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貞是個極其復雜的人,在德行上可以看作與秦檜齊名的大漢奸,畢竟誣害民族英雄于謙這條黑歷史,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掩蓋。
但如果拋開人品德行不談,這家伙的能力極其頂尖,文能入翰林院這種“儲相”之地,事實上他后來也成為了內閣首輔,同時還是明朝唯一一個不靠戰事封爵的文臣!
武能把數十斤的鐵棒輪轉如飛,在家閑居也時常擺弄拳腳功夫,與尋常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可謂天壤之別。
另外除了傳統的四書五經八股文,這家伙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乃至兵法、水利、陰陽、方術等等方面都頗有涉獵。
并且水平還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輩,單獨拿出來任何一項學問,都足以揚名立世!
文武全才這個詞用在徐有貞身上,可以說毫不夸張。
偏偏這么一個能力頂尖之人,卻為了權利可以拋棄一切,包括道德!
有才無德這個成語,差不多就是徐有貞一生的真實寫照。
“沈修撰,還有事嗎?”
徐珵看見沈憶宸在得知自己字后,就呆呆的不再說話,于是疑惑的反問了一句。
“沒什么事情,就是徐前輩的字與晚輩一位熟人相似,所以有些驚訝。”
“還有這等緣份?日后若有機會,在下定當拜訪一下沈修撰的友人。”
“好,好…”
沈憶宸尷尬的應了聲。
自己認識的熟人叫徐有貞,不正是你日后改的名字嗎?
天下之大,也找不到另外一個徐有貞來給你徐珵拜訪啊。
徐珵此刻滿腦子都是向皇帝上表治水策的事情,也沒什么心思關注沈憶宸的友人。
點了點頭后,徐珵就轉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廊房,他還得把這篇治水策給潤色一下,確保皇帝一定會采納自己的建策!
看著徐珵離去的背景,沈憶宸心情一下復雜起來,這是個頂尖人才,也是個為了權勢不顧一切的奸佞。現在他已經出現在自己身邊,不知大名鼎鼎的于謙,多久才能來到大明的權利中樞。
那首“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石灰吟,可以說深深的刻在了沈憶宸的腦海里面。
這才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真正不屈文人!
沈憶宸的心中所想,很快就有了答案。
正統十年九月十五日望月大常朝,身處京師的文武百官皆要參與朝會覲見天子,沈憶宸這種翰林清貴更是不例外。
既然是大常朝日面圣,沈憶宸自然不能還穿那身六品文官袍,于是換上了御賜的麒麟服參與朝會。
坐著馬車一路前往午門侯朝,到達之后沈憶宸身穿大紅色麒麟服出現在眾官員面前,可謂瞬間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要知道朝貢之禮雖然參與的官員也不少,但數量遠遠不能跟大常朝相比,基本上以中高層閣部官員為主。
所以對于絕大多數京官而言,他們只是聽聞了沈憶宸被天子賜服,現在才算是眼見為實。
當一名年輕官員身穿緋袍,親臨在自己面前的沖擊感,要遠遠超過耳聞傳言。特別是乙丑科與沈憶宸同金榜題名的新科進士,看著自己還在衙門最底層奮力往上爬,而沈憶宸卻如日中天。
這種成就差距帶來的心里落差,更無法言喻。
“遙想當年吾與沈向北同臺競技,僅稍遜一籌,如今仕途卻截然不同,沈向北已然朱衣加身!”
“別遙想了,你一個區區三甲也好意思說稍遜一籌,沈向北三元及第注定會平步青云,吾等只有仰慕的份。”
“話雖如此,但沈向北這升官速度也太快了點吧。這可是最低五品才能穿著的麒麟服,而且實際上大多要升四品才能享受恩榮。”
“六品緋袍大員,可謂聞所未聞!”
聽到這話,有一名官員嗤之以鼻的回道:“那六元魁首你之前聽說過嗎?”
“未曾。”
“那不就得了,文曲星級別的人物,注定是要開創歷史的。”
此番話語引得很多科場同年深感贊同,一旦身份地位拉開了明顯的差距,那么大概率就沒有了嫉妒跟恨,只剩下羨慕了。
就好比后世很多人會嫉妒比你強一點的同學、同事,甚至是鄰居。但有幾個人會去沒事嫉妒麻花疼、杰克馬這種頂級富豪呢?
還不是各種叫爸爸!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沈憶宸飛速升官拉開差距后,也與當初的科場同年沒有了競爭利益沖突,反而對方還能用同年之誼抱抱大腿。
于是乎,沈憶宸在同年之間的風評,得到了飛速好轉!
