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的老舊工廠早就沒了人氣,這是個連找人看門都沒有價值的地方,但恰恰就是這種荒無人煙反而讓這里顯得格外恐怖。
在廢舊工廠的中心,有幾個高中生模樣的人正在幾個帳篷的中間圍坐,看樣子就是那種利用暑假戶外探險的新人,前后大概八個人,男男女女的。
從聲音上來分辨,這會兒應該是有幾個男生正接力講鬼故事,這種事懂得都懂,青春期的男孩子嘛,對吧。
而就在他們視線以外的黑暗里,突然微風動了幾下,一點細微的灰塵悄無聲息的騰空,接著便有兩個女孩子出現在了這里,前頭那個穿襯衣的女孩只是在自己的額頭上點了一下,身形就立刻膨脹成了一個高高帥帥的男生。
“當女孩子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主要是太矮了視野不行。”
說話的當然是張哥跟金女士,他們追著那兩個讓他們覺得惡心的臟東西一起過來的,倒不是要懲惡揚善,主要就是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張哥沒見過金女士也沒見過。
“到這里就消失了,真有意思。”
金女士環顧四周后發現了不遠處的幾個年輕人,她索性趴在破舊的欄桿上看著明亮處的孩子們:“真好啊,懵懂和年輕真的是人類最大的寶物。我永遠不可能因為聽到鬼故事而感覺害怕了。”
“哦,那你還真的是少了很多樂子,鬼故事超有意思的。”張哥靠在那透過破爛的屋頂看向天空中的繁星:“我小時候就會很害怕鬼所以也會很害怕鬼故事,相比起來我就比你精彩多了。”
金女士嘆了口氣:“如果以你為主角寫一本,那一定是頂無趣的了。”
“是啊。”張哥轉過身來,輕輕跳上一節臺階后席地而坐:“當你向上仰視的時候,你的生活永遠是有趣的,因為上頭到底有什么你是不知道的,你需要一節一節一節臺階的去揭秘它。而當你往下俯瞰的時候,你的生活就會變得麻木又清冷,因為腳下的東西一覽無余,沒有了好奇也就沒有了興趣,沒興趣了也就索然無味了。”
“就像他們在利用鬼故事收集恐懼一樣?”金女士指向前方的孩子們:“既怕又要靠近,既好奇又恐懼。”
“嗯。”張哥點了點頭:“你不害怕貓,但對于老鼠來說,貓就是滅頂之災。但就像沒幾個人見過鬼一樣,大部分耗子也沒見過貓,所以如果耗子洞里也有茶話會的話,公耗子跟母耗子說的最多的就是遇到貓的故事。”
正在他們說話間,這個空蕩殘破的工廠里突然沒來由的吹起了一陣風,帶著冷颼颼的味道,就像是夏天時打開冰柜門的一瞬間所感覺到的寒冷。
張哥和金女士停止了交談,眼睛看向了風來的地方,但那些正在講鬼故事的小年輕卻將這陣風當成了東風,因為故事講到了高潮時突然刮來的風,引爆了女孩子們的焦慮的核彈,她們四處尋找可靠的港灣,而最近港灣就是那些面如春風的男孩們的腋下。
歡聲笑語之中,他們可并不知道真正的恐怖現在才即將要降臨,在明滅的篝火之外,他們誰都沒有看到在他們身后的陰影里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了兩個影子,八個人卻有十個影子。
“你知道吧,其實我們經常看的恐怖故事都是有模板的。”張哥看著那多出來的幾個影子對金女士說道:“最常見的幾個種類就是多出來的東西、消失的物品、死亡的經歷、復生的尸體、黑暗中的低語和遠山的嚎叫,基本上所有的恐怖故事都能套用在這些模板里頭。”
“怎么說?”
