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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兼職帝王師

  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這一夜的重逢喬遷酒,沈憶宸又喝的伶仃大醉,這次是因為高興。

  正統十年四月十二日,沈憶宸照常前往翰林院“打開上班”。

  經歷過這十來天的適應,沈憶宸越來越習慣在翰林院修書的環境了,可謂樂在其中。

  某種意義上來說,修書如修行,都是得靜下心來去認真做的一件事情。

  沈憶宸以往在科舉、身份、權勢等等因素的壓力下,始終不敢停下或者放慢自己的腳步,每天都想著該如何往上爬,才能不成為別人眼中的螻蟻。

  這種日子過多了,心態也變得愈發的急躁,甚至有些時候過于鋒芒畢露,想著以勢壓人走捷徑。

  就好比入職翰林院的冷嘲熱諷,換做現在沉靜下來的沈憶宸,他恐怕不會再選擇如此盛氣凌人的方式去示威,而是隱忍下來分化逐個擊破。

  文官集團從來都不是一個親密無間的群體,他們有著各自不同的利益訴求,翰林院眾人也是如此。

  不過沈憶宸同樣不后悔自己的意氣,后世有個說相聲的說過:“三十歲之前不狂,沒有出息,三十歲之后還狂,肯定沒有出息。”

  同樣還有一個買瓜的也說過:“年輕人要是不氣盛,那還叫年輕人嗎?”

  吃一塹長一智,人生終究得通過不斷的試錯,才能累積到足夠的經驗。畢竟對于官場而言,沈憶宸才是那個童叟無欺的雛鳥。

  剛踏進翰林院,沈憶宸就看見值事廳門前站著一群翰林官,就連侍讀學士倪謙也在其中。

  如今錢習禮基本上是在禮部坐堂,周敘處于交接狀態,等著前往應天府翰林院上任,倪謙就是目前京師翰林院的實際“掌院者”。

  “內翰學士,圣上今日又取消了經筵,這可如何是好?”

  “對啊內翰學士,距離上次經筵已過月余,如今又說延后。長此以往下去,經筵講讀豈不是成了虛名?”

  “內翰學士,講經讀史乃吾等翰林文人天職。陛下親政不過兩年,就如此懈怠,恐不是好兆頭。”

  “還望內翰學士直言陛下,當以圣賢書為重!”

  聽到這番對話,沈憶宸想起來今日是每月逢“二”的經筵講讀日子,但不知因何緣故,明英宗朱祁鎮把它給取消了。

  而且不單單是取消今日,算起來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舉辦過經筵了,

  其實出現這種狀況,并不是什么偶然意外,對于明英宗朱祁鎮而言,是他親政后必然會做的事情。

  原因就出在當初“三楊”跟太皇太后張氏共同執政期間,極端嚴格的執行了經筵跟日講制度,在幼年明英宗朱祁鎮心中,留下了極其深刻的陰影。

  想想看一個八歲繼位的孩子,正處于孩童貪玩好動的年紀,卻每天要起早摸黑的學習。并且常年不輟,連朝會的時間都被強制縮短到八份奏章,就為了不耽誤朱祁鎮的讀書時間。

  另外“三楊”跟太皇太后張氏無比嚴厲,不允許明英宗朱祁鎮有任何的請假缺席。

  后世如此“內卷”的情況下,都時不時下發給小學生減負的文件,朱祁鎮卻常年無休。別說是個孩子了,就算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年復一年下來都得產生嚴重的逆反心理。

  此事也從側面解釋了,為何朱祁鎮會親近王振。

  因為他可能是在深宮后院中,唯一一個不完全把朱祁鎮給當作皇帝,還當作自己學生、弟子,乃至付出親情的人。

  如今朱祁鎮親政,二楊跟太皇太后張氏都已故去,就剩下個楊溥也垂垂老朽,無人管束自然不愿意再上什么經筵日講課。

  于是乎就出現了沈憶宸眼前的景象,翰林們急不可待想要擔當帝王師,給皇帝傳授治國平天下之術。朱祁鎮內心里面卻極度反感上課,各種找借口能推就推。

  “諸位莫要著急,本官會直言上疏稟告陛下。”

  倪謙只能開口安撫眾人一句,如今皇帝親政天下最大,不愿意經筵你還能摁著他脖子上課不成?