不過在翰林清流眼中,對于沈憶宸的排斥跟敵意就更大了。
這里面除了沈憶宸當初以“官”壓人的因素外,還有就是賀平彥跟楊鴻澤等人,不斷在翰林院中攻擊挑撥,瘋狂拉仇恨。
雖然商輅跟蕭彝二人,也幫沈憶宸解釋跟據理力爭過,但自古君子斗不過小人,更別論他們兩個也非能言善辯之輩,改變不了大局。
另外就是在之前朝會上,翰林檢修陶宏正因誣告被革官為民,這個黑鍋他們不敢歸罪于皇帝或者侍讀學士倪謙,只能又甩到沈憶宸身上。
舊恨未消,又添新仇,關系能緩和才怪。
“哼,什么緋袍大員,沐猴而冠罷了。”
聽到旁邊低品階官員的驚嘆,一名翰林官諷刺了一句,那股酸味簡直溢于言表。
楊鴻澤不想參與到這種低級的言語攻擊中,他轉而朝著身旁賀平彥說道:“賀兄,在下近日與大宗伯溝通過,沈憶宸得到了勛戚的全力支持,恐怕大勢已成了。”
朝貢大禮結束后,胡濙就把楊鴻澤叫了過去,悲觀的告訴他未來朝廷局勢可能會走向敗壞,要堅守住心中公正道義,等待撥開云霧的那天。
因為楊溥的綏靖加上勛戚的入場,讓胡濙感到身心俱疲,有種無力再扭轉朝局的哀嘆。
文官集團扶持的曹鼐、陳循等人,都在正統五年至正統九年這段時間內,陸續靠著延推制度進入內閣。楊鴻澤身為更后一輩的培養目標,在局勢艱難時期當蟄伏自己,保存有生力量。
胡濙的悲觀也影響到了楊鴻澤,他本是滿腔熱血期待著能有一番作為,蕩平朝堂之中的污濁。結果沒想到局勢完全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文人群體先一步勢衰。
賀平彥聽到楊鴻澤的話語,面露不屑道:“想成大勢,沒那么簡單。”
“何出此言?”
“沈憶宸仕途太順過于狂妄了,宮中傳言他得罪了王振,以閹賊的小肚雞腸,還能讓他好過嗎?”
現在沈憶宸并非“閹黨中人”的事實,也逐漸在文官高層的揣測中得以印證。并且一部分核心中低層官員,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但這并未改變清流言官對沈憶宸的印象,畢竟對于這群二極管而言,只要忠誠的不絕對,那就是絕對的不忠誠!
而對于賀平彥這種官宦子弟而言,沈憶宸是什么人不重要,哪怕他就是鐵桿文人,同樣是自己敵人。
這無關立場,只關乎利益!
沈憶宸的橫空出世,幾乎讓賀平彥創建的共興社作廢,風頭目光全都吸引過去了,朝野之中再無人關注他這個“年少有為”的社長魁首。
一顆冉冉的政治新星,還未升起就被奪走了光芒。
現在沈憶宸與王振交惡,讓本來都被壓制喘不過氣來的賀平彥,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
只要王振出手,勛戚集團都保不住這小子!
“寄希望于閹賊內斗,真的有用嗎?”
楊鴻澤與賀平彥不同,他是真心認為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就算要打倒沈憶宸這種奸臣,也得用正道方式蕩清朝堂。
閹黨狗咬狗,這算怎么回事?
“有沒有用,日后便知。”
賀平彥神秘一笑,不再多言。
身為“敵人”,他自認為非常了解沈憶宸,這小子骨子里面有著一種倔強跟狂妄。
以前就不愿意徹底依附于閹黨,如今有了勛戚撐腰,更是目中無人。以王振得不到就毀掉的性格,還能縱容沈憶宸多久,雙方翻臉是遲早的事情!
帶著眾人的目光跟議論,沈憶宸與商輅跟蕭彝熱情的打著招呼。見多了官場的虛假,更能明白一份真友情的可貴,世人千千萬萬,志同道合者卻寥寥無幾!
很快上朝鐘聲響起,等候的京官們按照品階高低,立于奉天殿內或者丹墀之上。
如今的沈憶宸對于這套上朝流程,早已不算陌生,靜候皇帝朱祁鎮到來行五拜三叩之禮,然后便是朝會正式開始。
前一天晚上決定好的上奏官員,在通政司或者鴻臚寺官員引導之下,到御前跪下奏事。
經歷過揭帖逾矩答了道朱祁鎮的送命題后,現在沈憶宸可謂低調了許多,這種朝會奏事無論說什么,都不是自己這個小小六品官能插手的,當個木樁子等退朝就好。
就在沈憶宸感到萬分無聊,甚至有些瞌睡襲來的時候,殿中傳來一道聲音,讓他睡意全無。
“臣工部尚書王巹,有事啟奏!”
工部尚書啟奏,莫非是關于山東水患的事情?
