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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內定狀元?

  “先生曾經教導過,帝王必須身正、心空、性定。所以沈憶宸能否取中狀元,不能完全由朕圣裁,還得看他自己的學識跟能力。”

  朱祁鎮并沒有把王振的恭維給當真,相反對于他曾經教導的帝王學術,更為牢記于心。

  身為皇帝,不能任憑自己的喜好就做出決定,而是要考慮到大局跟平衡之道,這才是一名合格的帝王。

  “陛下圣明,奴婢深感欣慰。”

  王振依舊保持著謙卑作派,并沒有因此居功自傲,只不過嘴角還是下意識流露出一抹得意笑容。

  畢竟能成為帝王師,這是份何等的榮耀?

  閑談幾句后,朱祁鎮繼續掃視著會試杏榜,對于其中幾名中試舉子的名字,他也感到有些眼熟。

  但如今的朱祁鎮,已不是那個在太皇太后張氏庇護下的“兒皇帝”了。

  正統八年親政后,讓他明白了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朝中勛戚、大臣子弟必然在會試中有所優待,能上杏榜取中也就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只要弄的不是太過分,阻斷了平民百姓的科舉上升途徑,朱祁鎮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做沒看到。

  當年明太祖朱元璋時期著名的“南北榜”案,就是底下的南方官員做的太過分,連一口湯都不分給北方士子喝,才導致最終的過往矯正。

  不過哪怕殺的人頭滾滾,其實也沒從本質上改變科舉的現狀,后面幾屆科舉文官集團依然玩的很狂野。

  建文二年庚辰科,

  南方江西布政司的舉子,再次包攬了前三甲位置。

  再下一科,永樂二年的甲申科,操作就更加過分了。

  殿試前七都被江西舉子包攬,并且這一科的主考官、參與讀卷定名次的七名內閣大學士,也全部都是來自江西的官員。

  你他娘的就算舉賢不避親,也沒這樣玩法的,簡直就把糊弄皇帝給寫在臉上,連樣子都懶得裝了。

  強如太祖皇帝、永樂大帝,科舉官員都敢明著耍猴,更何況其他承上啟下的中庸皇帝?

  所以明末文官集團黨爭玩的飛起,其實在明初就已經打下了底子,與天斗與地斗,都不如與皇帝斗,真是其樂無窮…

  簡單掃完杏榜,朱祁鎮就交由檔案處官員存檔,然后下令內閣預擬乙丑科的殿試。

  明朝殿試洪武年間基本上都是放在了三月初一,到了朱棣的永樂年間開始進行改制,殿試時間不再固定,從三月初一到三月十五這半個月里面,都有可能舉行殿試。

  再到明宣宗朱瞻基的宣德年間,經常把拜祭祖陵的時間也放在了三月初一,于是殿試被迫讓道,奉旨移試到了三月十五。

  明英宗朱祁鎮繼承祖制,也喜歡在三月初一拜祭祖陵,所以正統朝時期殿試,大多數時候也被推遲到了三月十五。

  這種情況到了成化八年,為了悼念去世的恭太子,再次把殿試改為三月十五舉辦。從此之后基本上就固定下來了,明朝殿試時間再無更改。

  王振此時已經退出殿外,招呼了一個手下的小太監過來,然后在他耳旁輕聲低語了幾句。這名小太監磕頭領命后,立馬就朝著宮門處飛奔而去,不敢有一絲的停留。

  正統十年三月二日,沈憶宸正在西廂別院練字,殿試時間早上已經公布出來了,定在本月的十五日舉行,也就是說還有十來天的空閑時間。

  這十天來用來認真讀書,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說是否還有這份定力心境,殿試就考一道“時務策”,全憑臨場發揮,你還能在四書五經中讀出個啥?