  “唉…”

  眾翰林嘆了口氣,他們也知道倪謙的難處,只能怪自己生不逢時。

  想當初“三楊”執政,擔任同知經筵事,皇帝日日都得接受經筵日講。

  如今閣臣中的馬愉、曹鼐、陳循等人,都是靠著擔任皇帝的經筵講官上位,成為朝中重臣。

  現在朱祁鎮如此反感經筵學習,自己等人還如何把心中理念傳授給皇帝,打造出一代明君?

  更別論什么擔任帝王師,從此平步青云了。

  聽完這些翰林的言語,沈憶宸笑了笑,準備前往典簿廳修自己的《寰宇通志》。

  經筵講官這個職位是要熬資歷的,坑少蘿卜多。朱祁鎮無論上不上課,都輪不到自己這個新人來擔任帝師。

  而且就目前自己與眾翰林的關系,就算過段時間資歷漸長,恐怕他們也不會推選自己為經筵講官,除非是拉錢習禮來親自出面。

  所以此事基本上與沈憶宸無關,看看戲就得了。

  就在沈憶宸邁動腳步的時候,從門外跑進來一名身穿綠袍的官員,開口詢問道:“請問狀元公沈向北,今日有無在翰林院坐班?”

  找我的?

  沈憶宸有些意外,這名官員并不是翰林院的人,自己在其他官衙好像也沒什么關聯,為何會突然來找自己?

  就在沈憶宸準備回應的時候,倪謙提前開口道:“你是何人?”

  “下官乃國子監助教,奉大司氏之命前來邀請狀元公赴國子監講學。”

  “大司氏為何突然要沈修撰去國子監講學?”

  倪謙感到有些不明所以。

  翰林官前往國子監講學并不是罕見事情,相反翰林組成的講師團,定期會去國子監講學,指導監生跟太學生。

  不過這也是需要講流程的,雙方接洽約定好時間、人數,很少如同這般直接找上門來,點名邀請某位翰林去國子監講學。

  就算沈憶宸乃三元及第,文人翹楚,也不能如此特殊待遇吧?

  “今日圣上視察國子監,大司氏感狀元公學識淵博、為人正直,于是特邀前往國子監講學。”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臉色皆變!

  因為這可不是普通的為國子監學子們講學授課,而是為皇帝講學,意味著擔當臨時帝王師的美名。

  國子監祭酒為何會如此器重沈憶宸,把此等親近圣上的良機送到他面前,也太夸張了點吧?

  不過很快就有人想起了叩闕鳴冤事件,當初沈憶宸不畏強權直言上疏,某種意義上是救了國子監祭酒一條命。現在投桃報李,看起來也實屬正常。

  但是這番想法,恐怕得放在御賜金腰帶之前了。沈憶宸有了“閹黨中人”頭銜后,之前的叩闕事件,如今看來也不是那么的純粹簡單。

  “沒想到圣上推掉了經筵,是去國子監視察了。”

  “那豈不是意味著,沈憶宸一步跳到了經筵講官的職位?”

  “此子何德何能,擔得起帝師美名?”

  諸翰林聽到之后,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那日沈憶宸仗“官”壓人的效果也很明顯,哪怕心里面各種不服嫉妒,卻無人敢大聲嘀咕。

  因為他們心中面很清楚,沈憶宸這個新人后輩不好惹,是真不會忍氣吞聲。

  哪個時代都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

  不過卻有一人不怎么怕沈憶宸,楊鴻澤內心滿腔憤慨,毫不顧忌開口道:“欺世盜名之輩,如今卻能登大雅之堂稱帝王師,真是天道不公!”

  對于眾翰林這種背后私語舉止,楊鴻澤也看不順眼。

  吾等文人,如果連面對未來盜國之輩的勇氣都沒有,還如何以文載道,匡扶社稷?