金女士好奇的問,而張哥則指著遠處多出來的兩個影子:“你看那邊,那就是經典的多出來的東西,在相對熟悉的環境里多出來了某個陌生的東西,這代表著相對私密的空間遭到了外物的入侵,而這種入侵會觸發人的防御機制,讓一個本來正常的人變得草木皆兵。”
果不其然,很快在那群年輕孩子里頭就發出了一聲驚叫,接著他們好像是發現了多出來了兩個影子,于是這八個人全部站了起來,他們本以為會是什么東西的影子,但找了一圈之后卻并沒有發現這兩個影子的來源。
一下子原本充滿了曖昧的氣氛完全就被恐懼給打破了,他們躲成了一團,看著那兩個朦朦朧朧的影子緩緩站起身來,接著不知道是哪個女孩發出了一聲尖叫,把整個氛圍從恐懼帶入到了恐慌。
他們幾乎是本能的往外跑,但這個地方離市區足足有二十公里,外頭更是一大片荒涼的廠區,但只要有一個人開始潰退,他們立刻就會腦袋空白的跟著一起潰敗,然后發了瘋似的沖向了外頭。
不過這些孩子畢竟不是西式恐怖片里的那些蠢貨,他們至少在潰退時還知道緊密團結在一起,并沒有東一片西一片,最后被人逐個擊破。
但這顯然就沒有達到預期效果,于是接下來的恐懼可就要再次升級了。
“消失的物品要出現了。”
張哥跟金女士來到他們逃跑的路徑上遠遠看著他們,而當他們來到工廠的大門時,果然正迎了張哥的說法,工廠那破破爛爛的大門居然關上了,上頭加裝了一把銹跡斑斑但特別牢固的大鎖,鑰匙自然是不知所蹤了,他們發瘋的搖晃著大門,發出刺耳的聲音。
但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回頭看了一下,接著便大聲的驚呼了出來:“xxx沒了!”
確實,一開始跑在最后面的那個女孩消失不見了,他們卻根本沒有發現她的消失,但實際上她在什么地方呢?其實她就沒有跑出來,而是在因為一開始不敢聽鬼故事而回去帳篷里休息了,沒一會兒就睡死了過去,從她回帳篷之后再出來的她,可就不是她了。
換而言之就是多出來的人和消失的物體其實串聯起來了,形成了一個完美了閉環。
而人丟了,他們自然要回去找的,因為他們都清晰的記得跑出來時就是八個人的。
當他們的小團體戰戰兢兢接近那個廠房時,突然有個人顫顫巍巍的伸手指向了廠房那高大的房梁上,眾人抬頭竟就看到了一個身形和衣著都跟那個失蹤的女生一樣的人掛在上頭,就像是串臘肉隨著微風來回擺動,雙腳上已經沒有了鞋襪,露出來的皮膚呈現青灰色。
三重恐怖之死亡的經歷出現,一切都如張哥說的那般,根本都不需要去查看尸體,有人吊在上頭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到了這一步,他們要開始打電話報警了,但無論是誰手機拿出來時都是沒有信號,根本無法撥打出去,而這個破敗的廠區一下子就成為了困住他們的孤島。
“那些臟東西這么無聊的嗎?”金女士好奇的問道。
張哥搖頭:“他們要殺人,但如果是普普通通的方法,收益很低。他們需要的是讓目標痛苦的死掉,這樣掙扎的魂魄才可以有更高的收益。”
金女士點了點頭:“人類還真是殘忍,不過那個一直睡覺的孩子呢?她為什么沒事?”
“運氣好吧,可能他們只需要七個,所以她就成了釣魚用的餌。”張哥搖了搖頭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也有可能就是那個孩子召來的臟東西。畢竟現在不光是他們,就連咱們這種上帝視角下的狀態都已經在一場心理博弈里了。”
“哦…那接下來是什么?”
