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烏泥潭
紅袖招富麗堂皇，可雅可俗，一直是京城名流消遣聚會的寶地。
其中不乏嚴黨。
嚴黨之人大都認識趙文華，清楚他家眷的不在少數。
陸昆侖估計頂不了多久。
等紅袖招摸清他的底細，肯定要變臉，曹謹行深知時間緊迫，必須抓住機會搜尋那兩個人的蹤跡。
最有嫌疑的就是暖香閣！
——蘇妙云彈琴接待“雅客”的地方。
這地方很好找。
整個紅袖招其他房間，都裝了“吸音石”，縱使有彈琴聲也是音不出室。
只有這間房，非但不隔音，反而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能聽到，以便利用蘇妙云的絕妙琴音，吸引貴客光臨。
此時，正有裊裊琴音從最高層東側房間傳出。
曹謹行風一般疾行，趁著眾人注意力都在底下大堂的陸昆侖身上，接連幾次輾轉騰挪，借助各個陰影，接近暖香閣，悄無聲息地翻窗進去。
琴聲依舊。
他站在窗下一動不動，將真氣散于外界，通過感知周圍五十米內的水汽變化，確定房間內的人數。
這是他學會御冰絕之后領悟的小方法，但這一試之下發覺不對。
整個房間只有一個人！
就蘇妙云自己？
不是說在接客嗎？
曹謹行眉頭微皺，站在屏風后看過去，正有一個身穿紅衣、臉上蒙著面巾的女人在彈琴。
表面看一切正常。
但，她的年齡對不上。
據說蘇妙云十六歲進紅袖招，距今已有十年，她該是二十六，可眼前這個眉眼還沒長開，頂多十六。
還是個小丫頭。
曹謹行懶得自己猜，直接閃身到她身后，長劍凌空架在她脖子上：“說，蘇妙云在哪？”
突如其來的劍鋒嚇了那女孩一跳。
“小姐、小姐她不在…”
女孩身體一顫，哆嗦著答道。
“去了哪？”
“不知道…”
“嗯？”
“真的！”
她都要嚇哭了，哪里還顧得上彈琴，琴聲一停，底下的人當即臉色一變，抬頭往上看，一時顧不上應付陸昆侖了，其中幾個武功高的就要往樓上沖。
陸昆侖一看，趕緊招呼：“哎哎哎！就那幾個，趕緊給爺倒杯茶來！怠慢了爺，宰！了！你！們！”
他一字一頓，聲色俱厲。
那幾個人還真不敢動了。
他們不敢賭萬一，一般人也不敢頂趙文華的名頭鬧事。
在沒徹底搞清楚他的身份之前，他們還真不能無視他，只能好言好語捧著。
民不與官爭。
何況是涉及嚴家那樣的龐然大物，一時還真讓他給鎮住了。
那媽媽惱了，扯過一個龜公，咬牙道：“馬上去樓上海角閣請劉大人！他是趙大人心腹，問他有沒有這個人。如果沒有，老娘要剁碎了他！再叫剩下的人去暖香閣…沒想到還有同伙，一并解決！”
“明白！”
龜公迅速離開。
樓上，曹謹行換了個問題：“她是不是帶著兩個男的走的，其中一個樣貌丑陋，你們叫他…魏爺。”
據丐幫弟子的消息，賣酒人姓魏，自稱魏無顏。
那女孩身體一僵。
“別裝了，你真當我不會殺你！”
曹謹行冷笑：“你年齡雖小，但也有后天七層修為，不該嚇成這樣，好像不會武功一樣！你家小姐沒告訴伱，演戲要有度，過猶不及嗎？”
他劍鋒一送。
森冷劍刃割破皮膚。
女孩的脖子上多了一絲血跡，雪魄陰氣侵體，那女孩如墜冰窟，全身戰栗，這回是真怕了！
“是…”
她牙齒直打顫。
“她讓你代替她在這掩人耳目，那她自己又去了哪？我數三個數，三，二，一…”
他作勢劈砍！
“烏泥潭！”
到底年紀小，不經嚇。
女孩急忙閉上眼大叫！
長劍急停在她頸間！
——曹謹行看出她有意拖延，根本不給機會，而且他給她的印象就是心思縝密，冷血無情，這時候報個假地名，讓他聽出來，必死無疑！
女孩說完就癱倒了。
生死一線的殺機太過可怕，她真以為自己要死！
恰在此時，數道人影破門而入，是紅袖招剩下的保護力量。
曹謹行隨手一劍，劍氣如雪山崩塌，徹骨寒氣瞬間將眾人淹沒！
最前排的三個人直接變成冰雕，維持著沖進來的動作，全身冰藍僵硬，一動不能動！
其他人也不禁激靈靈打個冷顫，像是澆了一盆冰水，根本不敢靠近。