  楊鴻澤此話出來,引得眾人紛紛側目,眾翰林看著他也是面露驚訝。

  今年的三鼎甲真是個個生猛,本以為出來沈憶宸這個狂人已經算例外了,結果沒想到楊鴻澤這小子平日里不顯山露水,關鍵時刻是真敢說啊。

  “慎言!”

  倪謙毫不猶豫開口訓斥了一句,翰林院內部之事,豈能在外官面前展露,這小子比沈憶宸還不知道輕重!

  說罷,倪謙看向國子監助教回道:“沈修撰今日無要事坐班,就隨你去吧。”

  “謝過內翰學士。”

  沈憶宸與國子監助教同時拱手稱謝,然后轉身就走出翰林院。

  另外一邊朱祁鎮正率領英國公張輔、永康侯徐安等勛戚,以及吏部、禮部、兵部幾位尚書,正在祭酒李時勉的接待下視察國子監。

  所謂視察,無非就是聽聽工作報告,看看國子監學子們的生活學習環境。另外就是最重要的一條,皇帝跟眾勛戚大臣,將與國子監學子們一起,聆聽儒學大師們講學,其中以祭酒李時勉為首。

  此舉除了鼓舞國子監眾學子外,還有向天下告示皇帝尊崇儒學,重文興教。

  “陛下,禮堂講師、監門都已到齊,可以御駕前往了。”

  看著還在四處打量的朱祁鎮,王振靠了過去悄悄告知了一句。

  聽到這話,朱祁鎮臉上的神情瞬間黯淡下來,他本就是為了逃避經筵才前往國子監視察,終究還是躲不掉講學。

  “先生,今日講師都有何人?”

  朱祁鎮開口問了一句。

  雖然躲是躲不掉了,但在國子監聽課的氛圍,總歸要比在宮中強許多。

  一方面是國子監的講學內容更有趣些,比如去年李時勉講解《尚書》非常透徹清楚,讓朱祁鎮聽的興致勃勃,還給了許多賞賜。

  另外一方面就是有監生在場,多了如此多青春朝氣的同齡人,總比獨自面對一堆只會講大道理的老頭強。

  “有國子監祭酒李時勉,國子監司業何瑞,當朝大儒魏從文等人。”

  說罷停頓了一下,王振才補充道:“還有翰林院修撰沈憶宸。”

  對于前幾人,朱祁鎮并無特別感覺,當聽到沈憶宸名字的時候,他一下就來了興趣。

  “沈憶宸如今任翰林院修撰,為何會到國子監來講學?”

  朱祁鎮有些意外,按理說自己視察,講學的都是國子監講師,一個翰林官怎么冒出來的?

  另外就算邀請翰林官,沈憶宸這才入仕多久,理論上是資歷不夠為帝王講學的,著實有些奇怪。

  “聽說是國子監祭酒邀請的。”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王振臉上罕見流露出尷尬表情,這什么原因還需要問嗎?

  “喔…”

  朱祁鎮意味深長應了一聲,他也想起來是怎么回事了,確實當著先生面問出來,屬實有些尷尬。

  不過話說回來,沈憶宸三元及第、六元魁首,成就已達到文人巔峰,學識方面應該是不用質疑的。

  今日自己就看看,沈憶宸在講經論史上,有何過人之處!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往國子監禮堂,此時內外已經有著上千名國子監學子到場,就為了能一仰皇帝龍顏。

  當看見朱祁鎮那明黃色的御駕出現,這些年輕的國子監學子們夾道歡迎,臉上無一不是流露出激動崇敬神色。甚至有些情緒激昂的,忍不住眼淚刷刷往下流。

  禮堂之內,聽著外面傳來的聲響,李時勉朝著身旁沈憶宸囑咐道:“向北,今日事情從急,讓你沒有提前著手準備。等下為圣上講學,切記莫要緊張,就按平常心發揮就好。”

  李時勉相信沈憶宸的學識水平,卻對他能否穩定發揮并無把握。

  畢竟天子視察國子監事出突然,沒辦法提前告知沈憶宸讓他好好準備,只能趕鴨子上架。

  講學內容可以不出彩,中庸即可,但絕不能在過程中磕磕絆絆。否則今日自己這番好心安排,恐怕會弄巧成拙。

  “晚生明白。”

  沈憶宸沒稱下官,而是晚生,也是彰顯親近之意。

  就在他話音剛落下,朱祁鎮就領著眾勛戚大臣走進禮堂,而眾國子監官員跟學子,紛紛跪下行臣子禮。

  行禮完畢后,朱祁鎮坐在主位上開口說道:“今日視察國子監,見到莘莘學子們發奮圖強,朕心甚慰。”

  “爾等身為國子監學子,乃我大明未來之棟梁,還望能好學不倦,報效家國!”