“復生的尸體。”
張哥說完之后,再看向那七個已經慌亂的年輕人,他們已經有些慌不擇路了,經過最終的商議,他們決定想辦法爬出大鐵門,然后開停在外頭的車逃離出去。
而就在他們回到工廠鐵門時,就見在那銹跡斑斑的鐵柵欄后面,赫然站著的就是剛才已經被判定為死亡的同伴,此刻的同伴站在那沒有任何動作,低著頭隱約可見被零星月光照得慘白發青的下巴。
不過緊接著全場最炸裂的來了,她開始笑了,笑容非常夸張卻無聲,瞪大著眼睛張開嘴無聲的狂笑,后仰著的脖子上帶著明顯的青紫色痕跡,還有拉到下眼瞼處的童孔里頭朦朦朧朧倒映著光。
霎時間,尖叫聲此起彼伏,原本抱團的意識被恐懼的本能徹底擊潰,他們開始逃跑,四散的逃跑。殊不知這樣的散開,只會讓人有可乘之機。
“還有什么嗎?”
“有,不過你想看嗎?”張哥笑道:“每看一次就會有一個死亡。”
“那就沒意思了。”金女士搖頭道:“我對死亡不好奇,那我就去咯?”
“路上小心。”
金女士笑得咯咯響:“你真愛開玩笑。”
當輪到說金女士入場解決問題,那其實也就沒有什么問題好說了,就像張哥說的那樣,像他們這樣的人的故事是很難講的,就像是dc里的大超一樣,唯一的辦法就是設置條條框框給他框起來,亦或者說不停給他設置強度差不多的對手。
可惜張哥不是大超,張哥即便是自己都設置不出一個跟自己差不多的對手。
當那些恐懼的孩子們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人聲鼎沸的鬧市區,滿大街的行人和絢爛的燈光跟剛才那個地方恍如隔世。
而那之前被“吊”在那的同學也回來了,她正揉著惺忪的睡眼,表情迷茫。但她的同伴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鬼。
金女士那邊倒是簡單,她只是手一揮就把幾個受害者送走了,接著面帶微笑的伸出手虛空攔了一下,接著就聽不遠處兩聲悶響,然后她笑盈盈的轉過頭去:“兩位,很急啊?”
這時從悶響傳來的地方走出來兩個被霧氣籠罩的人,他們的嘴里發出恐怖的低吟,周圍也是突然刮起了刺骨的陰風,但他們誰都沒想到面前那個女人不但不害怕他們,反而走上前來就是一人一個大逼斗。
被大逼斗掀翻在地的他們,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碰上硬茬子了,于是轉身就要跑。
可他們雖然反應過來對方是硬茬子,但卻沒想到具體能有多硬,他們悶著頭往前加速,但一抬頭卻發現自己竟然就在原地空轉,那個扇他們大耳瓜子的女人就站在他們正前方抱著胳膊滿臉笑容。
“裝神弄鬼。”
金女士說了一聲,卻沒想到那兩個人竟然停了下來,雙手握在胸前捏起了手訣,他們雙手貼在胸前手心壓在手背上,五指張開呈飛鳥狀,嘴里念念有詞。
“喔唷,我還以為是誰的信徒呢,原來是你啊。”金女士翻了個白眼,然后突然身后萬道金光乍然而出,聲音陡然提高:“我倒要看他敢不敢來!”
幾乎就是在同時,隨著兩聲啪啪的脆響,他們的信仰之物果真沒來,但那兩人結印的雙手卻炸裂開來落在了地上,他們雖然不見痛苦但驚奇無比。
金女士往前走一步,雙手探入他們胸口:“不來?不來也得來!”
接著她就這樣生生從他們的胸口中將一個皮膚黝黑面紅獠牙做兇神惡煞狀的人形生物被拽了出來。
“你狗膽包天!”金女士指著被拽出來的人形生物說道:“跪下!”
這時張哥也閑庭信步的走了過來,看到怒氣滂沱的金女士,他側過頭好奇的問道:“這是誰?”
“哼,偏遠小道的邪神,叫什么婆迦…記不得了,反正是那些島民信的東西,ww、八嘎、猴子。”
張哥點了點頭,看向那個連名字都不配被金女士記下的神,笑了笑說:“她叫你跪下的啊,你有什么冤屈的話,就去上三界聯合理事會找輪值主席投訴。”
“今年輪值主席是誰?”張哥小聲問道。
“我!”金女士應道。