是五朝元老,先皇時期的唯一托孤五大臣,哪怕身為皇帝都得給個面子。

  “陛下,如今大明乃多事之秋,韃虜威脅尚未完全解除,兵部職權甚重得時刻調兵遣將。沉侍郎年紀輕輕且分身乏術,老臣擔心他難以擔此重任。”

  胡濙這話說出來,贏得了許多官員的暗暗點頭。

  二十出頭的年紀能身穿緋袍,成為六部大臣之一,已然是年少居高位。

  現在還入閣參預機務,加之沉憶辰本身就有東閣大學士的頭銜,意味著是實打實的閣老。

  二十二歲權傾朝野,來日如何不敢想象!

  “臣附議大宗伯,閣臣手握票擬重權,沉侍郎還掌控軍權,實非治國之道!”

  左都御史王文同步站了出來反對,并且他話說的要更直接,閣部一體加上軍權,這是要培養出來一個未來權臣嗎?

  這種聯合反對的場面,自然不可能少了賀平彥。他早上因避讓問題,被沉憶辰給狠狠壓了一頭,如果此子入閣參預機務,那日后豈能自己容身之地?

  “沉侍郎當初無召領軍赴京,已然有謀逆嫌疑,后續更是置太上皇于敵營不顧,堪稱為亂臣賊子都不為過,還請陛下三思!”

  賀平彥這番話出來,效果簡直比于謙呵斥石亨嚴重的多,簡直稱得上是殺人誅心,想順勢把沉憶辰給打上亂臣賊子的標簽,瞬間引爆了大殿內外群臣議論。

  “沉憶辰置太上皇于敵營不顧,還有這回事?”

  “不至于吧,再怎么說太上皇都對沉侍郎有恩,還欽點為三元及第,做人豈能恩將仇報到這種地步?”

  “如果是真的話,這種不忠不義之人,有何顏面在朝中為官?”

  “沒錯,簡直令人所不恥!”

  聽著耳邊傳來的嬉笑怒罵,沉憶辰臉色有些變了,他不知道賀平彥嘴中說的置太上皇于敵營不顧,是指和議晚上單純的社稷對話,還是后續襲營自己拋棄了明英宗朱祁鎮。

  前者的話,可能是通過楊善跟朱祁鎮密旨傳播出來的,要是后者那就問題大了。

  要知道明英宗朱祁鎮還在北狩中,根本就無法與朝廷取得聯系,更別說被賀平彥得知,那到底是誰傳出來的?

  “怎么,沉侍郎心虛了嗎?”

  感受到沉憶辰神情變化,賀平彥臉上流露出一抹暢快笑容,兩人交鋒這么多么次,還是自己第一次占據上風,逼迫的沉憶辰臉色大變。

  面對賀平彥的嘲諷,沉憶辰穩了穩心神,不管襲營那夜發生的事情是否流傳出來,自己都不可能承認。

  “心虛?賀少卿,要知道按照《大明律》,妄自菲薄上官該杖刑二十的。”

  “我這是妄自菲薄嗎?”

  賀平彥冷笑一聲,然后繼續說道:“太上皇回京指日可待,本官倒很期待沉侍郎到時該如何辯解。”

  就在雙方火藥味越來越濃之際,一道剛毅的聲音從武將隊列中響起。

  “需要辯解嗎?”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公子朱儀。

  只見他向前走了一步,帶著一股威壓氣勢站在賀平彥的面前,繼續說道:“夜襲蒙軍大營之時,是本官率軍殺進去的,我怎么不記得賀少卿也在現場,還能得知沉侍郎棄太上皇于不顧?”

  沒錯,凡事是要講證據的,當晚是成國公率軍殺入敵營,當事人只有這么幾個。除非明英宗朱祁鎮從漠北歸來,親口訴說沉憶辰把他拋棄在蒙軍營地,否則誰能證明?

  同時朱儀站出來幫沉憶辰作證,代表著成國公府的站隊,之前還一片聲討怒罵的聲音,瞬間就消失無蹤,這便是大明郭公的余威!

  緊接著成安候郭成站了出來,用著警告的語氣說道:“賀少卿,凡事講究一個證據,小心禍從口出。”

  郭成與沉憶辰并無交情,可是她的女兒郭永馨,卻欠著沉憶辰一份替翰林侍講劉球沉冤昭雪的恩情。現在成國公府已經徹底站隊沉憶辰,那么同為勛戚武將,自然得緊緊抱團。

  否則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來日朝堂上再無勛戚武將立足之地!

  “賀少卿,慎言!”

  不僅僅是勛戚武將站了呼出來,閣臣高穀同樣毅然決然的提醒賀平彥別胡說八道。

  面對這勛戚大臣聯合質疑,賀平彥下意識的想要開口反駁,卻話到嘴邊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不能把背后的消息來源說出去,否則就得不償失。

  “咳咳,賀少卿確實有些口不擇言,不過年輕人嘛,終究是有些氣盛的,諸位同僚不必大動干戈。”

  眼見局勢有些不對勁,右都御史楊善立馬站了出來,幫賀平彥打起了圓場。

  如果換作是一般時刻,沉憶辰肯定不會放過顛倒黑白,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可是自己剛剛調解了于謙跟石亨之間的沖突,要是現在又小題大做,雙標的屬實太過明顯。

  沒辦法,沉憶辰只能放過這個機會,選擇閉口不談。

  “楊愛卿說的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有些沖突屬實正常,此事就不用再提了。”

  景泰帝朱祁玉順勢終結了這個話題,畢竟此事過于敏感,皇太后還在垂簾聽政,再說下去影響惡劣。另外今日這場大朝會,他本以為是論功行賞群臣一片其樂融融,結果沒想到爭吵聲不斷充斥著火藥味。

  就連他這個皇帝,都感覺無比頭大,有些心力交瘁。

  “陛下,臣以為沉侍郎這樣入閣確實不妥,要不再設立一名兵部侍郎接替沉侍郎手上事務,僅僅以加銜入閣參預機務如何?”

  始終冷眼旁觀的內閣首府陳循,此刻站了出來給了個折中建議。

  明朝六部尚書分為實職跟虛職,特別到了中后期閣臣地位大增后,五品殿閣大學士官銜完全不夠用,人手加封六部正二品尚書銜,這才配得上閣老的地位跟身份。

  至于內閣首輔,強勢點的那更是加封“三公”或者“三孤”銜。比如張居正,直接太師兼太子太師,位極人臣!

  “本官覺得沒什么不妥,沉侍郎這些年無論是出鎮地方,還是總督遼東軍務,無一不是證明他乃治世之能臣。”

  “這等能臣不處理軍國大事,難道讓庸人上位嗎?”

  禮部侍郎錢習禮,這下也是動了怒氣,怎么說與沉憶辰也有著師生名分,立下此等大功僅僅是入閣,還要剝奪兵部侍郎的權力,著實欺人太甚!

  眼看著雙方又要起一輪紛爭的時候,珠簾后面的孫太后發聲了。

  “哀家認為陳閣老言之有理,太上皇之事不清不楚,沉侍郎暫且交出兵權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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