  此言一出,禮堂內再次跪倒一片,特別那些正處于熱血期的年輕監生,恨不得為皇帝效死!

  “諸生毋需多禮,今日朕與你們同為學子,還請大司氏講學!”

  國子監講學之日,為了彰顯尊師重道,祭酒的地位將會被大幅度提升。

  皇帝自稱學子,勛戚重臣位列下席,就連貴為英國公張輔,也就跟李時勉執平禮。

  這就是為什么無數文人向往“帝王師”名號,能得到皇帝的恭敬甚至行禮,榮耀放在封建時代可謂無以復加,說是光宗耀祖都不為過。

  “臣愧不敢當,謹遵圣諭!”

  李時勉聽到后謙讓了一句,然后站在禮堂中央師席,開始為皇帝與眾官員講學。

  身為國子監祭酒,李時勉的學識自不用多說。他今日的講學內容,選自于《尚書·虞書·大禹謨》中的一段話。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這句話是儒家學說中著名的“十六字心傳”,在四書五經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歷代先師大儒們都會對這句話提出自己的見解,從而導致越到后世,越無人敢講。

  畢竟你一旦拿這句話開講,勢必會與先師大儒們比較。講的觀念類似,就彰顯不出個人特色跟實力。如果講的觀點不一樣,那更是玩大了,妥妥異端學說。

  非儒學宗師級別人物,是不敢碰這十六個字的。

  所以當李時勉講學題目一出來,現場出現了一片壓抑的歡呼聲音,不愧為大司氏,敢開文人之先河!

  這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人心變幻莫測,道心卻微妙難明。惟有精心體察,專心守住,才能堅持一條不偏不倚的正確路線。

  李時勉的講學方向,就是辨析何為人心,何為道心,又如何能做到避免“趨利避害”,始終保持自己的本心,一步步的堅持下去?

  答案就在“精”跟“中”這兩個字上面。

  只有做到足夠的專精,才能不斷的排除錯誤路線跟答案,秉持著持中理念,不偏不倚,公正、公平的治理天下。

  以往大儒們解讀這段話,都是把“中”給理解為中庸之道,而李時勉卻著重與“精”字上面,可謂另辟蹊徑,讓很多學子們茅塞頓開。

  當他講學完畢后,整個禮堂之輩掌聲、歡呼聲雷動,就連皇帝在場都無法阻止學子們的激動興奮心情。

  “大司氏不愧是當朝宗師,確實學識淵博!”

  哪怕朱祁鎮這種對講學持有反感心態的人,聽完李時勉的這番見解后,都開口稱贊了一句。

  旁邊的沈憶宸心情就很復雜了,一方面是為李時勉的學問感到佩服。

  另外一方面,恰恰是因為李時勉學問太強了,導致他開頭打個樣,差不多捅到天花板位置。

  這種檔次的講學,就算讓沈憶宸有備而來,都很難達到李時勉的水平,更何況他今日毫無準備。等下上臺恐怕就不是相形見絀那么簡單了,別講垮了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李時勉講完之后,上師席講學的是國子監司業何瑞,他今日講學方向不是四書五經,而是明“崇仁學派”的理學!