帶著這絲疑問,沈憶宸回頭看了一眼隊列中的徐珵,他此刻雙眼死死的盯著殿內情況,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王卿家,請講。”
“山東今夏雨水泛漲,陽谷段的堤壩被沖毀決口,兗州抵濟南一帶,平地水高一丈,民居盡皆坍塌。老稚妻孥,流寓道路!”
“現今山東諸地人民缺食,糧草無征,臣懇請陛下下旨賑濟災民,并免除山東地界賦稅,以穩定社稷民心!”
朱祁鎮并不是什么忽視百姓之人,聽到工部尚書王巹的啟奏后,他臉色立馬就變得凝重起來。
山東之地的黃河水災,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年年治水卻年年泛濫。
每逢夏秋之際,就能收到山東方面傳來的水災奏章。輕則農田禾稼盡毀,百姓衣食無著,流離失所。重則決堤沖毀城鎮,水深數丈,浮尸如魚!
現在聽見陽谷段的堤壩決口,朱祁鎮就知道受災程度肯定不低,得抓緊時間調撥糧食賑災。并且要下令漕運總兵密切關注黃河水患動向,萬萬不能影響到南糧北運!
“戶部尚書王佐聽令,立即調撥錢糧賑災山東,并且免山東今明兩年的賦稅!”
面對朱祁鎮的圣諭,戶部尚書王佐出列。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王佐并沒有完全尊重皇帝的命令,而是稟奏道:“回稟陛下,山東之地界可以救災,卻萬萬不能免兩年賦稅!”
王佐的話一出來,立馬就引發了殿外許多清流言官不滿。
山東之地百姓深受水患之害,如今都流離失所、民不聊生了,連免兩年賦稅都不行嗎?
看來是戶部尚書掌管錢糧日久,難免會陷入到滿眼財利的庸俗境地,忘記了圣賢書的仁義教誨!
很快都察院僉都御史出列反駁道:“大司徒當秉持仁以愛民之心,山東百姓已無糧可征,難道要逼迫他們家破人亡嗎?”
很快又有一名給事中站了出來奏請道:“臣贊同御史所言,每逢天災哀百姓之艱難,難道還要釀成人禍嗎?”
“臣附議,當免除糧稅!”
“陛下當體恤災民!”
奉天殿內外諸多官員出列進言,反對戶部尚書王佐的建議。
面對這種局面,戶部尚書王佐可謂是有苦說不出。
隨著明朝進入小冰河期后,各種極端天氣引發的災害可謂連綿不絕。夏有干旱水災,冬有大雪寒災,偏偏朱祁鎮對于錢糧壓根沒有多少概念,一有災難稟告,公式化流程賑災減稅。
理論上這樣做是沒錯,但事實上連年征戰導致國庫空虛,還動不動就一大塊地方減免賦稅,國家財政的錢從哪里來?
自己這個戶部尚書是管錢的,又不是造錢的,長此以往下去別說免稅了,就連賑災的銀錢都拿不出來!
言官學官們不懂戶部尚書的難處,閣部行政官倒是很清楚目前國家財政,于是也站了出來說話。
“陛下,正統六年你免了寧夏糧稅,正統七年免了四川糧稅,正統八年是河南部分,正統九年是江浙松江府部分。如今國庫空虛,不能再大范圍免除糧稅,得因地制宜!”
“臣贊同大司徒所言,征討麓川軍費高漲,戶部已無多余錢糧,得精打細算!”
“臣附議!”
閣部官員的言語份量跟權勢地位,明顯是要高于學官跟言官,之前還議論紛紛的奉天殿內外,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沈憶宸聽著雙方的爭論,他心里面其實是更傾向于戶部尚書王佐的。
這倒不是說沈憶宸冷血,視民間疾苦為無物,而是他很清楚國家財政的重要性,一旦如同明末那樣崩潰帶來的傷害就不是一省一地,而是整個大明都將陷入混亂之中。
明英宗朱祁鎮雖然斷了大明國運,而且土木堡之后作惡不斷。但他對于百姓而言,真不能算是什么殘暴冷血的君王。
朱祁鎮在位期間各種災害不斷,據統計光正統七年到正統十四年之間,明朝百姓至少遭受了二十次以上大規模旱澇災害。
并且受災范圍之廣,為前朝所未有,他當皇帝在天災這方面,也確實挺衰的。
每逢大災難,朱祁鎮無一例外都施行了賑災免稅的政策。在“生民之大本”的思維引導下,他實行開倉放糧、借支官糧、低價糶賣等手段,積極保障民生,解決民眾受災之苦。
事情確實做了,就是明英宗打戰什么的花費更多,以至于入不敷出。
現在就面臨這種局面,救災可以,免山東之地兩年糧草,那是萬萬不行。最多只能免除受災嚴重的地界,而不是大手一揮全免兩年!