曹謹行沖出窗戶，消失無蹤。
那女孩回頭，傻傻地看著被瞬間凍僵的三個后天巔峰高手，整個人都懵了，自始至終，她連曹謹行的臉都沒看見。
一樓大堂。
龜公好說歹說，終于把海角閣里喝的醉醺醺的劉大人給請了出來。
那劉大人都沒下樓，就在通道走廊上居高臨下掃了一眼，醉笑道：“哪來的宵小敢借趙大人的名號鬧事…嗝…誰不知道，趙大人只有兩個堂兄，現在也沒了…哪來的…嗝…堂弟？”
那媽媽一聽大怒：“把他給我圍起來！打！”
其他人也早看這小子不順眼，就算精銳不在，但仍是人多勢眾，幾個坐鎮的高手立馬縱身撲上去！
還有幾個使毒的偷偷準備暗器。
陸昆侖哈哈大笑，站起來連出三拳，用的是江湖上最普遍的八品六合拳，但那拳力剛柔并濟，威力不凡。
攻勢最猛的那三個直接倒飛出去。
嗖嗖嗖！
各種暗器從四面八方殺到。
陸昆侖隨手拿起一根筷子左擋右擋，輕輕松松擋下所有暗器，施展草上飛疾步后退，大笑道：
“再會了，姑娘們～”
轉眼消失。
武學是大路貨，但這顯然是他故意不露本家功夫，能這么輕松地突圍，必然實力非凡！
“不好！”
那媽媽暗道不妙：“一明一暗…快上樓！珠兒那死丫頭怕是漏了餡！趕緊用無形隼通知妙云，讓她小心！”
烏泥潭。
位處京城東北薊州鎮白馬川中，那里地勢險峻，山巒起伏，再往北就是邊關白馬關，與朵顏三衛接壤。
正因為與韃靼靠的太近，這片地界少有人煙。
曹謹行和陸昆侖一路狂奔，一個鬼魅飄忽，一個扶搖直上，轉眼就到了白馬川。
烏泥潭就在白馬川中一條名為轆轤峽的大峽谷里，因其方圓數里都是十丈深淤泥而得名。
“真夠臭的！”
還沒到烏泥潭，遠遠的，曹謹行和陸昆侖就聞到了一股臭味。
好像野獸尸體泡在泥漿里腐爛發出的那種惡臭。
陸昆侖道：“怪不得那個賣酒人一身臭也不處理，如果桃花源藏在這里面，那他進進出出，肯定滿身污泥，臭氣熏天，洗了也是白洗。”
曹謹行點頭：“他應該是輕功不過關，只能用類似土遁的方法從泥漿中穿行才會這樣。”
烏泥潭淤泥深重，船只皮筏都不能過，倘若輕功不好，深陷其中，只會被拖入泥潭，成為淤泥的一部分。
兩人繼續趕路。
走到轆轤峽峭壁時，曹謹行耳聰目明，當即作出手勢，示意陸昆侖別出聲。
陸昆侖點頭。
兩人輕輕跳上崖壁一棵大樹，居高臨下，借著皎白的月光往下方烏泥潭里看。
八道人影正在泥潭表面掠過。
最前面是兩男一女。
男的分列兩側。
女的位于正中，其人背負古琴，身穿紅裙，正是那個蘇妙云。
兩個男的，人手提著一人，動作依然輕快，每走幾十米就甩出幾塊木片，借著木片提供的一點浮力，一行八人飛快在烏泥潭上掠過。
“穿花蝴蝶步…”
陸昆侖眼睛瞇起，冷笑著傳音道：“這幫人還真是棋劍樂府弟子，難怪會攝心琴音…真是越混越回去了，身為九大秘境門派之一，居然跑去青樓賣唱，也不怕李祖師在天有靈，抽死這幫不肖子孫！”
“…”
曹謹行挑眉，回道：“棋劍樂府，就是杭州千島湖那個知名大派？好像內分琴、劍兩門？”
“嗯。”
陸昆侖道：“棋劍樂府與我丐幫本是世交，只是近兩代青黃不接，‘洞庭會武’屢戰屢敗，推出來的所謂英杰，全是土雞瓦狗，根本沒有九門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無所謂了。”
曹謹行道：“他們手里提的應該就是老周和魏無顏，那個女的內力一般，應該剛過先天，也就琴音麻煩，小心邊上那倆男的，至少先天四層。”
“棋劍樂府弟子，先天九層照樣揍！”陸昆侖對這個門派很是看不上，道：“我對他們的路數熟悉的很，放心，跟我來！”
他一閃身跳了下去。
曹謹行搖搖頭，恐怕有問題，那女的和這倆男的，給他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老陸怕是要吃虧，他閃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