  所以一般情況下等候殿試的新科貢士們,這十來天時間里面都是各種花天酒地、拜訪名士,想著為自己日后仕途結交些人脈。

  沈憶宸向來對于參加各種文會宴席沒興趣,所謂的名士清流在他眼中,大多也是些沽名釣譽之輩。

  正事不干,天天滿口仁義道德的在那吹比,有這功夫跟他們胡吃海喝,還不如修身養性練練字。

  要知道殿試這一手字的水平,很有可能在皇帝眼中決定你取中排名。清朝順治年間一名叫做史大成的考生,就是靠著行文雅正,書法端莊秀麗,被欽點為狀元及第。

  就在此時,阿牛手中拿著一張請帖,慌慌張張的沖進了沈憶宸書房說道:“宸哥,這里有張請帖你快看看。”

  “不就是一張請帖,這兩天收的也不少了,淡定點。”

  沈憶宸神色如常,從放榜自己高中會元后,這幾日就收到了不少的請帖跟拜帖。

  畢竟人怕出名豬怕壯,只要不傻都能明白背靠成國公府的會元價值,能與之攀上同鄉或者同年的關系,日后就是一條堅實的大腿!

  對于這些邀請,沈憶宸都選擇婉拒了,這種時候趕著上門的,大多是些趨炎附勢之輩,實在沒有多少結交人脈的價值。

  “不是宸哥,這張請帖不同,是錦衣衛送來的!”

  錦衣衛?

  聽到這個名字,沈憶宸就放下了手中的墨筆,他第一反應是趙鴻杰給自己發了請帖。

  不過轉念一想感覺不對,以自己與趙鴻杰的關系,他要想見面,讓門房通傳一聲就好,沒必要搞請帖這種繁文縟節的操作。

  但問題除了趙鴻杰,自己也不認識其他錦衣衛,為何會收到請帖?

  帶著這份疑問,沈憶宸接過了阿牛手中的請帖,翻開一看落款,心中猛地一驚!

  因為這份請帖落款人姓名,居然是錦衣衛指揮僉事王山!

  見到王山這個名字,沈憶宸第一反應是自己謄抄他罪證的事情泄露了。

  畢竟那日酒醉后,王山罪證就放在書桌上面,阿牛雖說沒人進過自己屋子,但沈憶宸并無百分百的把握,始終留有了隱患。

  另外也有可能是趙鴻杰那邊出了問題,抄家私留罪證這種事情,從古至今都屬于高風險操作,很難保證整個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疏漏。

  “宸哥,怎么了?”

  阿牛看到沈憶宸接過請帖后臉色就變了,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

  “沒什么,讓車夫準備下馬車,我要出去一趟。”

  不管是何原因,如今請帖已經收到,自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根本就沒得選擇。

  但是沈憶宸隱約覺得,應該跟王山的罪證關系不大,否則自己收到的就不是請帖,而且錦衣衛的傳票了。

  “知道了,宸哥。”

  阿牛也意識到事情肯定是有些嚴重,不然以沈憶宸的定力,很難會面色如此凝重。

  所以他不敢耽擱,立馬跑出小院,通知公府的車夫準備好馬車。

  王山請帖約見的地點,就在他的府邸,距離成國公府并不遠,都處于內城西北部的勛戚貴族住宅區。

  沈憶宸坐著馬車來到此處,望著恢宏奢華的府邸大門,內心不由感慨此時王振的權勢。一個區區正四品武官侄兒,住宅規模檔次不輸于一般的勛戚了,實在有些過于張揚。

  向門房展示了一下請帖,沈憶宸立馬就被請到了府內,穿過庭院來到正廳位置,卻看見一名身穿朱紅色蟒袍的中年男子,站立于大堂的正中!

  明朝出了常規的官服,為了彰顯皇帝的恩寵,還有四種不同的賜服。按照級別高低,分別為蟒袍、飛魚服、斗牛服以及麒麟服。

  其中麒麟服也是勛戚駙馬的公服,成國公朱勇一旦有正事上朝,就會身穿麒麟服。

  《明史輿服志》記載:“賜蟒,文武一品官所不易得也。”

  這就話就意味著,哪怕文武一品大員,想要獲賜蟒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有貢獻突出,位極人臣的巔峰權臣,才有資格蟒袍加身。

  正統年間處于明朝前中期,賜服還沒有泛濫,獲得蟒袍尊榮的屈指可數。

  王山府邸里面能有資格身穿蟒袍者,理論上只有一人,他就是王振!