  這點也是國子監講學與經筵日講的不同,經筵日講一般著重于四書五經跟史書,培養皇帝的治國能力,講官很少會具體到學派的觀念。

  國子監就更像是純粹的講學辯經,能提出講官自己所屬學派的觀點,從而宣傳理念。

  崇仁學派是正統朝大儒吳與弼開創的,以程朱理學為基礎,宣揚自己探索內心的道統。

  在他看來人被外物所干擾時,只需在心上做工夫,便可使心泰然。通過不斷學習仁義禮智,來抵抗外物引起的私念,使心性純然,這樣才能接近于圣人的境界。

  簡單點來說,就是通過自身的修煉,而讓自己的心達到完滿自足。

  這種理念,其實與程朱理學的“存天理,滅人欲”,并不完全吻合。有了一些宋代陸九淵“心學”的影子。

  也恰恰是因為如此,明中后期著名的心學集大成者王守仁,就曾慕名向吳與弼的弟子婁諒學習,受到其學說的影響。

  對于這種什么理學、心學、氣學觀點,沈憶宸是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還不如讓他看四書五經八股文。

  但偏偏隨著時代發展,明朝中后期迎來了學派的大爆發,各種哲學思維層出不窮,對后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后續上場的當朝大儒魏從文,他是“霍州學派”創始人曹端的弟子。

  這個曹端也不簡單,被稱之為“明初理學之冠”,把程朱理學給鉆研到了極致,從而在此基礎上發展出自己的學說。

  曹端所推行的觀點,開始跟玄學差不多,就是推崇太極。后續發展出了“事心之學”,強調只要“事事在心上做工夫”,便可以使理主導氣,使人心純然適應天理。

  這種理念與前面的“崇仁學派”有不謀而合之處,也恰恰是明朝前提理學家不斷強調在心上做工夫,后續導致了明朝中后期“心學”的蓬勃發展。

  等到這位大儒退下,輪到沈憶宸上場講學了。

  說實話這兩位理學大師的講學,簡直把沈憶宸給聽得昏昏欲睡,不管他們的觀點多么擁有哲學思維,終究是一片夸夸其談,內容空洞無物。

  難怪明末會各種學派、黨爭群魔亂舞,真是空談誤國啊!

  站上師席,全場都向沈憶宸投來了好奇跟期待的目光。如果按年齡來算的話,沈憶宸不單單是開創了明朝狀元的歷史,還擁有了最年輕的帝王師頭銜,哪怕是個臨時兼職的。

  朱祁鎮也滿臉期待,沈憶宸以前文章給了他很多驚喜,他想要知道這個年輕的大明文人魁首,學識能否抗衡一眾儒學宗師?

  面對眾人目光,沈憶宸心情可謂忐忑沉重無比。

  他本來也主治《尚書》,結果跟李時勉撞車了,論鉆研經書,與這種宗師相比較沈憶宸自愧不如。

  論學派觀點,如今明朝前中期理學占據統治地位,心學才剛剛萌芽,氣學處于微弱狀態,還等著王夫之去發揚光大。

  但問題是,這三套儒家學說,沈憶宸通通不認同,更別論讓它當作自己的觀念來講學了。

  此時此刻毫無準備,自己能說什么?

  看著沈憶宸沒闡述自己講學方向,臺下學子跟大臣們都從開始的期待,變成了些許疑惑。

  該不會是狀元公面對此等重壓,講不出來了吧?

  特別是國子監的監生,許多人都把沈憶宸視為自己的偶像,以及未來要追趕的榜樣。如果今日他要是未戰先怯,多少人得失望至極!

  “狀元公遲遲不言語,是否沒有準備好?”

  “聽說今日狀元公是臨時從翰林院趕過來的,面對如此多當朝大儒宗師,發揮失常也不意外。”

  “確實,就算三元及第,也沒多少時間醉心學術,很難匹敵當朝大儒。”

  “狀元公乃吾效仿目標,他絕對不會怯場!”

  “三元六首,豈止是這種水平?”

  聽著聲聲入耳的言論,沈憶宸開口了,他朝著眾人堅定的說道;“今日吾講學的觀點為經世致用,辯證求是!”

  既然對于理學、心學、氣學都不滿意,那不如就趁此機會,宣揚屬于一套屬于自己的學說。

  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單純從武力或者制度上,永遠都只能改變一時。

  只有從思想上改變,才是真正的一勞永逸。

  沈憶宸選擇的學說,就是辯證唯物主義的古代馬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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