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章 一碗面條的交情
“你說你，這么多天，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還以為這屋里沒人呢。”
“我欠了好幾個月房租了，房東老太晚上就來蹲我，我只能假裝這屋里沒人，連燈都不敢開，生怕她把我趕出去。”
“那你平時吃飯怎么辦呢？”
“我買了好多饅頭，晚上隨便對付幾口就行。”
賈琳抓起一根羊肉串送到嘴邊，舌頭一捋，簽子一拽，嘴巴miamia幾下，一串羊肉頓時下了肚。
一連吃了十幾串。
“好吃嗎？”江瑜看她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好吃，太好吃了，”賈琳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江瑜驚訝，“這怎么還好吃哭了呢。”
“哥，不瞞你說…”
“哎，別叫哥，我應該比你小。”
“老弟啊，”賈琳順著桿子就爬，“不瞞你說，姐已經快一個月沒吃過肉了。”
賈琳說起來自己的遭遇來，滿腹的心酸，眼睛都忍不住紅了。
她當年好容易考上戲劇學院，在挑專業的時候，招生組給她家打電話，她媽因為口音問題，把戲劇表演聽成了喜劇表演，于是給她報了相聲表演專業。
而相聲這個行當里，女性向來不受待見，賈琳根本接不到演出，可以說是畢業即失業了。
沒辦法，她只能四處打工，當群演、客串主持人，給藝人當臨時助理，可以說能干的活都干過了，勉強維持著生計而已。
最艱難的便是這一個月，欠了房東兩個月房租不說，還一分錢都沒掙到，只能把一個隨身聽給賣了20塊錢，就差沒餓死了。
這也就是為什么她吃個烤串都能把眼淚吃出來。
實在是饞了，又委屈。
“吃飽了嗎，要不我再給你下點面條？”江瑜看她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賈琳擦擦嘴角的油，尷尬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啊，我把你烤串都吃完了。”
“客氣什么，誰還沒有個困難的時候，”江瑜拎著刀去廚房下面條去了。
“老弟，你這人太好了，真的，”賈琳起身跟進廚房，“我這人有一特長，就是看人特準，什么人能處，什么不能處，我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你就屬于能處的那一類。”
江瑜正燒水呢，聞言笑道：“我也有一長處，打小就干電工，你看那高壓電線，有電沒電，我一摸就知道。”
“哈哈，”賈琳噗嗤一笑，眼淚還沒擦干凈呢，“我這是說正經的呢，你等著，姐將來發達了，絕對不會忘了你。”
江瑜道：“這可是你說的啊，茍富貴，勿相忘。”
“嗯，茍富貴，勿相忘！”
狹窄的廚房里，江瑜往鍋里倒了盆水，燒開了，放進去兩把龍須面，將中午吃剩的那點剩菜一起倒進去，再放一勺鹽，滴上幾滴油，香味就出來了。
賈琳靠在門邊，看著廚房里煙霧繚繞，江瑜忙碌的身影，感動得直流口水。
“嘶溜~”
“來自賈琳的正面能量值，+99！”
面條上桌，兩人一人分了一碗，相對而坐。
此時的賈琳不過24歲，正是褪去了青澀，走向成熟的時候。
身材很有肉感，只是沒有后來那么胖，臉也沒有后來那么圓，綁著個馬尾，是真的青春靚麗啊。
此時正捧著個碗，橫著將面條往嘴里扒拉，被燙得齜牙咧嘴的。
江瑜看著好笑。
這姑娘真是心大，一點都不帶見外的，難怪后來那么多人喜歡她。
賈琳道：“哎，我的事都跟你說了，姐還不知道你是干嘛的呢，我聽你經常在房間里彈個吉他，你是搞樂隊的？”
江瑜道：“不是，我之前是保安，現在辭職了，準備藝考的才藝呢。”
賈琳一拍大腿，“我就說，你長那么好看，不當演員真可惜了。”
“藝考我熟啊，用我給你輔導下嗎，包教包會。”
江瑜正想說不用，賈琳直接道：“這這么決定了啊，我給你輔導，就當給你的飯錢了，我不白吃你的。”
“那行吧，”賈琳如此積極，江瑜也只好答應。
那些才藝、形體、表演什么的，也沒法輔導，江瑜自己心里也都有數。
倆人一商量，賈琳干脆給江瑜準備了一場模擬面試。
“考生請聽題，請問你為什么要報考電影學院呢？”賈琳夾著嗓子問道。
“因為我想當個演員，”江瑜回答道。
“那你為什么不去戲劇學院呢？”
“因為，因為…”這下江瑜“因為”不出來了。
總不能說是因為我前世報考過電影學院了，有經驗了吧。
最后沒招了，江瑜干脆道：“因為我之前在電影學院當保安，每個月多五十塊錢飯補。”
賈琳笑了，“老弟，你這樣回答能考得上嗎，你得琢磨考官為什么要問你這個問題。”
“為了讓我吹捧一下他們學校？”
江瑜覺得這種問題簡直無聊。
“那你就太不明白考官的心了，”賈琳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笑得諱莫如深，“姐當年考了兩次，才把這個問題琢磨明白。”
“這個的問題的核心不是電影學院，而是為什么，考官真正想問的是，你對你自己的未來有規劃嗎？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江瑜恍然大悟，脫口而出：“我就想賺錢，當演員來錢快。”