  果然隨著沈憶宸靠近,看清楚這名中年男子面白無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他是真的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能在如此偶然的情況下,見到大明背地里的最高掌權者!

  “晚生沈憶宸,拜見王公公!”

  沒有絲毫猶豫,沈憶宸就向眼前的中年男人行了個大禮。這并不是他膝蓋軟,而是目前王振權勢滔天,就算貴為公侯勛戚,見到他也得行大禮口稱翁父。

  自己這種小蝦米敢裝逼,生殺奪予完全就是在王振的一念之間!

  甚至可以更為夸張一點說,如今的大明朝局你得罪皇帝,可能都會網開一面撿回一條狗命。你要是得罪了王振,那是必死無疑,皇帝也不會保你。

  并且沈憶宸在稱呼上還耍了點小心思,就是他自稱晚生,這蘊含著晚輩學生的意思。

  王振這一輩子,最驕傲的身份當屬帝王師,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投其所好。

  看見沈憶宸直接就猜出了自己身份,王振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笑容道:“會元郎果然聰敏機智,一眼就認出了咱家身份。”

  “晚生愧不敢當,是公公身上蟒服過于顯眼,想要不知都難。”

  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沈憶宸并沒有故作玄虛,反而如實相告。

  他的這番“樸實”作派,讓王振滿意的點了點頭,不愧是上疏中有著拳拳之心的士子,言語就是比較誠懇真摯。

  “會元郎心中是否好奇,為何會在此處見到咱家?”

  “晚生心中確實好奇。”

  沈憶宸這句回答并沒有什么小心思,他確實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里見到王振,對方又想找自己做什么。

  “陛下昨日觀閱杏榜,對于會元郎可是著重提了幾句,言語中頗為欣賞。”

  “咱家也看過會元郎關于大司氏的上疏,里面內容可謂記憶深刻。于是就借王山之名,想看看沈會元到底是何樣的青年才俊,今日算是得償所愿了。”

  本來沈憶宸聽到明英宗朱祁鎮欣賞自己,心中還忍不住有著一股暗喜,結果接下來就聽到事關國子監祭酒的上疏,瞬間額頭上就冒出了冷汗。

  王振這番話到底是稱贊表揚,還是隱約蘊含著威脅意味,沈憶宸完全摸不清對方的心思。

  “怎么,沈會元領銜上疏都敢,如今是怕了嗎?”

  可能是察覺到沈憶宸情緒上的變化,王振陰森森的又補充了一句,這句話的威脅之意,已經不言而喻了。

  果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沈憶宸本來還想著認慫,整些小心思去討好王振,先把今日這關給過了。

  現在看來,對于王振這個段位的高手,在絕對力量差距面前,什么計謀手段都毫無意義。

  “上疏為公,懼怕為己,并不沖突。”

  沈憶宸面帶苦笑的回了一句,王振要是鐵了心來尋仇報復的,自己認慫也沒用,于是態度就硬氣了許多。

  “好一個上疏為公,懼怕為己,會元郎真是能屈能伸,比咱家想象的更有膽識。”

  沈憶宸雖然表現出一副很慫的樣子,但很多事情是需要對比,才能展現出差別的。至少在王振的眼中,見過無數比他卑微諂媚千百倍的人。

  一個年僅十八,并無任何官身的年輕人,面對自己威脅沒被嚇的屁滾尿流,還能說出這番言語,堪稱是錚錚鐵骨都不為過。

  “今日咱家過來,并不是為了上疏之事,而是認為會元郎才華橫溢,有狀元之資。”

  試探到了這步,沈憶宸的進退有度,已經達到王振認定的標準,他也開始說正事了。

  今日王振出宮面見沈憶宸,就是想著把對方招攬到自己麾下,日后成為黨羽中的一員大將。

  客觀來說,目前閹黨并不缺人,朝廷內外有著無數想要巴結王振的官員,只要放開了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但是這種官員,無一不是沒有本事的阿諛奉承之輩,抱大腿貪污腐敗有他,辦正事了就完全指望不上。特別是面對還未陷入黨爭的文官集團,王振時刻感覺自己手下無人可用。