就在朝堂沉默之際,沈憶宸背后傳來了一聲高呼:“陛下,臣翰林院編修徐珵,有本上奏!”
回頭一看,是徐珵從隊伍中站了出來,雙手捧著那封治水策,準備博取皇帝的賞識。
見到是徐珵出列上奏,沈憶宸只能感慨不愧是你徐有貞,果然是不放過任何一絲往上爬的機會,而且還豁的出去。
要知道歷史上奪門之變,徐有貞擁戴被囚禁的朱祁鎮復位,在政變之前首先把宮門鑰匙給扔掉了。可謂自斷退路、破釜沉舟!
一個文人如此果斷決絕,就能看出徐有貞骨子里面有股狠勁,今日有此舉動也就不足為奇了。
“有何事奏?”
朱祁鎮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站出來上奏的翰林官,開口問了一句。
“賑濟災民只能治標,興修水利才是治本,臣請上疏治水策,可平黃河之患!”
徐珵這番話一出來,可謂全場嘩然。
這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小角色,真是好大的口氣。先宋至今已有數百年之久,無數大能曾治黃河水患,無一能成功。
此人真是口出狂言,翰林官恐怕連黃河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憑紙上談兵去治黃河嗎?
“欺君乃死罪,徐珵你還要上奏嗎?”
朱祁鎮也不信一個區區翰林官能治水患,恐怕又是個書讀壞腦子的,以為靠著圣賢書就能安定天下。
“臣請奏!”
徐珵毫不退縮,把手中的治水策高高舉起,期望能得到朱祁鎮的御覽。
只見這個時候,閣臣高穀滿臉怒容的站了出來,向皇帝稟告道:“徐檢修乃東閣進學翰林,有疏上奏當經過內閣審閱,不得逾矩!”
高穀此刻可謂是怒火攻心,治水策這東西必然得提前準備好,才能在朝會上拿出來,否則現場寫都來不及,更何況沒辦法寫。
徐珵能做到早有準備,很明顯是通過山東布政司的上表奏章。前有沈憶宸揭帖逾矩,現在更是膽大妄為,繞過了內閣上疏。
自己這個掌管東閣的大學士,就這般沒被放在眼中嗎?
如果今天徐珵能上疏成功,那以后東閣進學的翰林都會有樣學樣,自己還有何威儀可言?
聽到高穀的話語,朱祁鎮立馬明白這個上疏翰林,是個不守規矩之人。
再加上他根本就不信什么治水策,于是點了點頭道:“就依高愛卿所言。”
聽到這句話從皇帝嘴中說出,徐珵可謂是面如死灰,他精心準備的治水策,就等著這個機會展現自己的才華,卻被硬生生的打斷了!
“臣絕無欺騙之心,此治水策也不是虛妄之言,能拯救萬民于水患,還請陛下覽閱!”
徐珵的高呼,卻沒有任何的效果,反倒是把監察御史跟宮中校尉引了出來。
“殿前不得喧嘩!”
監察御史警告了一句,然后向校尉使了個眼色,就準備把徐珵給拖下去。
見到這一幕,沈憶宸可謂是無比糾結。一方面眼前這人是陷害了于謙的奸佞,他獻策也是為了抓住機會立功上位,私心遠遠大于公心。
但另外一方面,徐珵才華橫溢,在水利方面的天賦更是世間僅有,是真的可以做到堵住決堤口,拯救山東地界的百姓萬民。
否則明年今日,依舊能收到山東布政司的奏章,可能就連內容都大差不差!
如果徐珵這么被拖下去,按照高穀目前的憤怒程度,以及他循規蹈矩的性格。沈憶宸感覺大概率這篇治水策,是呈不到朱祁鎮的御案前來。
一邊是忠奸,另外一邊是萬民,沈憶宸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抉擇,更害怕自己成為助力奸佞上位的“幫兇”。
看著御前侍衛已經抓住了徐珵的胳膊,沈憶宸明白再遲疑下去,就沒有做選擇的機會了。
于是他咬了咬牙站了出來,向朱祁鎮高呼道:“臣有一事稟告!”
沈憶宸在朱祁鎮心中地位,就遠非徐珵這個“陌生人”可比,見到他這個時候出列,開口問道:“沈愛卿有何事上奏?”
“徐檢修的治水策臣也看過,可謂字字珠璣乃水利良策,還望陛下御覽此策后再做決斷!”
沈憶宸說完這句話后,看著高穀那張憤怒到極致的臉龐,心里面一下就泄了氣。
這該死的正義感啊,當初在鎮江府面對流民孩童,就別說大話要以天下為己任,不再讓百姓流離失所了。
這下倒好成了奸佞的擔保人,又得罪了高穀,以后日子還怎么過!
把天下扛在肩上,真是重如泰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