賈琳：…
你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當演員來錢快，這是正當理由嗎？
就算你真這么想，也不能明說啊。
“來自賈琳的負面能量值，+15！”
話說回來，在賈琳這個過來人的指點下，江瑜還是大致摸清了面試的套路，對一些可能問到的問題也有了個準備。
時間一晃而過。
賈琳依舊白天偷摸出去演出，晚上再偷摸回來，為了躲房東，連燈都不敢開。
而江瑜也終于等到了藝考，這個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按照之前的準備，初試很順利地通過了。
到了復試，才藝展示用了一張“麥霸體驗卡”，自彈自唱了一首老男孩，很明顯能感覺到老師的眼睛一亮。
會唱歌的考生有不少，但能原創的就太罕見了。
緊接著是便是即興表演，一群年輕的帥哥美女坐在門外等著候考，幾個女孩抖得跟篩子一樣，那叫一個緊張。
江瑜表現得就很淡定，畢竟有掛在身嘛。
“是否使用‘戲精體驗卡’，有效期一小時？”
“是。”
“使用失敗，‘麥霸體驗卡’正在生效，暫時無法使用新的體驗卡。”
江瑜當時就驚了。
我特么！
這狗系統沒告訴勞資，兩張體驗卡不能同時使用啊！
這馬上就要考試了，突然來這么一茬，誰能受得了？
“下一位，27號考生請做好入場準備。”
就在這時，工作人員提醒道。
江瑜一震，這么快就到我了嘛。
不一會兒，楊秘昂著臉走出了考場，眼睛紅紅的，看起來是哭過了。
她自幼便在劇組長大，即興痛哭一場不過是小意思。
可江瑜沒那本事啊。
“呼~”他深吸口氣，穩住心神，走進了考場。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憑著本事硬上了。
不就上墳嘛，又不是沒上過。
走進考場，里面一排坐著七八個老師，王子洪赫然在列，另外還有幾個工作人員，桌子上則放著一臺電子時鐘。
“考生請聽題，你的表演題目為上墳，你將有三分鐘的時間進行準備。”
主考官說著，按下了電子時鐘的倒計時。
江瑜看著紅色的倒計時，腦子里思緒紛飛，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鄉下上墳時的場景。
他一邊想著，一邊深深地嘆了口氣，隨后蹲下，做了個點煙的動作。
兩指夾住并不存在的煙卷，在嘴邊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眼神迷離，仿佛在追憶故人。
“唉，”他輕輕嘆了口氣，又點了根煙，插在了墳前。
全程沒有眼淚，沒有臺詞，想要表達的意思卻明確的很。
兄弟，我來看你了，抽根煙吧。
“來自王子洪的正面能量值，+10！”
“來自李偉的正面能量值，+15！”
“…”
看著收入記錄里刷新的幾條收入記錄，江瑜就知道這一關算是過了。
江瑜出去后，幾個考官交流了一下。
“今年遇到個好苗子啊，有悟性。”
“26號也不錯，說哭就哭，這個年紀有這種表現力不錯了。”
“誰上墳掉眼淚啊，小小年紀都模式化表演了，我覺得還是27號更好，他有生活，有觀察。”
幾個老師一齊點頭。
許多時候，優秀的表演靠的并不是你多能演，而是你是否能夠理解人物，是否能夠理解生活。
否則，看色戒感嘆做小三不好，看紅樓夢感嘆早戀不好，看第一爐香感嘆“愛情不是一個人的卑微而是兩個人的勇敢”，這就沒法弄了。
文化程度太低，連人物都理解不了，就更別提演了。
很快，即興表演環節結束，開始抽簽分組表演小品，題目自擬，五分鐘準備時間。
江瑜這一組總共五個人，三女二男，巧合的是，有倆他都認識。
“你們以前演過戲嗎，有什么想演的嗎？”楊秘主動問道。
張曉菲一雙大長腿，打扮卻很樸實，瞪著雙大眼睛搖頭。
一輪問下來，這一組里除了楊秘和江瑜外，都沒有表演經驗，拿主意的自然也就落到了他們倆身上。
楊秘道：“大家都看過胡同人家吧，要不就演這個，我們五個人正好角色夠分。”
結果四人一起搖頭。
胡同人家是九十年代在燕京電視臺播出的，后來地方電視臺也陸續重播過，但很顯然并不是所有人所有的家庭都那么富裕，能買得起電視機。
江瑜道：“要不就演上墳吧，剛剛不是才演過嘛，取個巧。”
“這個好！”張曉菲第一個表示贊同。
其他兩人也表示沒有意見。
“那好，就演上墳，”楊秘的合作能力一直很強，見其他人同意后，就沒有再堅持。
這種小組合作表演的模式，其實除了考察表演能力外，也在考察合作與溝通的能力。
如果長時間無法統一意見，不僅白白浪費時間，還會留下很差的印象分。
五人達成一致后，開始分配角色。
楊秘表示自己可以演孫女兒，去給爺爺上墳，張曉菲提出自己可以演媽媽，另外一對考生順勢演了母子。
于是基本的故事情節就出來了：
爺爺生有兩個女兒，去世后，女兒們帶著孩子，在清明節那天來給爺爺上墳。
最后四人一起看向沒有發言的江瑜。
為了吸引考官的眼球，大家都絞盡腦汁，想盡辦法給自己加戲，江瑜卻一言不發的，淡定的很。
“你怎么一點也不急，你準備演什么啊？”楊秘問。
“我演墳，”江瑜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