  要知道王振的理想,可不僅限于一個在內廷專權的太監,他可是志存高遠,想著能夠建功立業衣錦還鄉的。

  這也就是為什么,王振會攛掇明英宗朱祁鎮御駕親征蒙古,就是因為理想過于遠大,才最終玩脫了。但凡腐敗墮落一點,就在內廷里面為所欲為算了,說不定還能落得個全身而退。

  沈憶宸對于王振而言,就像是一塊璞玉,勛戚出身卻走文官路線,看似兩邊都沾了一點,實則兩邊都沒有徹底融入。

  如果能用狀元功名利誘,讓沈憶宸投靠自己,必然會成為一大助力。

  只有多招攬些像沈憶宸這般有真才實學之人,自己才能洗刷被文官筆桿子摸黑的惡名,達成青史留名的偉業!

  沈憶宸聽著對方的夸贊,他內心很清楚對于王振這種級別的宦官而言,什么狀元之資絕對不是客套話,是真有能力把自己捧到狀元的位置上。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自己接受王振拋來的橄欖枝,就意味著日后將被打上閹黨的標簽,成為其中的一員。

  王振是什么人,站在歷史的上帝視角,可能沒有誰比沈憶宸更清楚了。

  他招攬自己想要做些什么,沈憶宸心中同樣很明白。

  當初面對胡醯氖競茫沈憶宸不愿成為文官手中對抗王振的利刃,如今他同樣不想自己,變成王振手中對抗文官集團的棋子。

  “晚生感謝王公公的盛贊,才疏學淺屬實不勝惶恐。”

  沈憶宸的語氣依舊恭謹,卻沒有接下王振之前的那句話。

  陡然間,王振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他眼神不斷掃視著沈憶宸,想要看穿對方心中想法。

  因為王振不單單聽出了沈憶宸言語中的婉拒,他還感受到了對方氣勢上的變化,這小子骨子里面就沒有卑躬屈膝的作派,遠比自己認為的要強硬的多!

  “十年寒窗苦,一朝翰墨香,會元郎就沒想過大魁天下后的場景?”

  “晚生自然想過,也很感激王公公厚愛,屬實尚且年幼怕承擔不起。”

  沈憶宸目前能做的,只能是不斷示弱,并且流露出自己并未站在王振對立面的想法,也與文官集團不是一路人。

  王振也是聽出了沈憶宸話中意思,他臉上神情有些復雜,這小子不但比自己想象的要硬氣,還比自己預料的要精明許多。

  小小年紀,居然就學會了明哲保身那套。

  “既然如此,時辰不早咱家也該回宮了,沈會元就請回吧。”

  “是,晚生告退。“

  沈憶宸依舊恭恭敬敬行禮退去,如果不是婉拒了王振的招攬,態度壓根就與閹黨中人沒什么區別。

  望著沈憶宸離去的背影,王振目光更加深邃了,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也太小看這個新科會元郎了。

  離開王山府邸,在這早春的寒意中,沈憶宸打底里衣已被汗水給浸濕了。

  面對王振這種掌權者,帶來的壓力實在巨大,更何況自己還要拒絕對方招攬,心理壓力就更為恐怖了。

  稍有不慎,別說什么高中狀元,小命可能都得交待在這里。

  說實話,uu看書王振的言語非常誘惑,狀元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不是每個人都能抵抗的住。

  特別對于沈憶宸而言,他可沒有成為清流名士的覺悟,甚至為了保命,完全可以在王振面前委曲求全。

  但是就在他心動的時候,腦海中卻始終想起先生李庭修那句立學先立德,想起鎮江府運河畔,那句以天下為己任的誓言。

  投身王振,就意味著自己要看著大明中衰,腳踏土木堡數十萬將士的尸骨上位。這是沈憶宸身上文人風骨所無法折腰的事情,哪怕狀元頭銜三元及第唾手可得!

  只見這時沈憶宸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笑容,自己好歹也是讀圣賢書的,也該迂腐一把了。

  大丈夫行事,論是非不論利害,論逆順不論成敗,論萬世不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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